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不讓我出去,也不逮捕我,還讓我觀摩你們的絕密會議。你也是個人才……”

寧乾洲說,“是嗎。”

他去省城開了一周會議。

回到平京,寧乾洲致電全國。表明寧派堅決捍衛內閣統治的立場,各地軍閥跟隨其後,表明捍衛內閣政府的決心。

然而,各地武裝衝突愈演愈烈,隱隱有擴大趨勢。

最後,上升到小範圍戰爭。

越壓,越壓不住。

壓住東邊,南邊冒頭,按住南邊,北邊肆虐。

加之,憤怒激進的民眾大規模衝突,局勢動**難定。

內閣動用直係自衛軍鎮壓,調度各地軍隊,卻按不住。

全國各地開始抓捕青青文學社的幹部,平京城的抓捕行動聲勢最浩大,那些不幸落入寧乾洲手裏的幹部,難逃一死,高調處決。

那些有機會逃走的幹部,寧乾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抓不到,那便抓不到。

不過三個月的時間,青青文學社組織的愛國者戰線以雷霆萬鈞之勢,在嶺南建立起了根據地,成立了臨時政府,與內閣南北抗衡。

並登報昭告天下。

成立了自己的軍隊。

內閣政府氣急敗壞,號召各地閥頭,去攻打嶺南。

寧乾洲以‘不宜內戰’‘嶺南政府不成氣候’為由拒絕,並再度表明擁護內閣統治的決心,強烈譴責嶺南遊匪破壞國內和平穩定的不測之心。

僅此而已。

雷聲大,雨點小。

漂亮話喊遍全國,卻不辦實事。

擁護內閣統治的立場十分堅定,可就是不行動。

我親眼見證了寧乾洲如何不露痕跡地放水,讓青青文學社有了破繭而出的時機。

放了一整個太平洋的水。

才讓寧派的軍隊打不贏敵軍,抓不住敵人,壓不住叛亂。

內閣政府求助洋人,洋人趁機敲竹杠,又積極向國內各方勢力高價售賣劣質武器,大撈一筆,樂得見我們再次四分五裂。

其實這一次,表麵上分裂了。實質上,各地軍閥依然以寧派馬首是瞻,以不變應萬變。

形散,神不散。

我被關了很久,局勢漸漸明朗的時候,寧派登報宣稱對我的調查結束,羈押數月後,迫於群眾壓力,放了我。

警衛護送。

繡珍陪我回家,她笑著說,“施小姐真受百姓愛戴,寧帥讓我出麵代您發言,百姓喜愛您,自然就接納了我。他們都曉得我是您的人,我說,對您的審查很快就結束了,結束了就放您出來,才安撫住群眾。”

她咯咯直笑,“你沒瞧見,判官一上台講話,就被扔臭雞蛋,哈哈哈。”

她從包裏把一遝報紙拿給我看,“寧帥就是疼愛您,您瞧瞧,好幾個在全國各地搞**巡講的人,隻要是煽動民眾對抗內閣的,都被槍殺了。”

她笑說,“您別怪寧帥關你這麽久,至少這段時間,您天天陪著孩子們,對吧。”

我笑笑,“流血犧牲,在所難免,那些被槍殺的愛國誌士,也是別人家的丈夫、兒子、妻子和女兒。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我又怎能因一時苟活,而慶幸。”

“您多為自己想想吧。”

我其實沒什麽好想的,支撐著我走下去的念頭除了對寧乾洲的恨意,便剩下內心深處對民眾信賴愛戴的回饋,以及對靳安默默的支持。

我自己這條命,自始至終都不重要。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星野和拏雲一邊一個牽著我的手,在深秋的街道上往回走。挐雲悄悄撓我掌心……

我輕輕反握住他們的手,心頭暖暖一動,讓我活下去的理由,還有我兩個寶貝兒子。

嶺南臨時政府成立那天,我心情格外明朗,給孩子們洗完澡,幾人圍坐在爐子邊上烤橘子。

我研究著報紙上公開的信息,當初我跟靳安炒股賺來的錢,匿名投資很多實業。東、南、西、北以及中原各方城市都有合資的產業。

當初為了不讓寧乾洲察覺,我跟靳安合資的產業隱秘性很高,這些都是靳安在打理,瞧著報紙上講述的作戰路線,他該是以那些公司為各個地方的秘密據點,呈線狀包圍圈,建立起了情報輸送地網。

雷霆行動成功了,我了卻一樁心事。

靜下來的心,便想起了紀淩修。

他蟄伏了整個夏季。

初秋入了夜有些涼,我剛躺下,便聽見繡珍敲門,她說,“寧帥有事問你,施小姐方便過去一趟嗎。”

我說,“什麽事,明天說不行嗎。”

“挺要緊的。”

我琢磨著寧乾洲對局勢的態度,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高度集權。某種意義上,他在分解內閣,有意平穩地進行政權更迭。

在不驚動洋人的情況下。

將所有的內部矛盾,最小化進行稀釋過渡。

我從被窩裏爬起來,穿好衣服,去見他。

確實許久沒跟他說話了,他嚴肅起來超級冷,十天半個月不理我是常態。八成覺得我說的話,都是廢話……

這會子是拿我通敵的把柄,秋後算賬了麽。

我問繡珍,“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走?”

她說,“走到半路了,看到寧帥回來了。卜遠遊攔住我,說,讓我傳話給你。卜遠遊是男人不方便出麵,就讓我出麵……”

“辛苦了。”

跟著繡珍來到寧乾洲的臥房,我輕輕蹙眉,“在這裏談?”

“您放心,不會有什麽危險。”

“太晚了,不方便。”我轉步要走。

警衛突然堵住我。

判官從警衛身後走出來,“施小姐,寧帥最近壓力大,很累。你該是體諒體諒寧帥對你的寵愛。事事忍讓你,縱容你,幫襯你,你總該有所報答。哪兒能受了男人的好,卻什麽都不付出呢?”

他伸著臉,“說句難聽的,收了男人禮物的女人,都曉得要給男人表示。你承了寧帥如此大的人情,不會天真地以為,寧帥白給你的吧。”

我拔槍,判官像個老油子似的反扼住我的手,靈巧奪去我的防身槍,將我一把推進寧乾洲的房間裏,反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