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處心積慮地和男人發生關係,又引誘他一起同居,生下他的孩子,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家境貧寒,依靠自己的努力才在演藝圈走到了當紅花旦的位置,才發現所謂的光鮮亮麗都是憑借金錢和地位在維持。再美也有凋零的一天,再努力也不過是權力的附庸,她已經不在乎那些所謂的矜持和信仰,一切的一切都被生活的重壓給碾得粉碎,尊嚴都被放在地上給那些權貴用腳跟狠狠**。
但是誰也沒想到,她生下來的籌碼竟然在五歲時被鑒定為先天自閉症,而她一心想捆住的搖錢樹,最後也看不上她和他們的兒子,為了集團利益和更加年輕貌美的財閥千金!
“咚——!!”
豪華公寓的房門被狠狠地摔上,而王婉也被自己的情人所拋棄徹徹底底地失去支撐,跪坐在地上,嗚咽著聲音哭泣起來——
她曾經對這個兒子抱過很大期待,以為隻要自己能夠生下他,就能夠一舉成為集團繼承人的妻子,登堂入室,過上豪門闊太的生活……甚至為此放棄了明星養胎的慣用方式而轉用最好的營養補給來保證孩子的健康,以至於生下孩子之後身材開始嚴重走樣。
隻是一切都太過可笑,她給予厚望的孩子,竟然是個先天的自閉症!
命運就像是跟王婉開了個可悲至極的玩笑,把她的孤注一擲全部都丟進了熊熊烈火之中,把所有的幻想和美好都撕得粉碎。
豪門不會接受一個先天自閉症的孩子作為財產繼承人,也就意味著孩子隻能是上不了台麵的私生子,而她王婉也隻能是個情婦!永遠!!!
而在裏麵的房間,散落一地的玩具中央,一個年僅六歲的男孩拿著一塊小黑板寫寫畫畫,上麵是破碎的五線譜——
那之後王婉徹底放縱自己墮落,拿著男人留下的錢去夜店、賭場和酒吧,總之能夠揮霍得都揮霍完。錢來得快去得更快,沒了錢的王婉也沒了重返娛樂圈的資本,她覺得自己活得就像是個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
酗酒和賭博讓王婉變得暴躁,本來對兒子的態度就是不聞不問,而在錢被自己敗光之後就立刻斷掉了兒子自閉症的治療費用供給,更是對這個造成自己一切不幸的孩子產生了深沉的厭惡,毆打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而且因為自閉症的原因,男孩基本不哭不鬧,這樣反而讓王婉更加對這個孩子深惡痛絕。
“說話啊!痛不痛!痛不痛!!??”
身材臃腫的女人抓著男孩的頭發反手就是兩個耳光,霎時間男孩臉上就是兩個巴掌印,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聲不吭,甚至手裏抱著的樂譜都不曾放開。
“成天就知道鬼畫符!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
猛地一甩,男孩的額角磕在牆麵上,留下猙獰的血痕。男孩的嘴角突然浮現一抹冷笑,他慢慢地站起來,空洞的眼睛注視著王婉,仿佛也在嘲笑她。
王婉被兒子瞪得渾身發毛,也不敢繼續呆在這個房間,拿起手包轉身就走了出去。
“晦氣的東西!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門被摔上的聲音再度響起,他隻記得兩聲——
一聲他被父親拋棄,一聲他被母親拒絕。
過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約莫是母親走後的第三天吧,他肚子餓得不行,出來找吃的時候,插鑰匙的聲音響起,然後女人欣喜若狂地衝了進來,迫不及待地拽著他的手臂往外走。
後來王婉帶著男孩來到一處古樸的小巷,急切地敲著門,生怕耽擱多一秒。
然後裏麵出來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儒雅男人,男孩是第一次見到那麽好看的男人,那男人看了和王婉一眼,就開了木門讓兩人進來。
王婉近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房間裏屋,而歸冥則帶著男孩去了另一個房間。
片刻之後,他依稀能聽到王婉興奮的尖叫和高跟鞋快速跑動的聲音。
然後一個身穿火紅色古裝的美豔女人開門走了進來,她看著他,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靈魂。
他也沒見過那麽美的女人,更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出現徹底改寫了他的命運。
她慢慢地俯身撫弄著他的頭,看著他懷中的樂譜——
“孩子,你以後就在這裏生活了……”
他沒有多說,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對那個女人其實還是存有依戀,現在的狀況也沒搞清楚,這讓他很是迷茫。
而女人並沒有在意他眼底湧動的情緒,轉身吩咐歸冥。
“你先去讓左丘食準備一些吃的,我嘛……”東方幺幺低頭看著他,聞了聞他的味道,皺起眉頭,拽著男孩的手進了裏間,“給你洗洗!真的臭死了!!”
