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1261元年5月20日,依國邊境鑫源城。
正所謂,棋差一著,縛手縛腳。進既不能,退更不能。
易君郅站在城牆上望著鑰軍那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忍不住苦笑地搖了搖頭,自己如今,總算是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
一月前,依國僅餘的二十萬大軍,終於在損失了銀川國和依國邊境貿昌、隱翼雙城後,被逼退入祁國境內。雖然自己的聲東擊西之策,重創了尹鑰聯軍,卻是絲毫無損雲霄的根本。
炆諾,終究還是無法響應自己的計劃,隻是一瞬的猶豫……然而,文逸飛麵前又豈容得半分遲疑?贏,則兼並天下;敗,則身死風蘭。明明是想得很通透的結果,明明早知這三分不足的勝算,卻仍是心有不甘。
如果,與自己呼應的人是辰瀟……易君郅雙手背在身後,自嘲地笑笑,沒有如果,戰場上,永遠不可能有如果。
棋差一著,戰局再變。鑰國水戰勇猛無比,陸戰卻多有短缺。三月前鑰國大將蒙闊,在對雲國風遊分國戰場中失利,作為同盟軍,張建浩不得已親自率四十萬大軍前去支援。
如今,圍攻鑫源城的大軍,就隻剩下嚴峻莫率領的三十萬鑰軍,和二十萬尹軍。以二十敵五十,正麵迎擊黑馬神將嚴峻莫,易君郅自信並非沒有勝算,可是文逸飛猛然調動的雲霄地底勢力,卻讓他半分動彈不得。
糧草短缺,戰線拉長本是遠征的大忌。可是這樣一個巨大的疏漏,卻在雲霄沒有斷絕的財力物力支持下,撐到了今天,更把自己和依國逼入絕境。
把尹鑰聯軍拖入依國境內,調動國內各處精兵圍襲,一舉殲之,非是不可行之策。到最後,更可能成為唯一的計策。
可是如今,自己卻不能,易君郅微微皺起了眉,清臒俊逸的臉上卻沒有顯示出半絲絕望和沮喪。是不能,也是不願。不僅僅是因為如此作戰,會殃及到依國的根本;也不僅僅是因為這樣做,很可能讓潛伏在祁國境內的雲霄勢力有機可乘;更是因為……作為依國的皇帝,作為一個國家的支柱,他無法狠下心,放棄這一城又一城的百姓,那些尊他為王的子民。
這本來便是一個誰更狠,誰就能活下去的社會。
腦中猛然飄過這句話,馨兒……易君郅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胸口又是一陣熟悉的撕痛。
鳴金收兵的鑼聲傳來,鑰國大軍狼狽退去,陣型混亂。易君郅微微側目,看到守城將領士兵的歡呼聲,以及試圖追擊的躍躍欲試,雙眉不由得皺得更緊。
然而也隻是一瞬,待轉身時,他的臉上已恢複了曆來的淡定從容,"傳朕旨意,緊閉城門,誰也不得擅自出擊。違令者,軍法處置!"
士兵得令離去,成憂走近了兩步,望著易君郅,臉露憂色:"皇上,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不如去宮中稍作休息吧。"
易君郅望了眼淩亂的戰場,微微點頭。玄天不是有勇無謀的人,如此明顯的誘敵之計他不可能看不出,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他負手轉身,往城內走去。
"皇上!皇上!!"
易君郅握筆的手頓了頓,抬起頭來。耳中聽成憂喝道:"休得無禮!!"
來人被一嚇,汗滴從慘白的臉上淌下,雙膝一彎,頹然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叫著:"皇上,皇上……玄將軍他……"
易君郅姣好的雙眉一皺,冷聲道:"玄天如何?"
"玄……玄將軍他帶了三千兵馬,追擊出城,現……現被圍困在鑫源城下,眼看……眼看就要……"
易君郅麵色一寒,聲音低沉了幾分,"玄天沒接到朕的旨意嗎?"
"接……接到了。玄……玄將軍是為了救李封和司徒雷兩位少將才不得不出城的。隻……隻因李封和司徒雷兩位少將,求勝心切,在皇上旨意還沒到達前,就各自帶了三千天甲騎兵、一千天甲弓箭手和五千普通士兵,偷偷出城追擊而去……"
"放肆!!"易君郅將手中的折子狠狠一拍甩在桌上,聲音變得冰冷無比,"是誰給了他們調動天甲奇兵的權利?!"
