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石秀英猛地一把拉過鄧春風,問:“有沒有受傷?”
一臉迷茫的鄧春風搖搖頭,滿臉無辜:“沒有。”
看著被燒焦的台燈,鄧春風心裏慌極了,胸口像是有什麽東西撲通撲通地馬上就要跳出來了。
大腦一片空白,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白色的牆壁上,都是一片焦黑色。
紅色拇指粗的蠟燭,熔化的蠟油,就像是老白楊樹根爆出土地的模樣,讓人不舒服。
確定人沒事後,石秀英安排鄧春風到客廳去寫作業,自己不緊不慢地收拾慘不忍睹的書桌。
鄧春風提著笨重的書包,艱難地挪步到了大門口,可還是不想動。書包丟在地上,人卻從門縫溜著看母親收拾屋子。
石秀英找了刮刀,清理了桌上各種汙漬,已經燒掉的台燈焦成一團。露出的洞可以直接看到房頂上的大梁。
神奇的是,即便是燒成這樣,台燈除了燈罩,其他地方完好無損。
石秀英原本想著直接丟掉,但想了想,又放到了一邊。
鄧春風兩個小臉蛋紅得發燙,做錯事的人,總是抬不起頭的。
想起課本裏的人物,鄧春風都覺得羞愧,上課的時候當嘲笑人家笨,沒想到自己也這麽笨。
石秀英很快收拾利索書桌了,一扭頭,鄧春風竟然還站在門口。
石秀英走過來,蹲下身子,仰著頭看她,問:“怎麽還不去寫作業。”
鄧春風腦海裏隻有三個字,作業哪裏有台燈著火可怕。每天寫作業都覺得負擔重,就希望有一天學校爆炸,沒有作業才好。
可是,現在,鄧春風覺得一場小小的停電,就讓自己闖了這麽大禍,比不寫作業嚴重多了。
“是不會嗎?”見她不回答,石秀英繼續追問,抱過女兒,拉她坐回收拾幹淨的書桌。
燒成洞的台燈,石秀英要收走,鄧春風卻緊緊按住了,“別拿走。”
石秀英笑了,“好。那往開挪一點。”
“嗯。”
電台裏還在唱歌,無論多麽好聽,鄧春風都已經沒有心情聽了。她默默關上了錄音機,專心寫作業。剛開始,鄧春風還覺得今天老師留的作業很難,磨磨蹭蹭,但是現在,看每一道題都很簡單。
隻是沒有心情寫,她一邊寫一邊反複觀察那個破洞的台燈。
既好笑又可怕。這個台燈還是一個月前,鄧豐收下班看到街上有賣的,特意帶回來的。
紅色的蓮花燈罩,青色的長柄支架,手拉燈繩,可是很潮流的。同學們都還在用室內燈的時代,她擁有自己的台燈,原本是很幸福的事。
可沒想到,竟然會闖禍。鄧春風臉頰總是忍不住發燙,坐立不安。磨蹭到了很晚,才終於寫完了作業。
第二天,天一亮,她第一件事,就是觀察台燈的形態。
早晨屋裏來電了,鄧春風急忙把台燈插上電,拉燈繩,發現竟然還可以亮。
這樣的話,這個台燈就還可以用。
鄧春風懸著的心,放下了。
看著孩子們都上學了,石秀英再次背著相機出門了。
今天有個礦區的工人來拍照,石秀英不敢耽擱,坐著車就上山了。
然而,當她看見當事人後,愣了一下。
客人是一名男性,看起來隻有三十來歲,皮膚黢黑,眼神看起來有些無力,整個人都是一種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是石秀英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客人,可以說觸目驚心。
石秀英強打著精神,問:“您要不要化個妝,這樣拍出來的照片好看一些。”
“不用,就這樣拍。”男人話不多,兩個手無處安放,一會兒放在身前,一會兒想插兜,一會兒又背在身後。
石秀英拿下相機,說:“您別緊張,兩個手怎麽舒服,怎麽放。”
“嗯。就這樣吧。”男人最終還是把手放在了身前,半弓著腰,像個犯錯的犯人。
客人一旦不聽從石秀英的意見,說明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石秀英也不會勉強,隻管把相機參數調整好,哢嚓一聲拍好了。
“您這個照片是做什麽用的?如果還是覺得拘束,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拍。還有這個鏡頭,就是個物件兒。不要恐懼鏡頭。”石秀英比劃著說了半天,男人不為所動。
“嗯。就這樣挺好的。”男人付了錢,轉身就走了。
石秀英不放心,悄悄跟在他身後,發現男人走到一礦的大門口,蹲在那裏半天不動了。
今天是工作日,廠裏的人都忙著幹活。
大門口的路,掉了許多煤渣,遠遠看著,就是一條煤炭鋪的路。有兩輛大卡車開進去,馬上有工廠開始把堆積在一旁邊的煤炭,鏟進翻鬥車裏。
說起來,這幾年,因為煤炭行業的發展,新增了不少運輸車。
孩子們也都開始喜歡這類玩具。每次去小賣部,鄧春風就會想著買各種卡車,一點也不像女孩子喜歡洋娃娃。
鄧豐收說,大概是因為各種車輛效率高,大家對翻鬥車、XX車莫名有一種力量崇拜。
石秀英駐足觀看了好一會兒,確定車輛裝滿後,才回去了。
許久沒有看望師傅了,特意買了一些水果,去了幸福照相館。
他正在店裏忙,店裏有了顧客正在拍照。
石秀英就在一邊等著,還不到夏天,但是已經有客人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小裙子,拍照。
等著客人走了,石秀英才問:“師傅,這麽早就開始拍夏季照片了。”
林朝陽說:“電視上,天天播放南方的風景,常年四季如春,有的已經穿了短袖和裙子。許多客人,都出不去,所以,就想著拍個照片過過癮。”
說著,林朝陽把背景布翻出來,上麵不僅有海邊,椰子樹,還有小橋流水,高樓大廈。
石秀英笑了,“師傅,還是緊跟潮流。”
林朝陽隻微笑,手裏的活一點沒減少,說:“對了,市上開始征集攝影作品了。有作品的話,參加一下比賽。”
“師傅都沒有參賽,我還是太嫩了。”石秀英一直覺得自己能力不足,總是缺少一點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