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良終於走進了碧山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辦公室是套間,外間是辦公室,裏間是休息室放著一張床。鬱明有點兒歉意地告訴李斌良,過去這個套間是沒有間壁牆的,兩個房間是一個房間,休息室是相鄰的辦公室。現在上邊對辦公麵積查得挺緊,隻能把原來的休息室的門砌死,作為別的辦公室,而這個原來的大辦公室一劃為二,成了現在的格局。李斌良說沒關係,裏間就作為自己的宿舍,外間辦公,沒超麵積,這樣很好。鬱明聽李斌良這麽說,鬆了口氣。
李斌良坐到辦公椅上,掂了掂胡金生留下的材料,問高偉仁,胡金生反映的問題到底怎麽個情況。高偉仁苦笑說:“你說呢?要真像胡金生說的那樣,能所有部門都不管嗎?”李斌良皺著眉頭問:“你這意思,他們控告的不實?”高偉仁說:“這……也不能完全這麽說,譬如煤井事故,死人,瞞報,不能說絕對沒有,可時過境遷,當時沒出事,也沒有事主報告,怎麽查?”鬱明附和道:“就是啊,胡金生被砍的事,當時就沒破案,他控告梅連運,我們能聽他一句話,就把人抓起來嗎?就算是查,幾年過去了怎麽查?”
李斌良問:“那侵吞國有資源又是怎麽回事?”高偉仁說:“李局長,這事已經發生十多年了,當時的煤炭價格很低,得多少噸煤才能價值幾百億?可能嗎?”鬱明也點頭稱是。李斌良說:“聽你們這意思,他們或者是望風捕影,或者是誇大其詞。”高偉仁點點頭說:“所以才沒有局領導接待他們,這事沒法解決。你也別理他們。”李斌良搖搖頭說:“不理不行啊,要是真像你們說的這樣,他們有誣告之嫌,可以追究他們的責任。”高偉仁說:“要認定他們誣告,就要進行調查,要人力物力,而且還很難查實查清。李斌良說:“那也不能任由他們這樣啊。這事一定要有個說法,如果他們舉報屬實,哪怕有一件能夠查清呢,也要追究梅連運的責任。如果舉報的不實,而且有事實證明胡金生他們是誣告,就追究胡金生他們的責任。”高偉仁為難地說:“可是,這不是說查清就查清的呀。李局長,你剛來,不能一頭陷在這裏邊。對,你去過市裏報到了嗎?”李斌良說:“還沒有。”高偉仁催促道:“那還扯別的幹什麽,趕快去報到啊。對,我送你去。走!”
李斌良和高偉仁走進市委大樓,走進了市政法委所在的樓層。
來之前,高偉仁給市委辦打了電話,市委辦說唐書記在中央黨校學習,市長聶銳主持工作。可是,聶銳下鄉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要李斌良直接向市政法委報到。因此,李斌良和高偉仁來到了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武權辦公室門外。
來的路上,高偉仁打了電話,武權說在辦公室等著他們,可是此時李斌良看到,武權辦公室的門還關著。
高偉仁輕輕敲了敲門:“武書記……”室內隱約傳出一個男聲:“進來吧!”高偉仁推開門向李斌良示意了一下,二人走進門。
李斌良向前看去,發現這個辦公室也是個套間,外間是接待室,擺放著沙發茶幾,通往裏間的門開了一道縫隙,一個中年男子的威嚴聲音傳出來:“你給我搞清楚,是政法委領導你們,還是你們領導政法委?依法治國不假,可是,是黨領導下的依法治國,你想否定黨的領導嗎……”
沒人回話,好像是在打電話。李斌良看了高偉仁一眼,高偉仁走過去輕輕敲門,隨後把門推開。李斌良看到張辦公桌和桌上的國旗和黨旗,繼而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坐著打電話,一張黑裏泛紅的臉流露出嚴厲的表情。這時武權看到了二人,急忙對著話筒說了句:“過後再說吧,我有事!”然後放下電話站起身來,笑著向李斌良伸出手。李斌良握住了武權的手,同時看清了他的麵貌:麵色黑紅,皮膚油光光的,毛孔眼兒很粗,紅紅的酒糟鼻頭非常引人注目。
“李局長,快來,坐坐……瞧我,光顧打電話了,不好意思,坐坐,斌良,不是說明天報到嗎,怎麽提前來了,你這是給我們搞突然襲擊呀!”
這是含蓄的批評。李斌良隻好說,自己本想明天來,可是家裏沒什麽需要安排的事,浪費一天也沒意義,就心血**,提前來了。
武權說:“原來是這樣,李局長,你年輕,叫你斌良沒意見吧。你這心血**不要緊,可是搞得我們措手不及呀……怎麽,就你一個人來的?”