結果女子帶著男孩走到一個相對隱蔽的房間,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浴池,裏麵燒著熱水,周圍被假山環繞,低調古樸又極盡奢華。
男孩還是抱著懷裏的樂譜不肯撒手,也不肯在東方幺幺的推搡下進到池子裏,而東方幺幺也沒有要強行把男孩推進水裏的想法。
她不太認識樂譜,卻也知道這是西洋人用來記錄音樂的方式,現在已經為大多數樂者所沿用。
他很喜歡音樂?
懷揣著這個想法,女子蹲下身,伸手想要觸摸樂譜,果然,男孩抱著皺巴巴的一摞紙連連後退,眼中是明顯的抗拒。
東方幺幺其實並不明白怎麽和小孩子相處,但是搞清楚男孩擔心的是什麽之後,她也想出了對策。
“你很喜歡音樂吧?”東方幺幺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這些洗澡可不能帶著,搞濕了就太可惜了!這樣吧,要是你乖乖配合我,我就給你買一架鋼琴好不好?”
她也隻是從電視機上偶然看到西洋古典音樂會上有人穿著黑色西服彈奏那種樂器,並不是很了解,也隻是單純地覺得那種樂器的聲音很對自己的胃口。
她也隻是投其所好,而男孩聽到女人會給自己買鋼琴的時候,眼底的興奮和雀躍湧動而出,卻又被某種陰鷙的情緒壓下。
他不能要一個陌生人的東西,哪怕母親不曾在這方麵對他有任何教誨,男孩也知道這是處事的基本。
東方幺幺將男孩的反應盡收眼底,她也看出了男孩的遺憾,也看出了他的猶豫和躊躇。
果然,哪怕母親是那樣一個不堪的女人,在孩子眼裏多多少少還是會有本能的眷戀和依賴吧?
隻可惜王婉並沒有回應這份心意的覺悟,甚至在東方幺幺提出拿東西交換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地說出自己家裏還有一個六歲的兒子。
東方幺幺開始隻是覺得有趣,都說母性天愛,這個女人為了換取美貌居然毫不猶豫地舍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但凡是能凸顯人形最真實一麵的交易,她都很有興趣。這也是她會把這個男孩接到店內的原因——和單純而充滿靈氣的小孩子朝夕相處一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隻是當她見到男孩的第一眼,並沒有感受到他擁有同齡人該有的特質……陰鬱、沉默、呆滯……但是即便如此東方幺幺也沒有任何嫌棄他的意思。
她能看到抑鬱的表象下男孩擁有一個溫柔明淨的靈魂,這就足夠了,她玩弄人的劣根性,卻也拒絕這種劣根性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他可是她付了代價從王婉手裏買來的“貨品”,哪怕是所謂的自閉症,但是在東方幺幺眼中這單生意並沒有任何的不值當。
反正那個女人發了誓日後無論生老病死,這個孩子都不會再和她有半分關係。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以後就完完全全是她東方幺幺的所有物。
而東方幺幺不知道的是,自己日後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少,又上心了多少。
養一個寵物都會生出感情,更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我不會害你的,這一點請你相信我,好嗎?”
東方幺幺沒有繼續保持笑容,平靜的神色透著鄭重和嚴肅。
男孩看著女子張揚的鳳眸,古井無波中是她多年來一直踐行的準則。
她是不會害他的,任何時候。
最後男孩還是慢慢地把懷中的樂譜遞到東方幺幺麵前,女子收好樂譜放到了另外一個房間,然後又去拿了一些藥膏和藥皂,端著一個小木盆裏麵放著毛巾,走到男孩麵前。
“好啦!你把衣服脫了,我給你好好洗洗!”
先開始男孩還是有些抗拒,但是在東方幺幺溫柔似水的注視下,還是麵色微紅的褪去衣服,泡進浴池之中。
女子也很是賣力,用藥皂給男孩上上下下都洗了一遍之後又小心細致地塗抹藥膏,小心的動作和專注的神情讓男孩有些恍惚——他想到了母親……
自從被鑒定為自閉症的那一天起,就沒人向她這樣對自己好了。
洗好之後東方幺幺給男孩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是她特意囑咐歸冥從人間界的商店裏買來的,當得知東方幺幺親自給男孩洗澡上藥,歸冥徹底炸了毛——恨不得立刻把這個多事的毛頭小子給丟出去!卻被左丘食給鎖住了肩膀,虛虛對著男孩一陣拳打腳踢。
“你個凡人何德何能讓主人親自服侍你!現在就給我滾!立刻馬上!!”