"是,是玄將軍!"來人因為易君郅猛然爆發的怒氣,全身瑟瑟發抖,卻忽然垂下頭重重磕了兩下,哽聲道,"皇上!玄將軍說,李封是前護國將軍李非凡的獨子,又是……李……李妃的弟弟,在軍中本就有號召力。而司徒雷,是當朝宰相的二子。再加上這兩個人,年少英雄,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皇上明鑒,玄將軍如此做並不是為了私心啊!"
易君郅站起身來,冷笑,"那為何不來向朕說明?"
來人渾身一顫,看了成憂一眼,麵色灰白地垂下頭,不敢答話。
"成憂!"易君郅目光一轉,已經落到藏青布衣的成憂身上,冷笑更甚,"瞞著朕調動天甲奇兵和隱衛的部署,培植有後台的青年領袖,你和玄天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成憂神色大變,跪下身來,垂首不語。良久,他忽然彎下身,將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字一頓地說:"隱衛,本就是為了保護皇上而存在的。什麽尹國鑰國,什麽天甲奇兵,這些屬下都不管,在屬下心裏,隻有皇上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他頓了頓,抬起頭來,神色謙卑恭順,卻決絕到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要激勵士氣,要誘敵深入,並不是非要皇上不可。犧牲掉多少名將之後都無所謂,屬下絕不會容許皇上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了。"
苦澀,疲憊,無力……這樣陌生的感覺一點點在衛聆風胸口泛起,他揮了揮手,淡淡道:"隨朕出去看看。"說完,再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轉身離去。
戰場如棋局,關鍵的時候,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易君郅並不看跪在身側滿臉血痕,一身狼狽的青年隻是麵色平靜地望著被十幾萬大軍圍困的玄天和三千鑫源兵。
"皇上……皇上……"李封語帶哽咽,重重叩首道,"末將知錯了!求求你……求求你快開城門,救救玄將軍,否則……"
"否則如何?"易君郅也不回身,淡然問了一句。
底下是一個明顯開了個缺口的四角陣型,三萬騎兵,六萬步兵,一萬前呼後應的弓箭手,團團圍住玄天。而那個缺口,正對鑫源城門。易君郅微微冷笑,如此光明正大的請君入甕,自己倒也真不該小看了嚴峻莫。
見身後之人無語回答,易君郅伸手扶住城牆上的圍欄,淡淡續道:"鑫源是依國邊境最後一道屏障,一旦朕大開城門,將玄天迎入,那潛伏在四周的三十萬鑰軍必將蜂擁而來。鑫源失陷,則戰場就會轉移到依國境內。後果如何,恐怕就不用朕跟你們解釋了吧?"
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經變得淩厲無比。隻聽得跪在地上的兩個青年心裏一陣顫抖,悔疚之心、不甘之意,攪得他們雙目通紅。
騎兵退,步兵持盾而上,後麵跟的是身體最為羸弱,某些情況下卻最能傷敵的弓箭手。
易君郅低頭,看到十萬大軍的中帳,一身玄色盔甲的嚴峻莫正抬首冷冷地看著他。忽然,手中令旗一舉,如落雨般的箭矢,朝著依軍疾射而去。
"成憂!"易君郅扶住鐵欄的手驟然一緊,沉聲道,"不論生死,去把玄天帶回來!"
"皇上,恐怕……不行。"成憂眼望前方,雙目射出森然的殺機。
易君郅微微一怔,抬頭,前方高台上那一抹蔚藍的身影映入眼中。
文逸飛,易君郅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交戰了如此之久,竟是第一次看到他露麵。他的手中,握著一把血色通透的長弓,此時正悠閑地立在高台上,搭箭,拉弦,閃著藍光的箭尖直指自己。
易君郅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看著已經完全陷入包圍圈中的玄天等人,知道此刻即便是強如成憂,也已經失去最後營救的時機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馨兒……好一個一將功成萬骨枯!
帝位,權利;名將,城池;忠臣,百姓。朕究竟該先保哪個,又該棄哪個呢?
易君郅掩去那一閃而逝的痛色,神色漠然地繼續望著城牆下,激鬥中的戰場。
玄天知道,自己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了,自己親如手足的兄弟,一個個倒下了。可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恐懼和絕望,隻有不斷衝殺、不斷斬敵的堅定信念。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他是玄天,依國年僅三十歲的護國將軍玄天。除了那個年輕的帝王,有誰會大膽啟用他這種隻有戰意沒有謀略的人做一國神將;除了那個年輕的帝王,又有誰能在兩國三股勢力的圍攻下,支撐到如此地步?
