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良首先對審查情況進行了解。因為被抓的人多,且分別審訊,你不說他還說,他說了,你必須得說,所以很快取得了突破。那些男女顧客不得不承認在帝豪盛世賣**嫖娼和賭博、吸毒的事實。至於經營人員、服務員,多數在審查中也承認,帝豪很長時間以來,存在容留賣**嫖娼、賭博和吸毒行為。至於是不是警方的特情點兒,沒有一人提及,這也就意味著,在他們的心目中,根本就沒有警方特情點兒的概念,換句話說,帝豪盛世根本就不是什麽特情點兒。
這樣一來,李斌良心裏有了底,打電話把情況報告給廳長林蔭。林蔭很是氣憤,說他們也太膽大妄為了,就算是特情點兒就可以這麽幹嗎,那是給公安機關抹黑,而且罪加一等,即便是省廳刑偵總隊的特情點兒管理也非常嚴格,沒有這種事啊,即便是特情點兒,也要嚴肅處理。李斌良聽了這話,膽氣更壯了。
別的人都審完了,口供都拿了下來,證據已經很充分了,李斌良走進女老板的審訊室,把目前的大勢告訴了她,甚至讓她看了一些手下交代的錄像,她有點兒撐不住了,但是仍然不怎麽害怕,說她不對此負責,讓李斌良去找二哥,也就是張局。
李斌良沒有馬上找張華強,而是對刑偵、治安、經偵支隊長及各分局長進行了詢問,確認,他們在偵查破案中,從未得到過帝豪盛世提供的任何破案線索。
這時,幾個參與帝豪盛世賬目審核的財務人員開始匯報,從繳獲的賬本上看,帝豪每月收入二百萬元以上,每年收入兩千多萬元。而這些賬目多為容留黃賭毒所為。也就是說,帝豪盛世就是一個變相**窩、毒窩、賭城。
麵對這些情況,李斌良心潮起伏,想象著該怎樣對張華強們進行追究,他們又會怎樣的頑抗。由於對碧山的社情已經有了較充分的了解,即便掌握了這麽多證據,李斌良對勝利仍然沒有十足的把握,甚至還有幾分擔心、戒心,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報複自己,自己會遭到什麽樣的打擊。
李斌良等著武權們打電話來,或者親自來找自己,可是,他們的電話沒打來,別人的電話打來了。
首先,鬱明匆匆走進李斌良的辦公室,帶著神秘的微笑說,有省內媒體記者打電話來,詢問帝豪盛世的事,自己的回答是,不了解情況,可是,放下一個電話,又來一個,轉眼間接了四個了,都是新聞媒體打來的,有的說還要派員來碧山了解情況。
鬱明的話沒說完,李斌良桌上的電話也響起來,李斌良接起後,也是一家新聞媒體打來的,說他們在網上看到了碧山帝豪盛世的事,要進行采訪,李斌良耐心告訴他們,此案正在深入偵查審查中,具體情況無可奉告。
可是,剛放下這個電話,另一個馬上又響起,都是新聞媒體打來的,李斌良都是這樣回答,最後,連謝蕊都接到了電話,慌張地跑過來,問李斌良怎麽回答。
這時,武權氣勢洶洶找上門來,酒糟鼻子更紅了。不過,這回他不說帝豪盛世被查的事,而是問,網上那些有關帝豪盛世的視頻是怎麽回事。一副真理在手、正義在胸的樣子。
李斌良佯裝不知,說他接了一堆各地媒體打來的電話,才知道有視頻在網上傳播,也感到奇怪,不明白怎麽回事。
武權不相信李斌良的話,說錄像很全,有室內有室外的,不是警察,誰會這麽做?李斌良解釋說,帝豪內部人員複雜,有被抓獲的涉嫌違法犯罪的消費者,也有眾多的服務員,現在人手一部手機,就等於人手一部錄像機,任何人都可能這麽幹,借機宣泄對帝豪的憤恨……
武權沒有證據能否認李斌良的話,也不敢咬定是李斌良派人幹的,就改了口,咒罵起這麽幹的人,說這嚴重損害了碧山公安政法機關的聲譽,損害了碧山的聲譽,必須認真追查,找出這個害群之馬,嚴肅處理雲雲。
涉嫌經營**窩、毒窩、賭城的不追究,卻要追究舉報的人。這就是原公安局局長,現任碧山市政法委書記。
但是,武權說了很多,卻再不提特情點兒一個字,這讓李斌良心裏完全有了底,看來,他剛才的特情點兒之說,根本就是假的,是用來保護犯罪的。
作為政法委書記,為了保護一個涉嫌嚴重犯罪的窩點,居然把它說成是公安機關的特情點兒。什麽東西!
最終,武權平靜下來,溫和下來,問李斌良,打算怎麽處理這事。李斌良反問武權,他認為該怎麽處理。
武權說:“這個,要是就事論事,性質挺嚴重的。可是,譚書記說過,我們處理問題,必須講政治,從大局出發,以維護社會穩定為第一目的。你瞧,現在有些新聞媒體聞風上來了,我們再大張旗鼓處理,他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盯住不放,那肯定損害碧山形象。你說是不是?”
“武書記,你就說吧,怎麽處理合適?要不,為了維護穩定,維護大局和碧山的形象,就不處罰了?”
“不不,處罰是要處罰的,但是,出於各方麵考慮,宜輕不宜重。”
“宜輕不宜重?”
