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良腳步蹣跚地走出帝豪盛世,他清楚,自己並沒有喝多,可是,卻控製不住蹣跚的腳步。
帝豪盛世門前的燈光很亮,而且絢麗多彩,可是盡管如此,李斌良依然看到空氣中飄浮的粉塵,因而也看到,這遠比其他地方昏暗濃重得多的夜幕。
這樣步行了一會兒,李斌良感覺好了一點兒,好像靈魂又回來了,他這時才想到,二道街那邊的行動還沒有結束,自己還有任務,於是,想打車盡快回到局裏,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以應對目前的態勢。可是他這才發現,不知是天晚的緣故還是這條街道過於偏僻,過往的出租車很少,偶爾駛過一輛,裏邊也坐著乘客。難道,要步行著趕回局裏?可是,自己剛來碧山,對市區道路並不熟悉,甚至連市公安局的方向都不能確定,這怎麽辦?打電話吧,隻要打個電話,就會有車來接自己。不知為什麽,李斌良不想打這個電話。李斌良這麽想著邁步向前走去,可是,走了不一會兒,他忽然產生一種感覺,一種有雙眼睛盯著自己的感覺,這種感覺過去曾幾次出現過,事實證明都沒有錯,今天,在碧山,它又出現了,這……
他轉過頭,四下尋覓著。傳來車喇叭聲,一輛轎車向他駛來……不,是輛警車,駛到他身旁停下來,車門打開,一個聲音傳出來:“李局長,進來吧!”
原來是鬱明,原來是他在盯著自己。李斌良坐進車中,問鬱明怎麽在這兒,鬱明卻不回答,而是向他嗅了嗅說:“李局長,你喝酒了?”李斌良無奈地說:“喝了,整整一杯,我這輩子從沒喝過這麽多酒,沒辦法,不喝我都走不出來呀!”
鬱明問:“出什麽事了?是古廳長找你?”李斌良說:“你知道……”鬱明:“你接電話時,我就在旁邊。對,他是不是為二道街的事來的?”李斌良不語。鬱明說:“李局,壓力很大吧!要不,還是妥協吧,副廳長、政法委書記,都是直接領導,他們後邊肯定還有更大的人物,你得罪不起。”李斌良的火忽然被激起:“得罪不起就得罪不起,我當著碧山市公安局局長一天,就這麽幹一天,我豁出去了!”鬱明問:“李局,你還要繼續幹下去,我是說,楚安房場的事……”李斌良回答:“對,除非他們免了我這個公安局局長。不過,我剛來碧山,他們恐怕找不出充分理由免我。對,我在碧山哪怕隻幹成這一件事,也算沒白來一回。”
鬱明忽然齜了下白牙,不再發問,而是加快了車速。
鬱明把李斌良送進辦公室,問他在帝豪盛世吃好沒有,李斌良苦笑著說根本沒心情吃飯,鬱明說可惜了,那兒的菜一定都是珍饈美味,然後就走出去。李斌良則忍著空空的肚子和疲憊,打通跟聶銳事先約好的電話號碼,聶銳信息也很靈通,居然知道他去了帝豪盛世,見了古澤安,露出擔心的口氣。李斌良讓他放心,但是,要他組織人連夜施工,待明天既成事實,誰也沒辦法了。聶銳很是高興,說他馬上就辦。
李斌良說話時,手機在一旁響起,他一眼看到,屏幕上是女兒的名字,趕忙中止和聶銳的通話,接起女兒的手機,連自己都意外脫口叫出一聲“寶貝”。李斌良真的很意外,因為除了在繈褓的時候,李斌良很少叫女兒寶貝,所以這樣,除了習慣使然,在潛意識中,他有點兒擔心這樣叫,會使女兒恃寵而驕,影響她健康成長。可是,現在脫口叫出後,才意識到,女兒在自己的心中是多麽的寶貴。
苗苗似乎沒感覺到什麽,隻是叫著爸爸,聽起來很是高興,先問他近幾天怎麽樣,還好嗎,李斌良說還好,問她怎麽樣,她說也很好,自己挺喜歡這個崗位,工作一點兒都不累,主任還表揚她素質好,工作負責,還說要把她的工資上調……
苗苗說得興致勃勃,可是,李斌良的心卻忽然向下沉去,他的眼前浮現出古澤安那棕紅色的長臉,那江湖的語調,這讓他一下子失去了興奮,而是小心地問苗苗有什麽事,苗苗急忙說沈姨在一旁,把電話交給了沈靜。
“沈靜!”