他說,朕要的就是你對戰爭天生的敏銳,你什麽也不需要考慮,隻需將你對戰爭的渴望全體浸**在戰場上即可。
他說,誰說莽將不可為帥,朕就是要將你培養成戰無不勝、人人為之膽寒的護國神將。
然而……然而自己還是辜負他的冀望了。提拔李封和司徒雷,本是希望借助他們不凡的背景和軍中的威信,獲得朝廷固有勢力的支持,也讓皇上不用為了激勵士氣,時刻處於危機之中。然而,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他們的衝動和不成熟……
他玄天死在戰場沒有關係,可是,在這種危急的情勢下,卻讓那個年輕的帝王失去親手培養的將軍。這種罪,這種失職,自己即便死一百次一萬次,也是遠遠不夠的。
大腿上驀然一痛,玄天在馬上的身體晃了晃。從來沒有覺得身上的盔甲如此沉重過,眼前是灰色是黃色唯獨沒有白色,耳中斷斷續續地充滿了士兵的呼喝聲,嘶吼聲,傳令聲,持戟的手,殺得麻木了,連再提一下的力氣也沒有。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要死了,死在這戰場上,死在最該屬於他的地方……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什麽聲音?"指揮著戰局的嚴峻莫手上動作猛然一頓,沉聲問道。
"聲音,戰場上如何會有聲音?"他身邊的軍師凝神傾聽了一下,忽然臉露震驚之色,抬頭道:"太子,是歌聲,好像是從天空傳來的!"
上方,一身藍袍的文逸飛,放下了手中弓箭,神色端凝地望向蔚藍的天空。
沒有一點點防備
也沒有一絲顧慮
你就這樣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帶給我驚喜情不自已
可是你偏又這樣
在我不知不覺中悄悄的消失
從我的世界裏沒有音訊
剩下的隻是回憶
成憂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緊緊挨著易君郅,抬頭望天,"皇上,這聲音是?……"
易君郅怔怔地望著萬裏無雲的晴空,灼目的強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
"撲通——撲通——"胸口在一下下地跳,那是什麽感覺,那是怎樣的雀躍,他猛然握緊了抓住圍欄的手,直緊到骨節泛白,青筋顯露。
轟隆——一聲巨響,天地如被什麽遮住般驟然一暗,黑沉到伸手不見五指,黑沉到所有激戰中的人都從殺戮中清醒過來,減慢了手中的動作。
悠揚悅耳的歌聲,一點點響亮,一點點飛揚。忽然,一道五彩的曙光自黑沉的天空亮起,一道耀眼的閃電在戰場上方劃過,猝然擴散到整個長空。
隻不足一息,天空……再次大亮。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的蔚藍晴空,萬裏無雲,隻有那淒美卻悠揚的歌聲,仍在這天地間,回**,回**。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
的歌聲裏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深山,幽穀,密密叢林,迷途石陣中,一個黑衣的男子靜靜抬頭望著天空,漠然,無語。
一道青色的身影不知是何時出現在他身邊,蒼老的聲音帶著閱盡紅塵的通透和疲憊,祥和地道:"子昂,你要走了嗎?"
吳子昂點頭,沒有半分猶豫,沉聲道:"她回來了。"
青衣老人臉上露出無奈之色,搖了搖頭,又覺好笑:"到底是怎樣一個丫頭……你的傷已經好全了,武功也比以前更精進,放心地去吧。隻是,替我帶一句話給那丫頭……"
吳子昂怔了怔:"什麽話?"
青衣老人嘴角溢出半分冷酷,半分慈愛,淡淡道:"你告訴她,她若再敢讓我心愛的徒兒傷心,我會讓她……永遠失去辰瀟。"
吳子昂挑了挑眉,黑眸中閃爍的光沉澱的信念堅如磐石,誰也動搖不得。他將汲血刀收入懷中,冷冷道:"我會轉達的。"
卿竹子望著那決絕而去的背影,想起因毒發仍躺在木屋中的洛楓,忍不住歎了口氣,抬頭望天。
悠揚的歌聲仍在盤旋、飛揚,卿竹子再度好笑地搖了搖頭,語帶苦澀:"這一個兩個的……到底是……"
雲霄國浦沿,遊牧族。
"啞醫生,啞醫生……"小敏兒手裏拽著一枝碧綠的草,奔跳到一身淺藍長衫的少年身邊,興奮地叫道,"啞醫生,我采到鷲尾草了,敏兒比哥哥快哦!"
