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撫母親的情緒，石秀英終究還是和丈夫帶著東西登門道歉了。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您別多想。”石秀英放下沉甸甸的一箱蘋果和蔬菜，往於淑珍身邊坐，難得想和母親說說話。

誰知道，於淑珍緊跟著挪了個屁股，離她更遠了。

石秀英看向丈夫，鄧豐收一邊說好聽的話，一邊提醒石秀英別放棄，再試試。

不善言談的石秀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往於淑珍身邊挪了挪位子，主動幫她揉肩膀。

“之前您說肩膀僵硬，這兩天還難受嗎？”

於淑珍抖了下肩膀，甩開了石秀英的手，雖然沒抬頭，可眼前這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一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端起茶幾上的蓋碗茶，自顧自地刮了刮盅蓋，喝了一口水，沒好口氣地說：“不用給我獻殷勤，受不起。”

“媽，您是我媽，這不都是應該的嗎。您怎麽能說這種話呢？”

“我說什麽了，我說的是實話。幾個人裏頭就屬你毛病多。稍微有一點不順心，你就受不了。”於淑珍槍炮一樣發了一堆牢騷，“我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你把你的店看好，把你的孩子照顧好就行了。”

於淑珍說的是實話，也是氣話。隻是錯怪了石秀英。

三十歲的石秀英就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明明自己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卻被於淑珍當成一個壞人，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石秀英沉默了，這個時候越解釋越有錯，隻能等於淑珍自己想明白，冷靜下來再好好溝通了。

女兒上門來道歉，三兩句沒說清楚，忽然又不說了，這讓於淑珍更生氣了。

就像是一個怒火中燒的人，揮拳相向，卻一拳打到棉花上，充滿了無力感。

於淑珍重重放下茶杯，茶水濺到了茶幾上，起身去了小廚房。

院子裏的小廚房，還是原來的模樣，隻是中間下過雨，為防止漏雨，加了雨棚。

於淑珍彎著腰，正在切洗好的土豆。

“媽，我來吧。”石秀英帶著拿來的白條雞，緊隨其後，接過了菜刀。

“給你，給你。”於淑珍本來不想理，但秀英手已經握住了刀，索性直接把刀扔下了，兩手往腰間一擦，擠出了小廚房。

兩人誰也沒有想到，石方舟此時就站在房門口，看著他們。

“呦，乖乖，怎麽在這裏站著。餓了吧，等一會兒啊。走，我們進去看電視。”於淑珍心疼了，小跑著衝過去，將孩子摟住，拉進了屋裏。

石方舟被動地被於淑珍拉著手轉身，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衝她揮手的石秀英，舍不得地扒著門縫，最終還是進了屋。

大人們都總以為孩子們小，什麽也不懂，其實她們看得懂，幼小的心靈裏比誰都清楚。

姑姑和奶奶吵架，不會無緣無故的，終究還是因為她，石秀英看得出來，石方舟眼睛裏多一份內疚和難過。

一直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秀英打算找個空檔和她好好聊聊。

很快，秀英炒完第四個菜的時候，大家都回來了。

今天晚上，除了慧英、春櫻，石家人都聚齊了，坐了滿滿一桌子人。

幾個孩子們，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不禁流口水。

“開吃吧！”石秀英招呼大家動筷子，於淑珍卻故意夾了一個辣椒，塞進嘴裏，立刻吐掉。

“呸，太辣了！”

鄧豐收馬上又給她盛了一碗湯，於淑珍連喝都不喝，就說：“太鹹了。”

秋果馬上自己也舀了一勺，明明很鮮，知道是婆婆故意的，也隻能憋著笑，等她繼續發表感言。

“媽，您這兩天，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我再給您盛點白開水去。”狡猾的石建英端起於淑珍的碗就往外走。

“回來！”石秀英喊他，石建英扭了一下頭，沒管她，繼續往出走。

很快石建英回來了，他信心滿滿地期待著老母親的誇獎，誰知道於淑珍今天好的。連他也不想理，直接把麵湯倒回他的碗裏。

“我不喝，你自己喝。”

石方舟不敢吱聲，全程低著頭，偷偷溜著看了石建英一樣，直接他臉都綠了，擔心自己挨罵，石方舟連忙收回了目光。

鄧春風倒是機靈，看出點端倪來，用筷子夾了一塊茄子放進她的碗裏。

“姐姐，快吃。吃完我們寫作業。”

“嗯。”石方舟像是受到關注，藏起眼底的那點膽怯和敏感，快速往嘴巴裏扒飯。

從小到大，鄧春風就因為方舟比她大不了多少，不願意喊姐姐，沒想到今兒倒是積極。

石秀英忍不住偷笑，輕輕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

“方舟，以後想吃什麽，可以直接跟姑姑說。”

“嗯。”短短兩句話的空**，石方舟放下了碗，看了於淑珍冷冷的臉，溜回了臥室。

那是小姨的臥室，裏麵有很多書。石方舟和鄧春風一起翻書當畫冊一樣看。

石婉姚才剛剛上一年級，還看不懂家裏人的情緒變化，隻能仰望爸媽。

秋果隻好帶著孩子，拽著平英去了另外一個屋裏，把空間留給石秀英和於淑珍。

於淑珍故意把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很大，等著她主動開口。

“媽，您就別鬧別扭了。我和豐收已經商量好了，照相館暫時先關了。”

石秀英話還沒有說完，於淑珍馬上急了，“不行。那個店好不容易有起色了。多少人盯著呢。你一關，馬上有別人開第三個幸福照相館。”

石秀英嘴角的笑意壓不住了，嘴裏說得再難聽，心裏上還是希望子女們都好。

“不會的。這照相看似簡單，那個相機，隻管按快門就行了。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難度的。即便是現在，我也不敢說我會拍照。”

石秀英敞開心扉和於淑珍聊。

“那麽難？我看你一天學也沒上，拍得還怪好的。”於淑珍笑著說。

“媽，不管這個店還開不開，我和豐收都打算先暫時搬回來住。不能留您一個人在這邊。”

於淑珍眼睛裏閃了閃，有點感動。

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可是建英建英三兩頭離婚，平英平英悶葫蘆，有什麽話也不說。慧英離得遠，唯有秀英能聽她的話。

於淑珍有時候自己也不知道對秀英究竟是管束還是愛，對她比任何人都要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