李斌良有點兒戒備地叫著沈靜的名字,他自己都聽出,缺乏應有的熱情和興奮。沈靜問:“啊,你怎麽樣?”
“還好,挺好的。”
“是還好還是挺好啊?”李斌良急忙更正:“挺好,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挺好,挺好,你有事嗎?”
“沒有。你最近在忙什麽?”
李斌良好像聽到了警笛聲:“沈靜,你有事吧,有事你就說。”
“這……沒事,不過,剛才古廳長給我打個電話……”
李斌良說:“他說什麽了?”沈靜說:“倒沒說什麽,隻是打聽苗苗怎麽樣,對現在的工作滿意不滿意,有什麽要求跟他提出來,他一定幫忙解決。還說到我調到市區醫院的事,說他在衛生口的關係不多,正在托人,讓我別著急。”
“再沒別的?”
沈靜說:“沒有,他說完後,我覺得可能有別的事,就問了他,可是他說沒別的事,然後就撂了電話。”此時無聲勝有聲。他越說沒事,李斌良越覺得有事,而且他肯定也意識到,這個電話一定會轉給自己,自己會意識到其中的含意。
李斌良拿著手機發愣,沈靜的聲音傳過來:“斌良,你怎麽不出聲?是不是你那邊出什麽事了?”李斌良急忙地說:“沒事,真沒事。”沈靜說:“真的嗎?斌良,你知道,我不是那種貪圖富貴的女人,可是,我希望過平靜的日子,你在碧山要是覺得麻煩,就別操這份心了,跟廳領導說一聲,回省廳吧。你說呢?”
聽著沈靜的話,李斌良心裏不知什麽滋味。他已經深深地體會到,沈靜確如她自己所說,不是那種貪圖金錢權力的女人,也正是認識到她的這種品質之後,自己才喜歡上了她,並迅速拉近了和她的感情。而她的要求太普通了,也不難達到,可是,此時自己卻無法答應她。沉吟片刻後,他才用開玩笑的語調說:“沈靜,瞧你說什麽呢?我這兒啥事都沒有。你知道,我也不是貪圖大富大貴的男人,我就想當個好警察,履行職責,幹好工作。你放心,我這邊真的沒什麽事,你別操心了。我還有事,要是沒別的,就到這兒吧!”
沈靜無奈地說:“這……那就到這兒吧!”李斌良動情地說:“對不起,讓你操心了,再見!”
放下電話,李斌良的心裏泛起一種難言的滋味。在通話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沈靜的麵龐,一張使男人感覺到沉靜、親近和安全的麵龐,可是,放下電話後,這張麵龐一下子模糊了,消失了,產生了一種說不清楚的疏遠感覺。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把頭轉向屋門。走進來的是鬱明,他提著一個大塑料袋,隨著他的走近,飯菜的香味傳過來,鑽進了他的鼻孔和胃裏,他忽然產生一種強烈的饑餓感覺。沒想到,這時又一個人走進來:“算我一個吧!”
居然是韓心臣,專職的黨委委員,他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這個時間,他來局裏幹什麽?李斌良疑惑地看了鬱明一眼。鬱明說:“我跟韓局通了個電話,他聽說你還沒吃飯,就主動來陪你了。這些飯菜我是在附近的飯店買的,對付吃吧!”韓心臣激動地說:“李局,冒昧了,請你原諒。李局,跟你說,不管你怎麽看我,可我從今天這事兒上,看出你是什麽樣的人了,我認上你了,你就是我的局長,不管任命沒任命,從今後,我真要當局長助理了,你讓我的血又熱了。”
鬱明嘲笑地說:“韓局,別忘了,你可有腔梗。”韓心臣大聲說:“腔梗算什麽?有李局當家,就是腦梗也打通了。李局,跟你說實在的,我這點兒腔梗,其實啥也不影響,我真正的病是血涼了,不是我自己涼的,是碧山和碧山公安局的現實讓我血涼的,鬱明,你說是不是?”鬱明說:“是是。李局,韓局說的是真話,他是沒辦法,實在是幹不下去了,才辭去刑偵副局長的。”韓心臣說:“可是我現在又想幹了。李局,你把古澤安他們頂了回去?”