李斌良解釋說:“武書記,你知道,現在要求得很嚴,我也不喜歡前呼後擁那一套。也不能說是一個人,有個開車的,是個特警,今後就留到碧山了。”
武權說:“這麽說,是你的保鏢了。對了,你這麽來上任,肯定是想微服私訪,了解點兒真實情況。要是這樣,我讚成,看來,你是條咬狼的狗。”
李斌良不解地看著武權。武權哈哈笑起來:“我是說,你是個能幹事的局長。好,碧山這地方,公安局局長不是好當的,你有這種勁頭兒就好。”
高偉仁在一旁說:“武書記,您別提了。李局長到我們公安局的時候,正好有一幫人在上訪,非要見新來的局長不可,見不到就不走。好歹讓李局長打發了。”
“是嗎?什麽人上訪啊,太不把公安局放到眼裏了!”
高偉仁說是胡金生等人,他大概介紹了上訪內容。武權現出苦惱的表情說:“原來是他們,這個混蛋,糾纏過我好久,好不容易算是擺脫了,這可好,李局長一來又纏上他了。斌良,這夥人太難纏,你下點兒力氣,把他們的事徹底解決了吧,可別讓他們再鬧了。”
李斌良說:“武書記,他們反映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可信度到底有多大呀?”
武權頭痛地說:“我要是能說清楚,不是早解決了嗎?要問真假,可信度多少,必須深入調查,可那不是一天兩天能查清楚的。你不知道,梅連運有錢,也有後台,不好查,這裏邊的水太深哪……不過我感覺出來了,李局長,你不是見硬就回的角兒,穩定壓倒一切,你就多費心吧,千萬不要再讓他們鬧下去了。他們要是再鬧到市委市政府來或者外出上訪,你可有責任了。”
李斌良忽然感覺有點兒頭痛。
武權問道:“碧山公安工作千頭萬緒,夠你忙的。不過,你既然敢來碧山,一定是胸有成竹了,有什麽思路沒有,都怎麽打算的?”
李斌良想了想說,自己剛來,工作思路要在掌握情況之後才能確定。不過,他已經選定了突破口,就是那起社會影響巨大的警察被槍殺案件:“那個被害的警察叫林希望吧?我準備從這起案件入手,一定要把它破獲,從而打開工作的突破口。”武權聽了李斌良的話,和高偉仁對視一眼,再轉回李斌良:“李局長,你是說,一定要破案?”李斌良肯定地說:“是啊,警察被害的案子不破,能交代過去嗎?”武權嚴肅地問:“你敢保證破案?”高偉仁提醒說:“李局,可別把話說這麽死,萬一破不了,怎麽交代?再說,這案子又不是在你任上發生的,你沒必要非攬這個包袱。”李斌良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武書記、高政委,被害的不是別人,是咱們警察,怎麽能破不破都行呢?這案子一定要破,即便不是我在任時的案子,我也要把它列入我的首要工作。”高偉仁忙解釋說:“李局,你誤解我和武書記了。發案後,市局曾經下了很大的功夫,省廳刑偵支隊也下來過。可是,一直沒有獲得有價值的線索,我們是擔心你把大話說出去了,最後沒法下台。”武權點點頭說:“對,對,我們是為你好。”李斌良出了口氣:“謝謝你們關心,不過,我一定要把案子破了。對了武書記、高政委,在前期偵破時,什麽線索也沒掌握嗎?”
武權說:“要是掌握了線索,還等著你來嗎?我早把它破了。省廳就是因為這個案子破不了,才讓我把公安局局長的位置讓給你的。今後,就看你的了。我雖然不是公安局局長了,可還是政法委書記,要管著全市的公安政法工作,擔子沒輕多少,案子有一半也在我肩膀上扛著呢。所以,我希望你在偵破中有了進展或者有什麽新線索,能及時跟我說一聲,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好。不過武書記,您和我都挺忙,要是事事都給您匯報,那等於給您添麻煩,我這個局長有沒有也就無所謂了。您放心,我一定認真履行職責,按照黨中央依法治國的要求,維護法律的尊嚴,努力在法律的規範下開展工作,一定不會給您闖禍的。”
“這……啊,你說得對,我也不是要你事事匯報,不過,大事必須讓我知道,特別是林希望被害案,我一定要隨時掌握情況。”
李斌良說:“好,有什麽新情況我一定向您匯報。武書記,我這就算報到了吧,您還有什麽指示嗎?”武權說:“客氣,哪來那麽多指示?眼看中午了,一起吃頓飯吧……”李斌良擺擺手說:“不了,我回局裏還有別的事。”
高偉仁說:“武書記,我來時就通知了,回去開班子見麵會。”
武權說:“那好,你們去忙吧。李斌良,記住,有什麽難題,隨時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