麵對歸冥這種完全過度的抵觸,她也隻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麽,從身後抱起男孩,下巴抵在他的頸窩裏,吊著他走到餐廳。
女子溫熱的吐息淺淺地落在他的臉上,讓男孩不禁紅了耳朵。背後緊貼著的溫軟更是令人留戀,男孩總覺得這個懷抱甚至要比母親還要來的溫暖。
那個總是帶著目的靠近的溫度竟是比不上一個初見之人的全心全意,當時的男孩沒有領會到更深層的悲哀,卻在日後的成長中深諳不疑。
左丘食考慮到這次的食客是孩子,就特意準備了一些孩子會喜歡的菜色。
糖醋排骨、汽水肉、桂花糖糕、玉兔包……總之都是些孩子口味。
男孩看著桌麵上擺滿的菜肴,驚奇的瞬間也被勾起了食欲——
王婉可不是什麽持家的女人,就算是在她和情夫沒有決裂之前,她也隻會點外賣吃,而在那之後男孩更是隻能吃到方便麵……現在這樣一桌美食擺在麵前,真真是奢侈至極。
把男孩放在凳子上,東方幺幺也收拾收拾裙擺入座,一邊給男孩夾菜一邊說——
“你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喏,多吃點!”
她笑著,笑容裏有著幾分討好,看得歸冥火冒三丈。
“主人……你為什麽要對一個……”
東方幺幺猛地瞪了歸冥一眼,黑發男子也就不好再說話。
男孩吃了一口東方幺幺夾到碗裏的糖醋排骨,被左丘食的手藝深深征服的他也沒有說話,拿起餐具就開始夾菜扒飯,頭也不抬,餓了這麽久,能吃到這麽好的東西,縱然他知道這裏是陌生人的地盤,此刻也管不了那麽多。
女子吃了幾口就沒有繼續動筷子,細細端詳著男孩吃飯的樣子,就好像在端詳著一個進食的小動物——嗯,果然很有趣!
男孩吃完飯之後就開始犯困,竟是直接在飯桌上睡了過去,女子輕輕撩動他很長時間沒搭理的劉海,精致稚嫩的五官也是讓她眼前一亮——
“果然很好看啊~~這麽可愛的孩子我求都求不來,怎麽會有人這麽好心送上門啊~~”
碰了碰男孩的臉蛋,女子還沉浸在對他的顏值潛力考察之中——
“長大以後肯定是禍國殃民級別的潛力股!我的眼光不會錯的!”
突然想起來和男孩的約定,女子轉身不懷好意地看著歸冥——
“歸冥啊~家裏不是還有幾個小的隔間沒用過嗎?”
歸冥也是一頭霧水——結果女子慢慢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把那幾個隔間清理出來然後打通!我要放一架鋼琴在那裏!”
“誒?????!!!”
這下不隻是歸冥,連左丘食也叫了起來——東方幺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誒呀,不是這個小家夥一直不肯配合我乖乖洗澡嘛!而且我覺著那樂器彈起來聲音也挺好聽的……”
歸冥無奈地扶額——
“所以……你就答應他在這裏買一架鋼琴?”
“對……對啊……反正他以後就要住在這裏了嘛……”
女子小心翼翼地看著歸冥,生怕自己的管家在下一瞬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畢竟他還是很看重自己的,除此之外還對凡人,尤其是小孩格外反感。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
她素來都很重視店裏每一個人的感受,也是平等地對待他們,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像現在這樣相處。
現在可謂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歸冥的底線了,就在男子即將發作的時候,東方幺幺最後還是撲到他身邊。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而且他現在已經是我的了!多花一點精力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嘛!歸冥~~你就幫我一下……一下就好!絕對不會給你再添麻煩!”
說著女子還擺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眼中水光瀲灩,看起來很是委屈。
左丘食在旁邊看戲看得很開心,他知道主人隻要擺出這幅姿態那麽在歸冥麵前就沒有擺不平的事情,畢竟他們的大管家就是最吃這一套……
果不其然,歸冥低著頭,短暫的沉默之後歎了一口氣——“下不為例!”