李斌良沉穩地說:“別這麽說,我也不想頂,可是,我不頂行嗎?陣勢擺上了,事情辦了一半兒了,話也說出去了,忽然鳴金收兵了?我怎麽跟聶市長交代?怎麽跟全局民警交代,怎麽跟碧山人民群眾交代?我要是不頂,依著他們的辦,我還有臉當碧山的公安局局長嗎?可是,我知道頂這一次意味著什麽,我也感覺到了,表麵上是一個強占的案子,對手就是個社會混混,可是,他背後的力量大著呢,不隻古廳長、武權,好像還有更大的人物在後邊,可是我既然做了,就做到底,除非他們馬上把我免職,否則,我就照我的想法去做,誰也別想操縱我!”
正在往桌子上擺放飯菜的鬱明手突然哆嗦了一下,一個菜盒差點掉到地上,他急忙抓住扶正,向後退了一步,低下頭來,恭恭敬敬地向李斌良鞠了一躬。
“鬱主任,你這是幹什麽?”
“李局長,謝謝你這番話,真的謝謝你,謝謝你……”鬱明居然有些哽咽了,居然拭起淚來。李斌良心裏也熱乎起來,他說:“鬱明,你這是……”
鬱明熱切地說:“李局,實話跟你說吧,楚安和我是遠親,過去,他為這事找過我,希望我能幫忙,可你想想,市長說話都不好使,我能幫上什麽忙?你也說了,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明搶嗎?對,就是明搶,可硬是沒人管,我雖然是警察,還是辦公室主任,硬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這不嘛,你上任了,我感覺和別的局長不太一樣,和武權他們的氣味更是完全不同,特別是你對胡金生上訪的態度,都讓我感覺到一點兒希望,就給楚安透露了風聲,他這才來找的你。說起來,這事是我挑起來的,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壓力,真對不起……”
原來如此。李斌良看著鬱明,忽然覺得,自己上任後,一直有幾分神秘的這張消瘦的麵孔變得清晰起來,可親起來。
韓心臣說:“李局,人都是在相處中,一點兒一點兒了解的。鬱明是個好人,也有能力,要是有好領導,他能幹點兒好事。人這東西,是受社會影響的,在碧山這種社會環境中,什麽英雄人物都得逆來順受。我不也是這樣嗎?當年從警時,我可是一心要當個好警察,當大偵探的。那時碧山的風氣還不像現在,還能喘口氣兒,可後來越來越不行,簡直讓好人沒法活。我也隻好裝起了孫子。”
短短幾句話,讓李斌良激動起來,因為,他聽到了兩個人的心聲,看到了他們的內心世界。他忽然記起年輕時在哪首詩中讀到的一句:“一顆正直的心靈,會喚起千百萬同樣心靈的共鳴。”是的,自己找到了同樣的心靈。
韓心臣肯定也是同樣的感覺,他忽然從懷裏拿出個酒瓶,又從茶幾上拿起三個杯子,每個裏邊倒上了一點兒:“李局,今天,咱們三個要敞開心房,為了這一點,咱們喝上一口。對,我向你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喝酒,隻要你李局長在碧山公安局執政,我保證今後滴酒不沾。來,幹!”
“幹,幹!”
李斌良和鬱明呼應著拿起杯子,不管裏邊多少,都是一飲而盡。李斌良感覺,這個酒,要比剛才帝豪盛世的酒好喝多了。
“韓局、鬱主任,時間寶貴,邊吃邊說吧,現在我要徹底弄清楚,馬剛強占楚安的房場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我。”
鬱明和韓心臣對視了一眼,韓心臣快速地說:“好,我先說。其實,案子很簡單,你所知道的就是真實的情況,楚安的房場,就是硬生生地被馬剛搶去了。就這麽簡單。”李斌良問道:“好,馬剛是什麽人?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本事?”韓心臣說:“要說馬剛本人,也就是個社會人,流氓地痞之流,沒什麽了不起。關鍵是他後邊有人。”李斌良疑惑地問:“誰?據我所知,他有個哥哥馬鐵,是他嗎?”韓心臣答道:“馬鐵還沒有這麽大的能量,是馬鐵主子厲害。”鬱明插話說:“李局,你還沒聽過‘強哥’的名號嗎?”
