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議室的中間擺放著一個橢圓形桌子,圍桌擺放著十幾個沙發椅,後排擺放著幾十個沙發。牆壁上一麵懸掛著一個很大的電子顯示屏,而另一麵則鑲嵌著一塊看上去很是威嚴的警徽。
李斌良在高偉仁的引導下,走向橢圓形會議桌對麵中間的位置坐下,高偉仁隨即坐在他身旁,低聲對他說,這個小會議室主要用於開黨委會、局長辦公會和各處隊頭頭及分局長參加的會議。
大概是環境氣氛的影響,胡金生三人走進來,互相看看,除了胡金生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另兩個人都現出畏縮的表情。胡金生帶頭坐下,坐到李斌良對麵,另兩位分別坐到他兩邊。鬱明走進來,一人麵前放了一瓶純淨水。
李斌良問:“說吧,你們到底因為什麽非要見我?”另兩位代表的目光都盯向胡金生,胡金生隻好咳嗽一聲開口說:“這個,我們告梅連運。”李斌良問:“梅連運是誰?”胡金生說:“李局長,您剛來不知道,在碧山沒有不知道梅連運的。他是咱們碧山有名的煤老板,老有錢了,公檢法走平道,無惡不作,沒人敢管。李局長,就看你能不能碰硬了!”
原來告的是煤老板,看來,這事兒還真有說道。李斌良不動聲色:“繼續說,他都有什麽問題?”胡金生沒有往下說,而是從一個同伴攜帶的背包裏拿出厚厚的一摞材料,放到李斌良麵前:“瞧,都在這兒,這還是他主要的罪行,小來小去的都沒往上寫。”李斌良翻了翻材料,厚厚的一遝,裏邊密密麻麻地打著文字,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看不完的。他放下材料問:“你們就是為了給我送這些材料嗎?”胡金生三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又是胡金生開口:“不,不,我們還要親口對你說,你必須給我們個說法。”李斌良點點頭問:“好啊,那你們說吧,告梅連運什麽?”胡金生看左邊的代表,左邊的代表急忙脫下外衣,把背心卷起。
李斌良看到,這位身上有好多傷痕,有陳舊的,還有兩處紅腫好像是新的。
胡金生憤怒地說:“看著了吧,這是梅連運打的。”旁邊的代表說:“我去要欠我的工錢,他不但不給,還打了我……啊,是他讓手下打的我,拳打腳踢,把我從他的公司裏打出來了,說我要是再敢去要錢,就打死我。”李斌良說:“這種事,你們可以找分局或者派出所呀?”胡金生失望地說:“要是找分局和派出所能解決,我們能來找你嗎?唉,你也這麽說呀!”另一個代表說:“李局長,要是光這點兒事,我們也不會找你,梅連運還有大事。他的煤礦多次爆炸、冒頂,死了很多人,都被他瞞下來,壓下去了!”
還有這事?死人不說,還瞞報,這可是大事。
李斌良警覺起來:“有這種事?什麽時候的事?怎麽個情況,死了多少人?”
那個代表含糊其詞地說:“這……三年多了,死了得有幾十,往少了說也得有十幾個。都在材料裏寫著呢,不信您可以看。”李斌良翻著材料心裏想,這事確實不小,隨口問道:“三年多了,你們怎麽現在才來控告?”胡金生說:“李局長,我們不是才舉報,而是舉報好多年了。可是沒人管,梅連運勢力大,有錢,告到哪兒都有人包庇他,所以才拖到現在。”
嗯,這種情況司空見慣,說得通。
李斌良又問:“好了,還有別的事嗎?”胡金生叫道:“有哇,2001年的國有煤礦改製,造成了八百多億國有資產流失,都被梅連運吞了……”
八百……多億?這……
李斌良控製著情緒問:“你說說具體情況。”胡金生說:“材料裏寫著呢,梅連運借國有煤礦改製,用仨瓜倆棗的價錢收購了大峰山和附近的兩個煤礦,國家的損失最少有幾百億,他還私開亂采,侵占地下資源,最少也得有幾百億。李局長,你說,這不嚴重嗎?能不管嗎?”
不能不管。這麽嚴重的問題,怎麽能沒人管呢?這不是公安一家的事,準確地說,公安機關甚至不是主要負責單位,國有資產資源被侵占,紀檢監察、檢察院,還有國土資源部門,他們的責任更大,為什麽不向他們揭發檢舉呢?
李斌良提出了這個疑問,胡金生說:“李局長,我不是說了嗎,他們不管。梅連運有錢,就是把天捅個窟窿也沒事,他在哪兒都有保護傘,根本告不動他。”
李斌良感到頭痛,看來,真不該隨便答應接待他們,他們控告的這些事,真不是容易查清的,有些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職權之內。
李斌良耐心地做了解釋:一、國有資源被侵害一案,自己可以替他們向有關部門反映。二、礦難死人事件,自己會認真調查,但是既然已經發生三年了,不是一天半天能查清的,所以需要時間。三、梅連運指使手下打人一事,自己會責成所屬分局和派出所處理,一定給他們一個說法。
三人聽完,互相看了看,胡金生突然發起脾氣:“不行,李局長,你這不是往外推嗎?我們隻相信你,你是剛來的,和碧山還沒啥關係,能秉公處理,你不能往外推。”
李斌良說:“這怎麽是往外推呢?你自己說說,國有資源被侵占……你說的是煤礦,我們公安機關一家能管嗎?不經過國土資源局,不經過煤炭局,我們能處理得了嗎?礦難的事,也不是我們公安機關一家的事,還有安監局呢?他們可是主管生產安全的,我們能不通過他們嗎?你們要工錢挨打,這確實歸我們管,我保證會重視,責成基層分局和派出所調查處理,這不行嗎?”
三人又互相看了看,另兩位代表眼中流露出可以的眼神,胡金生卻忽然站起來又說:“行是行,可是,梅連運還有別的罪。他殺人未遂。”
李斌良又吃了一驚:“殺人未遂?他殺了誰?”胡金生答道:“我,瞧……”胡金生幾下子扯掉上衣,掀起背心,李斌良看到,其身上有兩處明顯的陳舊性刀疤。胡金生說:“看著了吧,多虧我命大,跑得快,不然肯定沒命了。”李斌良問:“這是梅連運幹的?”胡金生猶疑了一下說:“他本人肯定沒動手,一定是他的手下幹的。”李斌良追問:“哪個手下幹的?”胡金生說:“不知道。除了他,我跟別人沒過節,肯定是他找人幹的……”胡金生又說了半天,李斌良終於明白了,這事是幾年前發生的。當時胡金生正在控告梅連運,夜間走路時遭到襲擊,他認定是梅連運指使人幹的,可是隻是猜測,並沒有證據。
對此,李斌良隻能說要進行調查,可是,他的證據嚴重不足,調查出什麽結果無法預料。胡金生和兩個代表又互相看了看,再提不出別的事。但是,臨走時說,給李斌良三天時間,然後給他個說法,三天後還要帶人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