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視了許久,阿木圖終於出聲:“好吧,跟我說真話,無論天大的罪過,我都不殺你。”
不殺她,不代表不抓她。但這是阿木圖最大的讓步了,寧夏豈能再不識相。眼睛眨了眨,她決定挑部分來講。
“我是邦什的王族,去年冬天邦什的那場宮變,你該知道吧?”她抬頭詢問他。
阿木圖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寧夏繼續說:“雷若月血洗了我家,隻有我和弟弟逃了出來,但是在逃亡過程中走散了。於是我一路上喬裝打扮,最後混進契沙。”大半年的經曆,她一句話就概括了,其中的酸甜苦辣,恐怕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寧夏背靠著樹幹坐下來,抱著膝蓋,道:“我沒有不良企圖,我隻是沒有地方去了。無論你打算攻打漢統還是邦什,對我來說,又有什麽區別?如果契沙不能收留我,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說完,寧夏抬起頭看著他,帶著一半的期待,和另一半的絕望。
阿木圖蹲下,伸手捧起她的臉,笑道:“鍾寧夏……你是邦什國長公主——夏寧公主,對不對?”
聽到“夏寧”這兩個字,她心中一陣苦澀。
把苦澀咽下,她點點頭。
“你有野心,你不甘心你的叔叔奪去你父親的位置,想奪回來,對不對?”阿木圖凝視著她,輕笑。
寧夏與他對視,堅定地說:“是。”
“你恨雷若月幫助你叔叔殺了你父親,所以你想親手殺了他,對不對?”
“是。”
“好。”阿木圖隻說了一個字,站起來。
寧夏不明白這個“好”代表了什麽意思。見他站起,也跟著起來。
“龍臨山莊呢?”阿木圖又問,“你怎麽會多了個‘丈夫’住進龍臨山莊?”
“是有個人出錢雇傭我的,具體為什麽,我也不清楚。”寧夏心想這話我可沒騙你。
阿木圖一愣,賣身?或是單純的雇傭?
腦海中浮現出那天在蓮花池邊她的身影……隻要是個正常男人,都無法抵擋那樣的**。
“雇傭你的人,是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一雙很黑很亮的眼睛?”阿木圖問。
寧夏點點頭,她想反正阿木圖不知道肖淩也混來契沙軍中了。
阿木圖笑了,他說:“公主,要報仇,就讓自己強大起來吧。沒有人會幫你,隻有你自己才能幫自己。”
當然同時,她也許會成為他的一顆好棋子。還有就是……他真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麽地步。
阿木圖笑起來,抬頭望月,明天,又是一個好天啊。
……
第二天,是騎術的決賽,正巧那天,戰馬處新來了一匹馬。
那可是神駒!聽說來自遙遠的西方,比一般戰馬的個頭都要大,而且通體雪白,四個蹄子上卻有火一般豔紅的毛!名做“火雲”。
龍沫九下令,騎術比試中的第一名,可以試駕火雲,誰若能征服了火雲,這神駒就歸他了。
這條指令讓烈很惱火。自打第一眼見到火雲,烈就喜愛不已,本想問龍沫九要來,他卻先下了這一命令!隻是這馬野性大,要駕禦它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騎術比賽的第一,是2132排的坦米。他家曆代養馬的,契沙軍中好多戰馬都是出自他家之手,所以他對馬的了解甚至超出了對人的!
他第一眼看到火雲,兩眼就放光!這馬可是西域寶馬!不,應該說,比西域還要更西。聽說那裏有一片海,四周是被陸地包圍著的,那裏出產的戰馬,體型彪悍,耐久力和爆發力都是無與倫比的!如果說,傳說中的馬是真的,那坦米相信,定是眼前這匹!
火雲被牽到了圍欄中央,它顯得暴躁,任何靠近它的人,它都要以鼻息或蹄子刨地來威脅。
坦米很興奮,邊說話邊接近它,但是顯然這高傲的馬相當無視他,他的手剛靠近它,它就脖子一甩把他的手甩開。
坦米俯身一閃,抓住鬃毛,一個翻身挺身上馬,火雲開始撕叫跳躍,力氣之大,差點把他給摔下來!
