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趕路的時候,莫淩霄心中就起了不好的預感。一路上,本該是人多熱鬧的地方,顯得格外冷清,要不大道上半天沒個人影,要不就是全家老小驅車趕路。難道是鏡安城發生了什麽變化?

他同臨風離開了四天,四天足夠改變局勢了。那些刺客不用問都知道是皇後指派的,目標很明顯是他不是臨風。

也就是說,皇後想殺他。

為什麽?皇後明知道他求封地之心,為什麽還要趕盡殺絕?以她的精明和狡猾,怎麽會不知道,她要對付的皇子中,最不能惹的就是他莫淩霄!

除非她有了十足的把握,或者,形勢逼得她鋌而走險走這一步!

莫淩霄思考了片刻,調轉馬頭,對侍衛說:“我們去平安縣。”

平安縣,離鏡安城僅有二十五裏地,曾是用來囤兵的地方,又儲過糧,有著一流的布局和強大的防禦城池。平安縣目前還未有大動靜,但是人群中隱隱地透出了不安和浮躁的氣氛。

趕到平安縣時,天色以晚,莫淩霄直奔平安縣內的望門酒樓。出來迎接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也就是曾經在落柏城外龍臨山莊一起參與刺殺事件的其中一名刺客,劉遠升。

望門酒樓很大,除了正常的做生意用的店外,有一個後院,後院裏另有樓房,是私人區。莫淩霄把臨風和九侍衛帶進去,叫中年人備好酒菜,安置好九侍衛,這才迫不及待地詢問情況。

“遠升,鏡安城怎麽回事?!”莫淩霄壓低聲問,語氣很是焦急。

“很糟糕,禁軍控製鏡安城已經整整兩天了,全城被封鎖,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也進不去。宮內線人放了信鴿出來,說禁軍和內侍衛僵持不下。但現在還沒信息出來,皇後應該還沒得逞。”

“皇後手中有多少兵力?”

“在內有禁軍加親兵兩萬,在外倚仗著榮歡王的東征軍,也有近十五萬人!”

莫淩霄點點頭,“東征軍遠水救不了近火,隻那兩萬的話,不難對付。”

“還有,今天晚上剛收到快報,龍沫九的部隊在兩天前已經攻下了永州城。”

“什麽?!”莫淩霄一驚。

“契沙軍勢不可擋,北方一帶根本守不住!宮內又是這個情況,哪還有調度的能力!”劉遠升歎了口氣,“現在才是真的內憂外患。”

“也就是說,北方的兵力完全不能動,還得調派南邊兵力去支援!”莫淩霄閉上眼,半晌,再次睜開的時候,眼裏多了一抹清亮的色彩,“遠升,出最後一張王牌吧。”

莫淩霄這幾年不隻做軍餉,馬匹的買賣,還在各國開出了連鎖酒樓和錢莊,一來是方便收集情報,二來也要賺足夠的錢養軍隊。

影子部隊,就是莫淩霄在外組織的私人精英部隊。本來做為王子私自收買軍餉,召集人員是不被允許的,但莫淩霄行事周密嚴謹,哪能隨便給人抓住把柄。而他做的這些,也隻是為了防止有這麽一天來的時候,可以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影子部隊一共有大約六萬人,兩萬在風延山中,兩萬散布在民間,另有兩萬半則是在離鏡安城不遠的芩山上。如今風延山的部隊調遣過來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從芩山上調人。聽莫淩霄這麽一說,劉遠升馬上點頭領命。

莫淩霄調遣影子部隊一是為了給鏡安城中的禁軍增加壓力,二是為了切斷外軍增援,但即便這樣,也不能解決鏡安城內,皇宮裏麵的危機!

他匆匆吃了些東西,回去看臨風的時候,小臨風已經睡著了。遠升進來回報已經派人上芩山通知了,莫淩霄關照他,一定要照顧好臨風,萬一他有個意外,就帶著臨風去邦什!

交代完後事,莫淩霄上馬飛奔回皇宮。

這夜是滿月,月色暗紅,像暈開了的血的顏色,仿佛是夜幕被撕裂開的一個傷口,猙獰著把紅光印得滿山通透。

進皇宮有個密道,一頭在皇帝的書房,另一頭連接著鏡安城東郊的土地廟。當年先祖在修建宮殿的時候就是想萬一遇到宮變可以有機會脫逃。所以曆來,這條密道也隻有皇帝一個人知道,隻是莫君心有次在跟莫聽年交代的時候,不巧讓當時僅有六歲的淩霄偷聽去了。

莫淩霄記得東郊是有一座土地廟,隻是已荒廢許久了。借著月光沒多時便找到了土地廟,莫淩霄下馬,用劍拂去到處都垂掛下來的蜘蛛網。他走到土地神像下,把神像座下的塵土稻草抹去,找了半晌,什麽都沒看見,於是回去馬背上拿出包袱,用火折子把火把點燃,湊近了看,這才發現在底座麵上有一個凹進去的機關。

他拔出劍,小心地挑進縫去,忽然地麵一陣輕顫,神像向一邊移動開來,露出了一條通往地下下的樓梯。

地道裏的空氣有些陳腐的味道,顯然是太久沒有人來過的緣故,周圍漆黑一片,隻有他手中的火把發出不算微弱卻詭異的光芒。

地道裏雖然空氣不太新鮮,卻還算幹淨,也沒有任何別的東西,像是剛挖好就封了起來,沒什麽人來過的樣子。走許久,通道漸漸開闊起來,開始出現階梯。莫淩霄順階梯而上,直到一麵牆堵住了他的去路。

莫淩霄把耳朵貼著牆壁聽了會,安靜地連針掉地上的聲音都聽的見。外麵應該是沒人,他輕輕放下機關,牆壁向側麵開去,開口不大,剛好能過一個人。

莫淩霄把火把弄滅了留在密道裏,輕輕閃出去,又關上密道。這時他才發現,機關竟然隱藏在禦書房的龍椅背後,剛好有一大麵屏風擋住了視線!