後麵跟著個一臉怒色的小男孩,悻悻地衝到少年麵前,瞪了她一眼,"那是我先看到的。"
"是你先看到又怎樣,加裏你還是哥哥呢!我……"
還記得我們曾經
肩並肩一起走過那段繁華巷口
盡管你我是陌生人是過路人
但彼此還是感覺到了對方的
敏兒的聲音猛然一頓,好奇地仰起小臉抬頭看天,"啞醫生,你有沒有聽到,天空中好像有人在唱歌耶!"說完又覺得自己好笑,啞醫生怎麽會說話呢?
"聽到了。"一道比天籟更悅耳,如潺潺溪流的聲音,輕輕響起。
敏兒和加裏震驚地抬起頭,看著那頎長的少年,難以置信,剛剛是這個一直被他們稱作啞醫生的人,發出了聲音。
"一年,終於……回來了。"少年,辰瀟緩緩抬手,將臉上的麵具摘下來,比天空更深湛的藍眸靜靜凝視著五彩光芒閃爍的遠方,絕世的臉上綻放出比陽光更璀璨奪目的笑容。
"啞醫生,不……哥哥,你好漂亮啊!"敏兒怔怔地看著他,喃喃道,"比我們斯塔爾神殿裏的雅裏神還漂亮。可是哥哥,你為什麽要哭呢?"
辰瀟低下頭,修長的十指輕輕撫過敏兒和加裏被風吹亂的頭發,溫和地道:"我要走了。"
"啞……醫生!你要去哪?!"加裏一把拽住他,臉露惶急之色,"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加裏還有很多東西沒跟你學呢!"
辰瀟淺笑著搖了搖頭,將兩塊晶瑩剔透的玉放在他們手中,柔聲道:"將來,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持這兩塊玉到天涯樓求救。記清楚了嗎?"
說完,他在兩人頭頂各自輕拍了一下,再不猶豫,徑自轉身,離去。
一個眼神一個心跳
一種意想不到的快樂
好像是一場夢境命中注定
草原上的清風揚起他如絲的長發,淺色的衣衫,漸行漸遠的頎長身影,從背後看去竟仿佛一幅不真實的畫,美輪美奐。
璿兒,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你說的,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小姐!!"
"青紫!青紫!"炆諾猛地衝到床前,凹陷的眼中布滿血絲,卻帶著憂心的惶急,扶起**驚叫之人。
"炆諾,我夢到小姐了!"青紫一把扯住炆諾的衣袖,哽咽地道,"小姐回來了嗎?"
炆諾一愣,隨即眼中閃過痛色和些微的恨意,他頓了頓,將青紫柔弱的身軀抱在懷裏,艱難地說:"青紫,不要再想那個狠心的女人……"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炆諾!你聽到那歌聲沒有?"心慧激動地喊了一聲,猛地推開炆諾從**跳起來,也不穿鞋,徑自衝到窗前,又是哭又是笑地大喊,"是小姐!炆諾,肯定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炆諾呆呆地跑到窗前,耳中彌漫著悠揚的樂聲,眼中看到的是遠方七彩霞光的閃爍。他微微一怔,那是……依鑰戰場?
難道……難道真的是她回來了?
炆諾猛地握緊了雙拳,狠狠製止自己對幻想的渴望,卻依然忍不住,無論如何都忍不住那份希冀在心底翻騰。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那麽是不是……少主,也要回來了?