火雲見一下沒能摔下他,忽然前蹄抬起嘶鳴,馬背幾乎與地麵呈直角!坦米抱住它的脖子,雙腿夾緊穩定身體。但緊接著,火雲突然躍起,馬身向側麵一扁,硬是把坦米給甩了下去!坦米跌下去的時候手中還拽著它的鬃毛,火雲前蹄一踢,眼看就要落下踩在坦米身上了!
“叭”地一聲鞭響破空而來,火雲的前腿立刻出現了一道紅印,它吃痛地跳開,怒視眼前的執鞭人。
烈一把拉起坦米,示意他後退,自己甩著鞭子看向火雲。
一人一馬的奇怪對視。
烈狡黠一笑,鞭子一抽,火雲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鼻息一噴,就這一閃神,烈就甩開鞭子躍上馬背!吸取了坦米的教訓,烈雙腳死死夾住馬腹,胸貼緊馬背,任火雲折騰了半天也沒甩下他來!
接著火雲一聲撕鳴,繞著圍欄狂奔起來,速度之快衝刺之猛,讓烈暗暗驚歎。若能收服此馬,於戰場上必定大有利!
這是一場耐力和毅力的比試。火雲在疾奔,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而烈也隻能趴在馬背上,四肢牢牢固定住它。
真是匹烈馬,看那陣勢,別到死才停下來就好!烈心中暗暗叫苦。看著日頭漸漸偏西,他四肢也快麻木了。周圍圍觀的人從開始的起哄叫囂,到無聊,再到擔憂……烈能支持多久?要是被馬甩下來,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坦米是既擔憂烈,又心疼火雲。來硬的他或許征服不了火雲,但這馬給他養上一段時間,定能讓它乖乖聽話!馬是很通人性的動物,它能知道誰都它好!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聽說了這事都跑過去給烈加油,但是對眼前的情況誰都沒有辦法。
就連阿木圖都聞訊趕來,然後沒有同情心地嘿嘿直笑。看到烈被一匹馬搞成這樣,他的心情可是意外舒坦!
忽然,圍欄裏衝進去了一個人,迎向疾奔而來的火雲!四周一陣抽氣之聲!這小個子不要命了嗎?他可非死在火雲的鐵蹄之下不可!
“閃開!”烈在馬背上大叫,這來人,正是王的“相好”鍾寧夏!這瘦弱的小子是想來救他嗎?可他哪裏能受得了火雲的一蹄!
就在所有人以為火雲會踏過他的身體時,忽然它前蹄一蹬,嘶叫一聲,身體向一旁摔了出去,硬是沒有碰到寧夏一絲一毫!隻是害得馬背上的烈也跟它一起摔出去了……
寧夏站在中間,呆呆地看著倒在她麵前的一人一馬,眼淚含在眼眶。
火雲一改之前暴躁凶狠的樣子,竟然低嗚了起來!它站起來慢慢踱步到寧夏麵前,就這幾步路,已經絲毫看不出前一刻的奔騰之勢,似乎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
它走上前,低頭舔她的臉。
“小三!”寧夏克製不住緊緊摟火雲的脖子哭了出來,火雲黑色的眸子眨啊眨,竟然也流下了淚水。它用腦袋輕輕拱寧夏,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一時間烈不知做何反應,他從地上爬起來,剛好看到火雲的眼淚。
這馬……究竟怎麽回事?
……
南軍營的馬廄,寧夏哭得一塌糊塗。
剛才趁著混亂,阿木圖命人硬把烈塞進了軍醫處,見寧夏抱著火雲不肯放,又隻好拉她一起來了馬廄。
他用袖子替寧夏擦眼淚,她的臉上由於塗了一層灰粉,一哭,臉全花了,阿木圖放聲笑出來。但下一秒,火雲一個鼻息噴了他一臉口水……
火雲瞪著他,好似仇人。寧夏趕緊把它拉開……往契沙王臉上噴口水,這傻馬還想不想活了!
阿木圖用袖子把臉上的馬口水擦掉,冷冷地向火雲瞪回去,說:“信不信今晚我把你烤了吃掉?”