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轉身去辦事兒了,而東方幺幺則抱著男孩坐到了庭院內小涼亭裏盛放的躺椅上,一邊拍打著男孩的背一邊唱起了古樸的歌謠。
誰都看得出來,男孩睡得並不安穩。他緊緊攥著東方幺幺的衣服,一張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苦楚,仿佛正在夢境中遭受什麽巨大的痛苦。
夏日灼熱迷離的光影下,風聲也異常溫和,迷離的光斑在地麵上竄來竄去,而在東方幺幺的歌聲下,男孩的呼吸聲也逐漸趨於平穩,緊皺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
他做了一個美夢,那個夢裏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夢裏他還是那個備受關懷的孩子。
多年後的夏日,每當言刹回想起那個下午,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就又會多滋長出一分希冀和期待。期待著更多和她編織的未來,回味更多和她共度的時光。
男孩長成了英俊的少年,而歲月也沒能在東方幺幺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言刹放學回到相由新生,步履匆匆的他一進院子就看到東方幺幺挽著裙子在荷花池裏玩水,笑得一臉純真無邪。
翻湧的水浪和淡淡的荷花清香衝擊著言刹的感官,這麽多年了,她還是這麽完美無瑕。
“回來了?”東方幺幺問得很是漫不經心,“這天兒真熱,要不要陪我一起涼快一下?”
雖然穿著的短衫也是玩水的裝束,但是打濕的衣服勾勒出她飽滿火辣的身材,著實讓本來不是特別熱的言刹頓時口幹舌燥。
少年挪開了視線,走到涼亭邊上,放下手中提著的糖水袋子,又把身上背著的吉他箱放下。
“我帶了你最喜歡的糖水,不嚐嚐看嗎?”
貪嘴的女子被成功地吸引了注意力,簡單地把身上的衣服擰了擰,赤著腳就翻上岸,兩隻眼睛發光一般跑到了言刹身邊。
“我就知道我家的孩子最好啦!!”
說著就抱住言刹蹭了蹭,旋即乖乖地坐在石凳上打開打包盒,精致的糖水就出現在麵前。
東方幺幺吃糖水的間隙,言刹打開了吉他箱,抱著吉他很自然地坐在她身邊,調了一下音。
“我新作的曲子,要聽嗎?”
他知道她素來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她也永遠是他第一個聽眾,而言刹也希望,她會是自己最後一個聽眾。
女子一邊吃著糖水一邊晃動著自己素白的長腿,看著已經出落成人氣歌手的言刹,感慨萬千:
“原來看你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晃眼就這麽大了啊……”
琴聲響起,伴著言刹悠揚清越的歌聲,他的眸子裏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落寞。
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長得這麽大,但是她卻好像還在原地,交錯的時間隻能持續一瞬,之後隻能漸行漸遠。
但是他也在傾盡全力地改變這一切,這麽多年,是她在陪伴他,也是他在陪伴她。
他隻到自己作為人類的生命永遠無法去丈量她作為妖物的生命長度,但是至少在他還活著的歲月裏,他會用自己的全力去創造最完美最值得回味的記憶,他不知道她在他走之後會不會落寞,但是他的生命離不開她,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就是神明,是他的信仰,是他前進的信念,是他的一切。
東方幺幺自那個下午把他從泥潭中拉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應該做好覺悟,被他用一輩子纏著的覺悟。
沒人會對一個自閉症的孩子抱有期待,但是她不一樣——給了他最好的環境,給了他家人,給了他正常孩子能有的一切。
她總是這麽說——
“我的孩子,值得最好的。”
而言刹也無數次地在心中這樣說過——
“我的幺幺,也值得最好的。”
為了這個信念,為了她,他不斷地克服自己,不斷地成就更好的自己。
他也的的確確做到了,做的比誰都好,他成為了星星,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顆,也印證了女子的一句玩笑——
思緒從遊離的記憶之中拉回到現在,言刹推門而入,臉上帶著風輕雲淡的笑容。
“幺幺,我給你帶了東西!”
歸冥他們也凝滯了一瞬,旋即都做出什麽也沒發生一般,東方幺幺看到言刹的一瞬麵色白了一下,旋即又恢複如常。
將蕭遙的禮物交到東方幺幺手中,言刹什麽也沒多說就準備推門離開,東方幺幺想說什麽,卻也沒有力氣追上去。
終歸,自己還是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