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
此後的日子,我便居住在烏洛的氈帳裏,取代阿若侍候烏洛。
白天事情不多,早晨先烏洛起來,洗漱完畢,給他打來水,侍候他穿衣洗臉漱口,而後送他出帳。烏洛白天也很少在帳內。在帳內的時候也隻是端坐案幾前,看著成堆的折子,我便在他旁邊為他遞茶,研墨。
這些倒不是難事,不需要太多的言語,隻需要按他的要求來做就可以。他也很少正眼看過我。
隻是每晚要和烏洛同居一個**。我踟躕不前,終究在他陰冷的目光讓步。我僵著身子,麵頰滾燙裹被在裏,他則在外,。
剛開始幾日,我都和衣而睡,雖裹得嚴嚴實實,終是不放心,半睡半醒。第二天起來亦是疲憊不堪。
後看他並無不軌之處,我也放下心來。
日日和平相處,倒不似初見的凶狠暴戾,偶爾,他的嘴角亦會有一抹淡淡的笑容,稍縱即逝。
沒有他的允許,我也不曾踏出帳內半步。
隻是偶爾氈帳簾子被掀起,我才能從那簾縫裏看到幾線刺目的日光,也隻能想象外麵秋風習習吹在臉上的愜意。
無人的時候,我便坐在鋪著厚厚絨毯的地上,摘下脖項的荷囊,細細撫摸著上麵絲線的紋路。
荷囊是我在初到韋伯家的時候,靈兒教我刺繡的。靈兒刺繡活兒極好,繡出的鴛鴦荷間戲水遠觀隻道是真的,見過的人皆稱道不已。
初見我,我每日悶悶。靈兒便教我刺繡。
隻她一句“繡個香囊裝最親的人的東西,貼身而帶”我便記起了母親給我的兩樣遺物。
於是,便跟著靈兒學起來。初起,針腳非大即小,勉強繡個小鳥靈兒看過直笑得彎腰撫肚,半天才指著說比地下爬的小雞還醜。
待到能繡了,便和靈兒去市集挑了又挑,才挑到這粉色的絲綢。在靈兒的細細指導下,半個多月才繡起這如意狀的荷囊,上麵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玉蘭花,並以湖藍色鑲邊。
平素唯恐將母親的遺物遺失,隻密密藏好,這個荷囊,隻放在枕邊,倒不曾用過。
恍如昨日靈兒還在教我刺繡,教我做豆腐,一邊銀鈴般的笑聲在耳邊回響,“姐姐,你可要繡個鴛鴦給心上人?”
說完,哼起歌,
一繡一隻船,船上撐著帆,
裏麵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二繡鴛鴦鳥,棲息在河邊,
你依依,我靠靠,永遠不分開。
看著手上的荷囊,仔細摩挲著那一針一線,仿若回到那垂柳輕拂的夏日,綠草茵茵的河邊樹林旁,樹下,我和靈兒相對而坐的日子。各埋頭於手中的刺繡,靈兒時不時湊過告訴我針法和針腳的密度,偶爾會接過去替我挑上幾針。垂柳長長的枝條偶爾拂過她的肩頭,她輕輕將柳枝撣去,偶爾會抬頭望向遠方,極出神處會癡笑幾下。我湊過去,靈兒慌忙捂住,卻已被我看去,原來真的是鴛鴦戲水。靈兒臉便格外紅。
…….
短短一年,與靈兒卻是陰陽兩重人。
悵然看向前方,不禁歎息,想來自己是不祥之人,猶如浪濤裏的一葉扁舟,隨波主流,注定此生無法過上太平日子。
算著時辰,也該是烏洛回帳內用膳的時候了。
我起身,揉揉坐得太久而酸麻的膝蓋和腿,將額前垂下的碎發撥向兩鬢,便走向大帳門口,等著傳膳的遞進食盒。
等了許久,沒有聲音。
正詫異,厚厚的簾子被掀了起來,伸進一個盔甲腦袋。刺目的陽光我不禁用袖子一擋,隻聽那人道,“王爺有令,命你即刻前往營帳。”
我納罕,這不就是他的營帳嗎?
那人亦不睬,我隻好跟出去。
一出大帳,正午強烈的日光讓我眼前一黑,立時眯起眼睛,頭亦隨之疼痛暈眩不已。我身形一晃,急抓住簾子的邊緣,才沒有倒下。
站立好一會我才適應了外麵的光線,抬眼望去,陽光明媚,暖暖曬在身上。我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這才隨他前行。
一路上,踩著似地毯般的茵茵綠草,沐著暖暖的日光,腳步亦輕鬆不少。沿路經過幾個白色的氈帳,一隊隊的盔甲兵士巡邏而過。
半頓飯功夫,來到一個氈帳前。
我眯眼一看,這個氈帳比我剛在的那個要小一些,但仍然有平常百姓家的幾間房大小。我不明所以地看著帶我來的那人。此時也看清了他的麵目。
臉龐黝黑,同樣是褐色的眸子,濃眉下微凹的雙眼炯炯有神。
見我看他,他亦打量我,眼睛有片刻而過的失神,挪開眼睛,隻道,“王爺在裏麵。”
說著打開氈帳的簾子。
我微微一笑,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