“對不起對不起!”寧夏擋在火雲麵前,趕緊道歉。
阿木圖抬手把她臉上的泥水抹去,冷冷地說:“我還在等你解釋。”
寧夏坐在馬廄的欄杆上,輕撫著火雲,開始敘述。
“這是匹進貢的馬,在我很小的時候,父王就把它賜給了我和弟弟。當時它還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馬,所以我們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我是老大,我弟弟是老二,它就是老三,所以我們給他取名字叫小三。去年的冬天,在邦什那場宮變中,川寧就是騎著小三逃出皇宮的,那次分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寧夏輕聲描述著,淡然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剛才痛哭的傷悲。
她撫摩著小三的背,它身上到處是新或舊的傷,白色的毛也又雜又髒,被烈抽打過的前腿,還有深深地一條紅印。
“小三以前可漂亮了,它的毛又白又滑。”寧夏笑著說。她把小三拉出馬廄,去不遠處提了桶水,拿了刷子,走回來。
阿木圖沒說話,隻是看著她。
“小三,痛不痛?”寧夏一邊給它刷洗著,一邊問,“小三,你這樣倔,一定挨了不少鞭子吧?這大半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小三,被人騎一下沒關係的,你看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啊……”
“小三,你有沒有想我啊?我一直在想你的。”
“小三……”
寧夏一個人絮絮叨叨,忽然嘴裏的話哽咽住了……她一直問的問題,卻如何問出口……
小三,川寧呢?
小三,為什麽隻見你不見川寧!你們是一起逃出皇宮的啊!怎麽會分開了……
小三,川寧他……
川寧他現在在哪裏?!川寧他是不是……死了?!
她咬住嘴唇,淚水傾瀉下來。她把頭埋在馬背上,肩膀顫抖,卻沒有哭出聲音。
小三回過頭去用嘴碰碰她的頭,發出了嗚咽的聲音。她的手抓著它背上的毛,很用力,又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克製住心中的痛苦。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寧夏從心底發出了吼聲,牙齒咬破了嘴唇也不自知。
阿木圖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覆上她的頭頂,用力拍了拍。
她……是要殺雷若月嗎?雷若月……
寧夏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對他說:“幫我!”
他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幫我!”寧夏認真而急切。她沒有辦法,麵對一個強大的邦什,她太弱小了!
阿木圖輕輕把她垂下的後發攏到耳後,說:“不行。”
像是忽然之間失去了所有力量,寧夏向後倒去,阿木圖一把攬過她的腰。他把她扶正,然後說道:“是你求我讓你留下的,既然要留下,就做出樣子給我看!你要報仇,就要讓自己變強!我不會幫你,所以隻能靠你自己!知道嗎?”
寧夏呆了下,笑了。她對阿木圖一鞠躬,轉身離去。
如果阿木圖當時知道以後他們會變成那個樣子,或許現在就不會說這樣話了……鍾寧夏,為了她,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啊……
隻是後悔這東西,隻有到事情發了以後,才會悔不當初。
阿木圖歎了口氣,拍拍火雲,說:“小三,你家老大給你刷了一半就走了。”
火雲噴了噴鼻息,看著寧夏遠去的背影,想追上去,卻又被繩子栓住了動不了,隻好煩躁地刨著蹄子。
“她,很可愛,像隻小貓一樣,是不是?”阿木圖心情很好地問火雲,得到了它一個瞪眼,遂心情大好地笑著離去。
隔天開始是小組賽的選拔。小組賽第一輪以班為單位,20組進10,按抽簽對決淘汰10組。比賽內容是,單打,五人,隻要三人贏便可出線。
寧夏很不幸,抽到了114連最強的一個隊……
小球一臉沮喪,他自認一定是那個拖後腿的人!就他那一丁點的個子,比什麽呀,必輸無疑了!
肖淩揉揉他的發,笑道,“不一定。小球,去把他們格鬥賽上的排名弄來。”
小球手一揚,甩出幾張紙!敵人的資料他可是早就去收集了!反正他裘小球什麽用都沒有,隻能做點打雜的工作。
很快輪到他們上場,肖淩對照資料看,對方第一個上場的人,在格鬥賽中排名第八,武器是長刀,實力在對方隊伍中是最強的一個。滿大牛本想上,但是被肖淩攔了下來,對小球說,“你上。”
“我?”小球一驚。
肖淩拍拍他的肩,說:“你一上去就認輸,不用打。”
“為什麽!?”滿大牛叫起來,“讓我去收拾那廝!”
寧夏拉住滿大牛的手,說:“用以弱敵強,以強敵弱的戰術!但是肖淩,你有把握嗎?他們那五人,實力很均衡。”
肖淩看著擂台上,沒回答她的話,隻是輕聲說:“寧夏,你贏了,流夕就不用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