不,聽過,李斌良已經從聶市長口中聽過了,隻是還沒來得及細究。韓心臣和鬱明再次對視,李斌良注意到,他們的臉上都下意識地浮現出一種畏懼的神情,片刻後,韓心臣才吸了口氣說:“嶽強發。”
嶽強發……李斌良心一動,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進而想起,在省廳時就聽到過這個名字,不隻在警界,社會上也口耳相傳,經常提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也上過電視報紙,大名鼎鼎。他是個很大的煤老板,全省最大的煤老板,很有錢。過去隻聽到過他的名字,是本省人,卻忽略了是哪裏人,原來,他是碧山人……
李斌良眼前突然浮現出自己上任那天,與自己擦蹭的那輛“瑪莎總裁”,浮現出馬鐵馬剛兄弟猖狂的麵影……
“李局,你想什麽呢,難道,你怕了……”
“怕?怕什麽?我是想起一件事……”
李斌良把碰到馬鐵馬剛兄弟的事說了出來,講了他們前倨後恭的表現。韓心臣和鬱明聽了驚訝地說還有這事?然後告訴他,那輛“瑪莎總裁”就是嶽強發的,而馬鐵就是嶽強發的保安隊長兼貼身保鏢。
那麽,當時,嶽強發在車裏嗎?馬氏兄弟態度的改變,是不是和他有關。對,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命令馬氏兄弟改變態度的?如果這樣,當時,他一定知道自己來到了碧山……
看來,馬剛強占楚安房場的事,肯定是馬鐵找了嶽強發,嶽強發才介入的,才導致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可是,嶽強發和馬鐵不過是主仆關係,嶽強發會為一個保鏢的弟弟付出這麽大嗎?
李斌良提出了這個問題。韓心臣回答說,嶽強發和馬鐵不是一般的主仆關係,他們已經結為一體,在嶽強發起家的過程中,馬鐵替他出過大力,可能替他殺害過對手,所以,馬鐵提出請求,嶽強發不會拒絕。
什麽?馬鐵殺過人?替嶽強發?這麽說,嶽強發犯有殺人罪?
鬱明沒等李斌良說完,就急忙勸他息怒,說,這都是十多年的事了,當年煤礦管理混亂,有勢力的人占地為王,除了靠權力背景,還要靠胳膊粗力氣大,在那種背景下,為爭奪煤礦而除掉對手並不稀奇。但是,這些都是隻聽轆轤響,不知道井在哪兒,所以李斌良不要為此分散太多精力。
可是,就算是嶽強發有錢,難道他能支配碧山的公檢法機關?對了,不是還有省公安廳、省檢察院、省法院嗎?實在不行還有公安部、最高檢和最高法……
話沒說完就被鬱明打斷:“李局,你可千萬別小瞧他,隻要他拿出幾個億,就能買下全省政法機關,當然,是那些在實權崗位上的人。”
韓心臣說:“是啊,有錢能使鬼推磨,最起碼,我還沒見過不被錢打倒的官兒……啊,李局,你別挑禮,你不在其列。對,就說古澤安吧,你聽說過沒有?當年他就是個司機,給局長開車,他所以能爬上高位,除了會來事,還有嶽強發的錢在後邊支撐,所以,他能不對嶽強發言聽計從嗎?”
鬱明說:“對,武權和古澤安走的是同一個路子。這不,雖然沒當上副廳長,可是,碧山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也是副廳級,高級幹部。”
韓心臣說:“是啊,可以說,整個碧山的公檢法機關基本在嶽強發的掌控之下。嶽強發有個綽號,叫‘地下組織部長’,他完全可以決定碧山市處級以下幹部的命運,即便是副廳以上這一級,他說話也好使。所以,我們對你是既支持又擔心哪,他要是真對付你,你恐怕幹不長!”