世界之大為何我們相遇
難道是緣分難道是天意
喧鬧的戰場,交擊的兵刃,飛揚的塵土,落雨般的箭矢,仿佛鬼使神差般,漸漸停了下來。
所有的人,受傷的,疲倦的,殺意盎然的,視死如歸的,都停止了原本被他們視為生命的戰鬥,呆呆看著上方那七彩光芒閃爍的天空。
耳中聽著淒美悠揚的樂聲,仿佛有人在用心述說一個又一個故事,用……最平淡的語調。他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他們的幹戈殺意慢慢化為烏有。
"啪嗒——"
"啪嗒——啪嗒——"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沾血的兵器,殺人殺得沒有鋒刃的兵器,一把把落在地上。眼淚,不知因何而來,在每一個士兵將官的眼中默默流淌。
他們想到了什麽?是摯愛的親人,遙遠的家鄉,還是渺茫的未來……這些,沒有人清楚,也沒有人願意去探究。
玄天手中的長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熱淚瞬然盈眶,他自覺難堪地擦了擦。如果,不是在自以為必死的情況下;如果,不是在這樣經曆過萬念俱灰的感覺後;如果,不是在如此疲憊到讓人想永遠睡去的情況下。他,絕不會因為這點歌聲哭泣。可是,此時此刻……
"那是什麽?!"一聲驚叫猝然響起,毫無阻礙地響遍了此刻靜寂到隻餘飲泣聲的戰場。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頭,呆呆地,怔怔地,看著那一抹被七彩光芒包圍,衣袂翻飛的身影,不由得……癡了。
為何讓寂寞長我在世界這一邊
對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萬語說得清說得清
"皇上!!"成憂驚叫了一聲,眼看著那淡紫長袍的身影,單手扶欄,縱身躍下城牆,竟絲毫阻止不了,慌忙跟著躍下,隨後保護。
七彩的光芒慢慢近了,卻也淡了。戰場中仰首的人,終於看到了,那是一個白衣紗裙的少女,在藍天下,彩光中,緩緩墜落。風托起她的身影,青絲翻飛,衣袂飛揚;陽光照在她年輕的臉上,暈開一道又一道攝人的光芒。迷彩而夢幻,聖潔而……無痕。
"娘……娘娘!!"玄天並沒有注意到那道躍下的紫色身影,而是專注地望著天空。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踏前一步,驚叫道,"當真是娘娘!!"
隻奢望一次醉
那一聲,驚醒了無數人,震撼了無數人。
終於,又有一人的叫聲響起,驚喜、激動、難以置信,帶著無法抑製的哭聲,"真的是娘娘!大家看到沒有,是我們依國的貴妃娘娘!"
**在戰場上蔓延開來,祁軍都瘋了,癲了;他們呼喊著,慶祝著,跪拜著,仿佛自己已經獲得了勝利一般高興。
而明明近在他們身旁,應該乘勢攻擊的尹鑰聯軍此時卻呆了,望著那道飄飛墜落的身影,聽著身邊敵軍的歡呼雀躍,竟是從未有過的迷惘與不知所措。
忽然,所有人眼前紫色的光影一閃,一道頎長矯健的身影,一張俊秀絕倫的臉容,一身淩厲天生的貴氣,映入眾人眼中,將戰場中無論祁軍鑰將都震呆了。
這個人,是祁王嗎?這個眼中臉上都閃爍著無盡欣喜、期盼的俊逸青年,是天和大陸最神秘、最無情的年輕帝王,易君郅嗎?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易君郅捏緊了雙拳,手心汗濕一片,他靜靜地抬頭看著那道白色的身影慢慢墜落。沒有藍天,沒有白雲,沒有刺眼的陽光,隻有她……隻有她……
少女白色的衣衫飄揚鼓**,仿佛支撐著她,一點一點從空中飄浮而下。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那雙閃著琥珀色光芒的眼睛。白皙的臉上,漾開一圈又一圈聖潔的光輝,映著她殷紅的唇,沉寂的睡顏,竟美得……驚心動魄!
當那具柔軟的身軀驀然落入他懷中時,易君郅渾身猛地一顫,竟感覺體內血脈都跟著指尖的溫度,沸騰了起來。是馨兒……真的是馨兒!!
他猛地收緊了雙手,將少女牢牢鎖在懷裏。再不放開,再也……不會放開了!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
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開城門!!"成憂趁著眾人呆愣之際,回身朝著城牆的守城官大聲喝道。
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凝如淵、背如山,那個神祗般的青年,那個仿佛無所不能的帝王,就這麽在千軍萬馬中,抱著那抹從天而降的白色身影,一步一步踏進大開的城門。
身後跟的,是人疲馬乏,卻無條件信任著,崇拜著那個青年的三千士兵。
無人阻攔,三十萬尹鑰聯軍,竟無一人阻攔。
城門,緩緩關上,玄天走在最後,聽著那低沉的金屬撞擊聲,長長吐出一口氣,含笑從馬上跌落,昏睡過去。
"太子,這……"猶豫的聲音在看到嚴峻莫陰沉的臉色後,頓在那一刻,再說不下去。
詫異,驚喜,憤怒,嫉妒……嚴峻莫慢慢理著自己的心緒,忽然轉頭看向自己上方的那個男人,藍袍血弓,嘴角掛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一雙眼睛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翻滾著,洶湧著,等著將那個人吞噬。
嚴峻莫猛地低下頭,理不清自己是想毀滅還是想得到的複雜心緒,忽然舉旗,下令鳴金收兵,往營帳走去。
頭炸開般的痛,我閉著眼皺了皺眉,慢慢想起自己好像縱身躍下懸崖,到底是穿越失敗還是成功了。刺眼的光線進入眼中,我閉了閉又勉力睜開,眼前的景物由模糊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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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君郅?!"我大叫了一聲,從**彈起來。結果不小心撞到床柱,原本就已經很暈乎的腦袋,此刻隻覺金星大冒。
眼前的錦衣男子一手扶住我,另一手無奈地拂過額角,嘴角的笑容簡直能把人溺斃。
我晃了晃腦袋,思維終於清晰了一點。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張俊秀絕倫的臉,熟悉的悠然淺笑,深邃眼眸,除了臉色稍微憔悴了一點,確實是易君郅沒錯。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頓了頓,又開口,小心翼翼地問道:"易君郅,你……認識我嗎?"