禦書房裏沒人,但是窗戶開著,月光灑進來,倒是看得很清楚。書房已經亂成了一團了,一地狼籍,顯然是被人翻動過,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莫淩霄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悄悄潛出禦書房,整個皇宮在暗紅的月光下顯出了駭人的詭異!一路上到處是屍體,充斥了鼻腔的血腥味。還好這幾天天氣不算熱,否則隻怕都得腐爛了。

再向後宮的位置走去,遠遠地能見到有火光,莫淩霄飛身越過走廊上簷,隻見皇後所在的坤儀殿被禁軍團團圍住,而坤儀殿的大門是緊閉著的,那麽多人,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空中隻有火把在燃燒的劈啪聲。

雖然如此,但這個皇宮他再熟悉不過,要溜進坤儀殿,簡直易如反掌。

而坤儀殿裏此刻正是千鈞一發之即!

兩天前,禁軍忽然封鎖了鏡安城的七門,闖進皇宮,宮內雖有一半侍衛被調換,但依然有些仍效忠皇上。玫卡在莫淩霄走後便未雨綢繆安排了一些近衛兵來,果然派上了用處。

禁軍衝進來的時候宮中一團亂,玫卡卻盛裝打扮,挽著莫淩穎的手臂,在他疑惑的目光下,來到皇後的寢宮。當時,皇後正舉著匕首逼皇上交出傳國玉璽!

玫卡對皇上微微行了個禮,皇後見她,著實一愣,連握匕首的手都抖了一下!這個時候大家急著逃命還來不及,哪有玫卡這般悠閑地好像來喝下午茶的!

皇後對他們的突然到來一陣驚慌。莫淩穎一見父王被挾持,立馬拔出長劍,要上去與皇後相鬥,卻被玫卡一把拉住。

“相公啊,你別衝動聽我說。”玫卡拍拍他的胸口,笑道:“皇後娘娘不敢把我們父王怎麽樣的,因為……”

玫卡頓了頓,深深凝視著皇後,嫵媚地眨了眨眼:“因為皇後娘娘和五殿下,已經中了巨毒了!”

“你、你撒謊!”皇後的驚慌隻是一瞬間的事,她露出了陰狠的眼神,美豔如女神般的臉上,全然猙獰的表情。

“皇後娘娘,您沒發現,您尊貴的指甲已經開始發黑了嗎?”玫卡笑得依然嫵媚,反正最多魚死網破,她那個笨相公是絕對不會看著皇宮被皇後占了去而不站起來說話的!如今臨風跟著莫淩霄不在宮內,她到是沒什麽後顧之憂了。

皇後低頭一看,指甲中確實隱隱發黑!她狠毒地一笑,架在皇上脖子上的刀已經刺破皮膚,滲出了一絲血。

“把解藥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皇後本來是想拿皇上的命威脅玫卡,又一想這個威脅不了她。不是親女兒,這個時候還誰管誰的死活?

哪知玫卡笑得花枝亂顫,就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

“皇後娘娘啊,你可是早想殺了我相公了,我給你解藥,你又怎麽會放過我們?”

“你以為天下沒人可以解你的毒嗎?!”皇後厲聲道,卻不知提高了嗓門反而顯得她緊張了。

“您用過南僵的奇毒,又怎麽會不明白呢?就算知道症狀,知道是什麽毒,也不可能在幾天之內找出引子來的。”玫卡若有所指,陳淑妃的毒不就是皇後下的麽?

皇後冷笑:“無所謂,我就是死了,也有那麽多人墊背。”

“可是……五殿下呢?”玫卡輕挑了一下眉,“您要讓五殿下,也陪著我們一起死嗎?”

聽到這話,皇後臉色刷得鐵青!兒子是她手中唯一的寶,她做了那麽多,不過是為了這麽一張龍椅!兒子要有事的話,她這麽多年來的心血都白花了,她苦心經營的這些都……

“你!你想要什麽?!”皇後這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玫卡轉頭嬌聲問莫淩穎,“相公,你說我們提什麽條件好呢?”

莫淩穎給了玫卡一個感激的眼神,對皇後說:“先放了我父王!”

老皇上這時候已經懨懨一熄了。皇後每天都給他下藥,其實,他都是知道的。

或許他真的不適合做皇上,心軟,懦弱,仁慈有餘而魄力不足。可是他的仁慈終於有一天毀了他自己,還有他最親的家人。

老皇上抬眼看了莫淩穎一眼,不禁老淚縱橫。他的大兒子眼裏,竟是全然真誠的關切!這樣誠摯的眼神,整個皇宮,恐怕隻會有莫淩穎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