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就把這個院子鎖了,跟著我在山上住。要麽我帶著孩子搬下來住,等穩定了再回去。”石秀英給出了兩個可選的答案。
於淑珍知道她這一次是鐵定了心要照顧她了,心裏的疙瘩算是漸漸有了解開的欲望。
“那問問秋果和平英的意思。不行就給娃轉個學。”於淑珍轉過來了。
山上也有小學和初中,這一轉學,幾個孩子都在一起,也好互相照顧。
躲在房裏的秋果,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原本打算跟於淑珍說的,沒想到家裏出了亂子。聽到兩人和解了,她把腳挪了出來,拉長了音,甜甜地叫了一聲媽。
孩子們的事情解決了,建英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安全港,心裏有了底。
“媽,那我就先回去了。礦上還有事呢。”
於淑珍看著平英不著急走,便問平英:”你們倆都在一起上班,怎麽他忙得不見你,你一天那麽清閑?”
平英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還是秋果主動解圍,“媽,平英現在轉到采購去了。有時候出差,所以假期也多一點。”
“呦,采購部分好,有提成利潤。”於淑珍樂了,“好好幹。別像你爸似的,一輩子就隻是一個工人。”
“媽,平英的性子,您也知道。采購其實也是一個風險的崗位。別給他壓力。”秀英說。
於淑珍又故意擺起了大家長的架子。
“就你知道得多。”
睡了一夜,石城忽然刮起了大黃沙。
石家人一睜眼,竟然什麽也看不見。一片黃沙,鄧春風機靈,拉開了燈繩,可還是看不清家裏的場景。全憑記憶在屋裏走動。
“媽,我的書包呢?”
石秀英頭一晚怕大家睡不下,特意把幾個孩子的書包翻到了板凳上。
在一片黃沙襲擊的場景下,石秀英也是摸索提起書包,交給兩個孩子。碗姚太小,這個天氣就請假不去了。
“路上慢點。”
伴隨著石秀英的叮囑,鄧春風和石方舟兩個人手拉手進了學校。
所有一開始都以為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沙塵暴。
隻要白天,太陽出來了,所有的沙塵都會散去,又是風輕雲淡的一天。
但是很快,鄧春風失望了,坐在教室裏,一節課一節課的自習課過去了,她還是隻能看見書本上的一點點內容。
就連前排的同學都看不清紮的什麽發型。
各科老師沒辦法講課,也隻能帶著大家朗讀。
到了中午,秀英和秋果兩個人回來給孩子們送飯,原本想著帶他們回去。但其他孩子也沒有回家,就隻好繼續把孩子留在學校裏。
整整一個中午,大多數同學都在睡覺,鄧春風和幾個調皮的孩子倒是很興奮。
往桌子上一坐,身上披著小披風,講起了《西遊記》的故事。
孫悟空大鬧天宮,電視機裏的雲霧和現在的場景也差不多嘛。隻不過是黃色的。
“玉帝老兒……”
“大聖,大聖快快顯靈,把這迷障消了吧。”同桌也學著影視劇裏角色的台詞,跟鄧春風說。
鄧春風上癮了,借了旁邊人的校服,係在脖子處當披風,緊接著拉出教室的拖把當金箍棒,撐在地上。真“三打白骨精”起來。
然後,讓鄧春風沒想到的是,一個猝不及防,拖把直接打到了班主任的肩膀上。
還好,班主任穿的厚,沒有受傷,隻是嚴厲地批評她。
“鄧春風,你在幹嘛呢?”
“我……我在三打白骨精。”鄧春風知道自己打到了老師身上,但是擔心實話實話,會被請家長挨訓。隻好,借著沙塵暴視線有限,裝模作樣地說:“老師,我沒打到你吧。”
同桌趴在桌上目睹著始末,實在忍不住了,笑出聲來。班裏的其他人也跟著大笑起來。
班主任無奈地收走了她的“金箍棒”,叮囑她坐會原位,別再惹事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體育課沒法上,班主任隻好帶他們去了閱覽室。
石城資源匱乏,課外書很少,整個礦區小學也隻有一間圖書室。
常常是幾個年級的人一起在裏麵看書。
鄧春風拿了一本兒童畫冊,看了沒兩分鍾,往窗外看去,黃沙沒有消失,而是慢慢地落下來了。比中午早晨還要多。
沙塵暴就像是一群沙礫魔鬼,快速從一處奔襲到另一處,覆蓋整個小城,以宣誓它的主權。
那一刻,鄧春風忽然意識到原來人在大自然麵前是多麽渺小。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沙塵暴就好了。那樣,每天都是晴朗的,如果能下點雨就好了,那樣沙塵暴說不定也可以沒有了。
鄧春風想起媽媽說的,小姨小時候想要學醫。她第一次萌生了對自然的好奇,想要學氣候。像電視機裏天氣預報裏的主持人一樣,每天播報天氣預告。
下午四點多,學校就放學了。
鄧春風拉著石方舟的手,邊走邊講鬼故事,回去還特意寫了一篇關於沙塵暴的作文。
白天的時候,石秀英特意帶著相機四處拍照。
留下了石城珍貴的沙塵暴照片。
鄧春風回來的時候,照片已經洗出來了。
鄧春風第一次對石秀英豎起大拇指,“媽媽,你真棒。拍得真好看。不對,是真好。”
石秀英摸摸她的頭,問:“留作業了嗎?先去寫作業,飯一會兒就好。”
“嗯,在學校寫完了。媽媽,我也想學照相。”鄧春風難得主動想要學攝影,石秀英求之不得。“好。媽媽教你。按這裏,按那裏。”
很快,娘倆就拍了好幾張照片,但是遺憾的是,鄧春風一個不小心,把相機摔了,膠卷沒有扣嚴,一整卷膠卷都曝光了。
石秀英說不心疼是假的,但看鄧春風嚇到臉白,便隻剩下安慰。
“沒事。沒事。春風不是故意的,不用有負責感。”
說完這句話,石秀英自己都驚呆了。小時候,她隻要炒菜糊了,做飯晚了,弟弟妹妹們餓著了。於淑珍幹活回來,都會訓斥她。
她心裏很委屈,明明她也是孩子,可沒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
石秀英曾經很希望有人能安慰自己,沒事的。
可都是幻想罷了。沒想到,在女兒這裏,她得到了救贖。安慰女兒的過程中也安慰到了自己。
“對不起,媽媽。我太莽撞了。”鄧春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