“是啊,其實你也知道,像帝豪這種情況,不光咱們碧山有,各地都有,像東莞,不是比咱們嚴重多了嗎?各地都是自我保護,咱們沒必要出這個風頭,如果真的處理得太重,滿天下都知道,你說,會是什麽結果?市委、市政府肯定不滿意。損害了碧山的形象,也就是損害了市領導的形象,要是傳遍全國,那就不隻是損害碧山的形象了,而是損害了全省的形象。你想想,那時,各級領導對你啥看法?恐怕,吃不了兜著走。”
聽聽,聽聽,照這位政法委書記的話,搞黃賭毒的沒事,查黃賭毒的倒有了問題,而且很危險,這他媽的……哎,別發火,細想想,武權說的還不是瞎話,他的這種混賬邏輯,在社會上有時還大行其道,確實有公安機關因為打擊黃賭毒,主要領導遭到報複的,在碧山這種地方,更會什麽事都出。
可是,李斌良並不服氣武權的邏輯,他向武權學習,壓住火氣,一條一條地向他詢問:
“那好,武書記,你說說,涉案人員都怎麽處理吧?譬如,帝豪的服務人員,該怎麽處理?”
“啊,他們輕點兒重點無所謂,重點兒也好,顯示出咱們的態度,夠拘的就拘,夠判的就判。媽的,就是勞教所取消了,不然送勞教所,省事。”
“那,經營者呢?我說的是那個女老板,她的態度可很不好啊!”
武權說:“這個,按理,應該從重處理,可是,凡是辦這種場所的人,能量都小不了。你就是移送檢察院,也起訴不了,就是起訴了,也不一定能判刑,就算是判刑了,也不一定判實體刑,要是判了緩刑,等於沒判差不多,那你還折騰什麽呀?你說是不是?”李斌良說:“那你說怎麽辦?”
“可以拘留她一些日子,對,拘她一個月。還有就是狠罰,罰她個傾家**產,五十萬,不,一百萬。”
“武書記,我們查了他們的賬,初步計算,他們每年最少收入在兩千萬以上。”
“這……這麽多?”
“是啊,你說,罰五十萬、一百萬對他們有意思嗎?”
“這……那就多罰,罰二百萬,不,五百萬,一千萬,能罰多少罰多少。對,罰的錢,留給你們,作為公安經費使用。”
“武書記,你不知道嗎?公安機關是收支兩條線,罰沒是要上繳財政的。”
“那沒關係,我跟市裏說一聲,再返還給你們。”
二人在對老板娘的處理上最終沒能達成一致,李斌良表示,個人意見,還是要移送檢察院,至於他們是否起訴,法院怎麽判,那是以後的事。在這一點上,二人雖然意見不一,但是沒有過多爭論。
最後,李斌良問起最關鍵的問題:“武書記,除了帝豪的涉案人員,別人怎麽處理?”武權問:“別人?還有什麽人?”李斌良又開始冒火,他竭力控製著說:“武書記,你不知道嗎?在帝豪的一個房間裏,發現了手銬、警棍、管製刀具,還有兩支黑槍和子彈。”
“這……張華強不是說,是他放到那兒的嗎?”
李斌良心裏的火在一股一股地往上冒,盯著武權不語。武權說:“華強這小子也是,怎麽把收繳的黑槍放到那兒?”李斌良說:“那兒是什麽場所?是黃賭毒窩點,作為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長,為什麽要把黑槍和警械放到那兒?這怎麽解釋?”武權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斌良繼續追問:“或許,那些涉嫌犯罪的人員說,那是張華強的辦公室。武書記,你知道這事嗎?張華強為什麽把辦公室設在那裏?對,局裏明明有他的辦公室,他為什麽在帝豪盛世又設了一個?”
李斌良說這些話時,是竭力控製著怒火的。如果不是現在查出來了,他是無論如何想不到會有這種咄咄怪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發生的。至此,他也明白了,之所以時常在局裏見不到張華強的影子,開會遲遲不到,多數情況下,他都是在帝豪盛世那個辦公室裏“工作”的。而他的這個“工作”,就是坐鎮帝豪這個**窩、毒窩、賭城。是啊,有市公安局治安副局長坐鎮保護,那不是絕對安全嗎?
武權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但是,此時再也回避不了啦。他聲音放軟放低:“斌良,你還想追究張華強的責任?”李斌良說:“武書記,難道,你還想保護他?你想過沒有,這事一旦敗露,會是什麽影響?我受連累不說,恐怕你也跑不了吧!”武權說:“是,你說得有道理,這事要是傳出去,社會上會怎麽看咱們警察,對碧山市公安局的警察形象是多大的損害!”
怒火從李斌良心底升起:“武書記,你說的問題很重要,這確實損害人民警察的形象,但是,最損害警察形象的是張華強的所作所為,而不是對他的嚴肅處理。難道,因為損害形象,就可以對他放任不管嗎?這不更損害警察形象嗎?”
“這……斌良你別急,這不眼看晌午了嗎?走,咱倆找個地方,邊吃邊研究。”
李斌良說:“不,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武書記,你自己吃吧。對,今天咱們一定要拿出個處理意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好好,我明白,那我先過去了!”武權匆匆離去。
李斌良臉上浮現出笑容,衷心的笑容,同時覺得心裏挺舒服,到底抓住他們的軟肋了。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