李斌良沒有出聲,但是呼吸明顯粗重起來。
韓心臣說:“李局,你別太生氣,生氣沒用,得跟他鬥。對,我們說的隻是一方麵,碧山也不是沒有正義力量,好多人也恨他們,隻是沒辦法,隻要有人敢跟他們鬥,大家都會在心裏支持的。這不,你這一手,就給了很多人以希望,像我這樣的,本以為心早死了,不知為啥,忽然又活過來。要是早知道你來當局長,我也不會辭職啊。雖然不當刑偵副局長了,可是,我畢竟還是黨委成員,今後一定全力支持你,跟你說吧,我和鬱明對局裏的事情還是有數的,在刑偵口,還有一些可靠的兄弟,我跟他們說話還是好使的。”
鬱明說:“對,我也是這樣,辦公室主任沒啥實權,可我一定給你當好參謀助手,今後你說到哪兒我打到哪兒,萬死不辭。”
聽著二人的話,李斌良的心越來越熱,他沒想到,自己這一舉動,竟然發現了兩個可以依靠的力量,兩個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他高興起來,向二人詢問,班子裏有沒有嶽強發的人。鬱明和韓心臣聽後對視,沒正麵回答,而是說他會看得出來。李斌良立刻指出張華強,韓心臣帶著氣憤說:“武權走了以後,張華強就是嶽強發在公安局的代理人。”鬱明說:“碧山有兩個強,一個是嶽強發,他是大強,親近的人都叫他強哥,這也是他年輕時打出來的稱呼,另一個就是張華強,人們也叫他二強,跟他親近的人,往往稱他二哥……”
二哥……李斌良一下想起,曲直就這麽稱呼過張華強。
韓心臣又說,這兩個強關係很鐵,今後,李斌良在工作中一定要注意。
李斌良再問,局裏還有誰是嶽強發的人。韓心臣說,誰和嶽強發有直接關係不好說,但是,黨委班子裏的人,見到嶽強發都得點頭哈腰奉上笑臉是肯定的。之後,感歎地說了句讓人半懂不懂的話:“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呀!”
他引用的是一句古人的話,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大意是,看一個人如何,要考察該人經常和誰在一起。從一個人平時所喜歡親近的人那裏,就可以知道他的人品,要考察該人富裕時將錢花在什麽上麵,考察該人身居高位時,提拔重用什麽樣的人,考察該人在身處逆境時和貧困境地時的作為,看能否潔身自好……
韓心臣說:“辭了副局長以後,沒有了工作壓力,所以看了一些書,這才發現,咱們中國的古書裏有好多寶貴財富,這些話就是我在《資治通鑒》裏看到的。李局長,也供你在工作中參考吧!”
“是,韓局,謝謝你!”
韓心臣的話引起李斌良的共鳴。這幾年,他也看了一些這方麵的書,確實很有啟發,沒想到韓心臣也愛讀書,就憑這一點,就可以確定,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根據自己多年對人的體會,那些不學習不看書的人不可深信,因為這樣的人心靈膚淺,沒有受到過優秀文化的熏陶,就不可能有高尚的道德,很難有強烈的正義感和堅定的原則性。
韓心臣不知李斌良想什麽,而是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不過,壞人不知道好人有多好,好人更不知道壞人有多壞,嶽強發好心眼兒一點兒沒有,壞心眼可全身都是,所以,要想和他鬥,得特別小心。”這話又激起李斌良的義憤:“那就讓他衝我來吧,我倒要看他能怎麽壞我。”鬱明說:“李局,不可大意,他能量確實大,一定要處處小心。眼前這事,一定要一鼓作氣,迅雷不及掩耳,稍一緩氣兒,就可能被他翻過來。即便已經把那些違法建築推倒,商戶們清走,他們也可能卷土重來。”
李斌良說:“卷土重來?怎麽卷土重來?”鬱明說:“他們可以重新把違法建築建起來呀,繼續經營出租……”李斌良啪地拍了下桌子:“休想。我已經命令刑偵支隊抓捕馬剛,到位後要立刻突審,拿下證據,然後該拘拘,該移送起訴移送起訴,如果還有別的犯罪,還要進行深挖,我看,他怎麽還能卷土重來?”韓心臣說:“李局,你想得好,就是要這樣,繼續進攻,不給他們緩氣的機會,隻要把馬剛抓住,查處,那他們確實再沒反撲的機會了。”
“那就這麽辦!”
三人談了很久才作罷,韓心臣和鬱明離開後,盡管時間不早了,可是,李斌良卻沒有絲毫困意,一方麵,他為韓心臣和鬱明的態度而鼓舞,另一方麵,也感覺到幾分沉重,因為他意識到,鬥爭隻是剛剛開始,嶽強發將來一定是自己的對手,一旦和他發生對決,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誰勝誰負……
不想了,睡吧!李斌良走到窗前拉上窗簾,這時他看到,外邊一片朦朧,正是午夜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