易君郅表情一僵,顯然跟不上我的跳躍思維。
"那……換個問題好了!"我咽了下口水,心頭有些緊張,"你今
年幾歲了?"
饒是易君郅的鎮定從容,此刻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欣然的笑容在他原本就俊逸到過分的臉上彌漫開來,貴氣天生,天質自然。
我有些被那難得一見的笑容晃到眼了,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被狠狠擁入溫暖的懷抱中。耳中傳來易君郅沉沉的笑聲,磁性的低語,"你要朕拿你怎麽辦呢?馨兒!"
我心中一喜,猛地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問道:"你認識我?這麽說,我沒有穿越錯誤!"
易君郅嘴角輕揚,回身向著一旁的宮女淡淡揮了揮手,人即退去。
我眨了眨眼:"你讓她去做什麽?"
"你不餓嗎?"易君郅修長的十指理了理我淩亂的發絲和衣衫,柔聲道,"朕剛剛讓他們準備了點心,一會起來用一點。"
這麽一說還真有點餓了,我欣然點了點頭,隨即笑容一滯,望向易君郅,忐忑地問道:"易君郅,你實話跟我說,從那日在嶽陽一別,我……到底離開了多久。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麽事?辰……其他人呢?"
易君郅臉上幽深的笑容不變,也不管我抗議,伸手將我從柔軟的床榻上抱了起來,往外走去。
"易君郅,你幹嗎!再不放我下來我翻臉……"
"一年……"易君郅緊了緊抱住我的手,淡淡道,"馨兒你離開了一年。"
"一年?"我一愣,停止了掙紮。竟然,跟我在現代所待的時間完全相同。
走進一間冒著熱氣的房間,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沒搞錯吧,又是浴池!
易君郅鬆手放我下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聲道:"朕知道你不喜歡,也不讓人來伺候你了。洗完,朕帶你去用餐。"
我心裏顫了一下,柔柔的卻不容抗拒的寵溺,我有些害怕。可是,還沒等我開口,易君郅已經一個轉身,離開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果然是渾身舒服,我赤著腳踏在涼涼的瓷磚上,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穿越回來了,可是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易君郅,到底……該怎麽辦呢?
門口傳來兩個侍衛的聲音,內容裏竟提到了娘娘,我猛然想起自己怎麽說在他們眼中也是依國的貴妃娘娘,不由得走近幾步,凝神傾聽。
一個較年輕的聲音,帶了點好奇,道:"老李,剛剛進去那個真的是我們依國的貴妃娘娘,如今人人盛傳的神女嗎?"
"這個還用說?你沒見皇上那寶貝的模樣,還特意命我們守在這裏!"這個聲音嘶啞粗糙,甚是難聽,應該就是被稱為老李的人。
"可是,那……不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嗎?"
老李唾了一口,罵道:"你小子就是沒一點長進,沒有識人之能,若非娘娘在戰場上從天而降,我們的玄將軍和三千鑫源兵早就全軍覆沒了!要我說,管她好看難看,隻要能解得依國之圍,便是要讓我認她做祖宗,我都願意!"
年輕的那個唯唯諾諾了幾聲,正待續說,忽然驚叫了一聲:"皇上!"
