我的耳畔突然湧進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殺了這個妖女！”
透過逐漸迷離的視線，我看見烏壓壓的人群正擋在我的麵前。
遠處，閃爍的火光彌漫了夜色。
近處，密集的弓箭簌簌而落。
“擋我者，死！”
我劍起劍落，一路砍殺。
那些人陸續倒在我的腳下。
我染滿了鮮血的臉看起來無比猙獰。
有更多人向我湧來。
他們如呲著獠牙的猛獸，恨不得分分鍾將我撕碎。
一雙雙憤怒的眼睛，一張張咆哮的嘴。
“殺了這個妖女！”
我的身上沒入了數支弓箭，有幾支長槍近距離向我刺來。
我的眼前血色朦朧……
如一條脫離了水的魚，我大口地吞吐著最後的呼吸。
窒息，無助，絕望……
瀕臨死亡的感覺竟如此熟悉……
“綃兒！你是綃兒，無論你的模樣如何變化，我都能一眼認出你！”
我的眼前浮現出一張鮮活明媚的少年麵孔。
綠樹花影，水色瀲灩。
玉簪綰發，白衣翩翩的少年佇立於光影之中。
少年黝黑的眸子凝望著我，輕輕一眨間仿若揉進了滿天星辰的光輝，令人心曠神怡。
他向我伸出手來，“綃兒，我帶你走，離開這個荒唐的世道，去一個光明自由之地！”
“好！”我毫不猶豫地將手遞於他。
倏地一下，那少年卻消失不見。
“沁兄！”
我拚盡力氣喊出了這個名字，同時我的手觸碰到了那個逐漸僵硬的身體。
原來，我還是置身於那個昏暗的洞穴，適才所見的種種景象皆是幻境。
而我的身旁是死去的沁煬，他如枯骨般消瘦的手正被我緊緊地攥於手心。
“沁兄……”
我再一次念出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洶湧的悲傷將我瞬間淹沒。
我曾以為自己這一生除了憤怒，再沒有過更激烈的情緒。
直到此刻我才發覺或許是我弄丟了很多很多。
譬如，我的記憶，和我的情感……
我將沁煬扶上我的後背，剛向前邁出幾步，許是我不小心觸碰到了機關，我的麵前驚現漫天水霧。
根本來不及躲閃，我的身上瞬間被澆了個濕透。
我在這寒涼的洞穴之中待了太久，本就凍得瑟瑟發抖的身體瞬間如結了冰般的寒冷、僵硬。
我背著沁煬，再艱難地向前邁出半步，又有瓢潑的水向我砸來。
仿佛有一塊巨石沉沉地壓上我的身軀，我再難邁出腳步。
我重重地倒在地上，沁煬的身體脫離我而去。
他雖近在咫尺，我卻怎麽也觸及不到。
蝕骨的寒意鑽入我周身的每一個毛孔，我的身體愈發僵硬，意識愈發模糊。
幽藍的光束在我眼前漸漸黯淡，直到徹底漆黑一片。
“綃兒，我先走一步！”沁煬年輕俊郎的麵孔複又出現，他的唇角雖噙著笑，卻透著淡淡的憂傷。
“沁兄，帶我一起走！”我張了張口，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我睜開沉沉的眼皮。
入目是頭頂上斑駁的石壁。
身下是濕爛的泥濘。
求生的本能驅使我匍匐著前行。
然，無論我如何努力，我卻始終在原地徘徊。
沁煬的身軀也始終留在我的視線內。
意識再次渙散起來。
我再次嗅到了那奇怪的氣味，看到了無數毒蟲向我湧來……
甚至，我的身體再次被冷水澆了個遍。
原來，我進入了一個可能永遠也難以走出的迷障。
沁煬說，這個洞穴是我與他一起挖掘的，而這裏的所有機關皆是我親自設置的。
我卻怎麽也回憶不起與之相關的任何細節。
或許，這裏將是我的葬身之所……
突然，我再一次觸動了機關。
伴著轟隆的巨響，整個地麵沉沉下陷。
我眼睜睜地看著沁煬的身軀下沉，再下沉。
我瘋一般衝過去，“沁煬！”
深不可測的凹陷處，那累累白骨猛烈地衝擊著我的視線。
原來，這裏曾埋葬著無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