半晌,門開了進來,我看到那兩個侍衛慘淡的臉色,又看到易君郅嘴角含怒的冷笑,忍不住打了個抖。
"自去玄天處領三十軍棍。"易君郅一邊走近我,熟門熟路地打橫抱起,一邊頭也不回地向那兩個守衛冷聲道。
那兩個守衛,滿臉驚恐,但聽到這處罰卻反而平靜下來,竟千恩萬謝地磕頭離去。
"易君郅,從天而降是什麽意思?"我沒空去理那兩個士兵,惶惶然地看著他。
易君郅臉上的寒冰之色褪去,看向我,一臉好笑,"自然是……字麵意思。"
"不是吧!"我抱頭慘叫一聲,"老太那個笨蛋,不是存心害死我嗎?那我現在到底是被他們當神在拜,還是當怪物在恐懼?"
易君郅怔怔凝視著我,忽然低頭,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聲音低沉凝重:"別人當你是什麽朕不管。朕會一輩子把你當妻子疼愛。"
我渾身猛地一顫,撇過頭去,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淡淡道:"易君郅,別開玩笑了。"
我知道他還有話想說,可是看到我冰冷的表情,聽到我淡漠的聲音,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長長的走道,一路無語。
飯菜並不豐盛,卻非常精致,都是易消化的東西,我在心裏暗想,感情易君郅以為我穿越要花個十天半個月,怕我的胃一時受不了,所以上的都是清淡類食物。想來雖覺好笑,卻還是感動居多,易君郅會考慮這麽多……
"別再夾了!"我苦了張臉,努力往嘴巴裏塞食物,含糊不清道,"你自己都不用吃嗎?"
易君郅目光時時落在我身上,溫柔、寵溺而憐惜,聽我抱怨,也隻是淡淡回道:"朕發現這次回來你又瘦了不少……"
"嗚嗚嗚——"外麵忽然響起號角之聲,易君郅的聲音頓了頓,俊朗的雙眉微微皺起,隨後展開,繼續將菜夾到我碗中。
我緊盯著他,卻除了剛剛那一瞬無法從他臉上找到任何破綻,原本想問的話吞了回去,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道:"你如果有事就先去處理吧。"
易君郅起身踱到我麵前,瑩潤如玉的十指撫過我麵頰,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霸氣:"吃完飯先在這裏看會兒書。乖乖等朕回來,不許離開知道嗎?"
"好……"我乖巧地點頭,心裏暗暗加了兩個字,才怪。
他滿意地轉身離去。我一見他身影消失,用最快的速度,秋風掃落葉般,將餐桌上喜歡的食物吞光,直到肚子確實飽了,才從軟椅上跳起來換上宮女服飾,穿上鞋襪,往外跑去。
宮女麵露難色地攔住我,聲如蚊蠅:"娘娘,皇上說過……"
她驚恐的麵色,和勸阻的話語定格在那一刻,我收回點穴的手,向她做了個告饒的姿勢,向號角響起的方向跑去。這一年,我離開的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對地形不熟悉,我七轉八轉,結果把自己給轉暈了。明明擂鼓聲就在耳邊,我卻不知該如何穿透這層層高牆。
耳邊忽然隱約傳來呻吟之聲,我仔細聽了聽,有些驚詫,夾雜在漫天的擂鼓聲中,被掩蓋了許多,卻能確定是從我左前方發出來的。
我又摸索了好一會,轉過一個彎豁然開朗,映入眼簾的,竟是……軍營。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被眼前鮮血淋漓的景象嚇呆了。傷殘,斷肢,胸膛破孔,額角冒血,什麽樣的傷兵都有,那些哀戚的呻吟之聲,與漫天的擂鼓聲交織在一起,分外蒼涼恐怖。
"去幫忙燒熱水!你,說你呢!現在人手不夠,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快過來幫忙!"一個軍醫模樣的中年男子將一個血腥味濃厚的空盆塞到我懷中,見我仍愣愣的臉色發白,忍不住便推了一把。
我將熱水端到那軍醫麵前,他拿手觸了觸,滿意地點頭:"溫度正好。小丫頭,你給我打個下手吧。"
我點了點頭,穩下心神,用最節省時間的方式將醫用器具一一遞給他。在無遊組時,事實上再恐怖的病人我們也醫治過,隻是,沒有如今那麽龐大的規模。而且,多數動手的都是辰瀟,我隻是從旁幫忙照顧。
"好!下一個!"軍醫抬起頭,額上的汗珠眼看要淌下,一塊潔白的紗巾適時擦上他額頭。他驚訝地看了我以及撕壞的衣服一眼,還來不及說話,下一個病人已於此時被抬了過來。
我看到身後那些呻吟的病人,軍醫雖多,傷兵更多。我眉頭一皺,道:"師父,讓我來幫忙吧!"
說完,也不待他回答,已拉了個四肢俱全的士兵去幫忙。那士兵真以為我是軍醫的徒弟,也不疑有它。我的速度和醫治質量明顯要比那些軍醫高了很多。
到後來,他們雖目露驚訝之色,卻也學著我,先將塗了麻藥的銀針紮入傷口周圍大穴,再行取箭療傷。處理後的傷口就用酒精消毒,隨後裹上白紗布。
"沒有紗布了!"我處理完一個士兵的傷口,回頭大叫,"還有紗布嗎?"
一個軍醫將一卷所餘不多的紗布遞到我手中,臉露焦慮之色,"紗布,包括藥材又快沒了!現在哪裏分得出人手去采集傷藥,又到哪裏去找這麽多紗布。"
我一愣,順手接過紗布,一邊包紮,一邊想著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搞齊這些。
醫治傷兵,同時卻也是能最快了解此刻局勢的。依國、雲國遭尹鑰聯軍圍擊,我此時是在依國鑫源城,依、雲兩國形勢危急……唉,沒有一個是好消息!奇怪,辰瀟和昂去了哪裏?
我沒有領兵作戰、奇謀破圍的本事,想解決眼前的困局,憑我那細枝末節的現代知識是完全無用的。但,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啊!或許,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治療傷兵也好。
如今,已經不是藥材、紗布的問題,而是軍醫人手明顯不夠的問題,就算隻是普通心細之人也好,至少能幫忙打下手、包紮傷口。可是,於這種危難時刻,除了滿心倉惶的百姓,都忙著抵禦外敵……等等!我眼前猛地一亮,站起身來,對了!百姓,我怎麽會忘了這麽大的助力呢!所謂全民皆兵,才是最強大最可怕的戰鬥力。
一想到此,我忍不住為這個計劃的可行性興奮起來,細細思考著,習慣性地開始來回踱步,卻忘了這裏不是空曠的大廳或山洞,結果腳下一個絆索,我趔趄著差點跌倒。
"皇上駕到!!"外麵傳來惶急的吆喝聲。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心道糟了,想避開去,又怕來不及,見所有士兵軍醫,有傷沒傷的都掙紮著跪了下去,忙跟著跪下,隻求別被看見。
耳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我一驚知道是成憂,隻聽他道:"皇上有令,傷兵免跪!其餘人做你們自己的工作,皇上隻是來這裏尋個人。"
我打了個抖,正待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後移,身前驀然感覺到涼颼颼的冷風。隻見人群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人人露出疑惑不安的神情,卻在那天生的帝王麵前,絲毫不敢顯露出來。
通道的盡頭,一身錦衣玉袍、威儀四射的衛聆風正含笑地看著我。隻是,那笑容,怎麽看都讓我生出陣陣寒意。
我心道,破罐子破摔得了。索性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嘴角勉強扯出個笑容
"玩夠了?"衛聆風抬手擦掉我臉上的血跡和汙漬,我看到他雪白的衣袖上漾開鮮紅,忙退後幾步,尷尬道,"不!不用了!回去洗洗就好。"
手腕一緊,我又硬生生被拽了回來,僵硬灼熱的呼吸吐在耳畔,"想讓朕當眾抱你回去嗎?"
開……開什麽玩笑?!我一驚,慌忙停止了掙紮,任由他細細將我的儀容整理幹淨。溫熱的指尖輕輕擦拭,或者說流連過我的臉龐,我忍不住顫了顫。
衛聆風仔細端詳著我的臉,終於露出個淡淡的笑容,忽然歎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朕還是想抱你回去……"說完,也不等我答話,手臂一伸,身體竟已然騰空而起。
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家夥。我看到周圍士兵震驚的眼神,張成O形的嘴巴,直在心裏大罵,卻又不敢太過掙紮,隻怕他一怒之下做出更離譜的舉動。
易君郅抱了我轉頭就走,我忍不住回頭對身後呆若木雞的軍醫喊道:"師父!記住他們的傷口不可碰水,麻醉藥不能多用。明天我再過來。"
那軍醫茫茫然地點著頭,待我走遠了,還隱約聽到他的聲音:"我是不是在做夢啊!皇上,娘娘……還叫我師父……老許,快打我下試試!"
走出了軍營,我掙紮著從易君郅懷中跳了下來,他也沒堅持,灑然放開了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