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沒一個活口!”蕭勃眼看天色逐漸暗淡,不禁開口道,“咱們走吧。”

範鑒帶著揶揄的笑,問道:“你怕了?”

蕭勃並未與他計較,如今的他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喪家犬了,來北齊不到兩年,就散盡了蕭衍留給他的金銀珠寶,那幾個跟著他的隨從趨炎附勢的另投了明主,眼下他隻能跟在安德王身邊做個忠實的幫手。

“死都死了,”蕭勃道,“有什麽好怕的。”

“你確定他們都死了?”範鑒道,“找到蛛絲馬跡了?”

“沒有,”蕭勃抿了抿嘴唇,道,“無一破綻,天色漸暗,走吧。”

“蕭勃,你該不會怕鬼吧?”範鑒意興闌珊地瞥了他一眼,“安德王身邊的人膽子這麽小!”

蕭勃不禁有些惱怒,在他壓抑很久的自尊底下,隱約有些潛在的不安,這種情緒近似畏懼的緊張。此刻來到這座鬼影森然的府邸,周身都籠罩著恐怖的氣息,剛進來時,見到眼前的景象,他有些四肢發軟,府邸滿門被屠,由於府內沒有一個活人,周遭暗幕中藏著一種莫名的令人寒毛豎立的驚悚。

“你不怕?”蕭勃瞪了他一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倒是你,還是謹慎些為好。”

範鑒似乎沒聽見這番話,他用他特有的那種居高臨下,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漸暗的暮色:“這個人手段陰狠,居然一夜之間殺光這麽多人,有多大的仇恨能使人瘋狂至此!”

“這家的主人,你不是很熟嗎?”

“隻是有生意上的往來。”

“聽說他的茶莊有位女子,被你趕走了?”

“是他自己趕走的,與我何幹?”

“難道不是你給她下毒,她犯了錯,茶莊老板才趕她走的?”

“你懷疑是她?”

“有可能。”

範鑒嗤笑一聲,道:“她早就死了,曼陀羅花毒,絕無生還的可能。”

蕭勃不以為然:“眼見為實,你還有更好的理由解釋眼前的情形嗎?”

茶莊老板死於非命,府內錢財並沒有被拿走,隻見到屍橫遍野,不是尋仇是什麽?更何況,這些人被殺,竟然很久之後才被人發現,這足以證明,下手的人不但仇恨滿腹,還手段慘烈,她想用淩遲的方法來複仇!

範鑒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有些懼怕,心道:“難道她還活著!······不可能,這世上無人能解曼陀羅花,除非有解藥!”

安德王派他們來查訪,他們隻能照辦,此時暮色漸沉,深紫色的夜空沒有一絲星光,範鑒暗自有些害怕起來。

“走吧,”範鑒低聲道。

他說著上馬,一勒韁繩,打馬上路,仿佛身後真的有鬼似的,他迅猛地騎著他那匹馬,穿過矮樹,小心翼翼地聽著四麵的動靜,近日下了小雪,地麵的積雪已融化,樹叢底下的石塊,水窪,樹根很滑,一不小心就會摔倒,蕭勃跟在後麵,他那匹馬是花重金從柔然買來的,柔然良馬甚多,最有名的是赤兔馬,而範鑒的高壯駿馬此時也不耐煩的吐著氣。

“走快點,”範鑒的恐懼使他焦慮起來,“安德王等著複命。”

“你的馬太弱,”蕭勃道,“它跑不動了。”

範鑒不置可否,突然,樹林深處傳來一聲狼嚎,眾人一驚,範鑒在一顆長滿野姑的老樹旁停下。

“為何不走了?”蕭勃問。

“有狼群,騎馬會更招搖,”範鑒望著前方,道,“前麵的路步行比較好,翻過那座山,就是大道。”

蕭勃收了笑,凝神望著遠方,思索半晌,須臾,耳邊響起陣陣冷風,林間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隱約的狼嗥,範鑒後背躥起一股涼意,仿佛有種詭異即將來臨。

“那條路不能走。”蕭勃喃喃地道。

範鑒朝他輕蔑一笑,道:“是嗎?”

“你難道察覺不出?”蕭勃道,“看那邊,有動靜。”

範鑒轉頭,好像也感覺到了,他在北齊的幾年間,橫行鄉野,還從未有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心道:“是什麽東西?”

“有狼嗥,還有······”蕭勃翻身下馬,他將馬拴在樹幹上,長劍出鞘,這是一把打造極其精致的好劍,漠北突厥擅製兵器,這劍柄鑲著珠寶,在暗色裏熠熠生輝,這時的山林間,彎彎的月亮露出了些許光亮,微弱的月光落在明晃晃的劍身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生個火,我過去看看。”

身後的幾個人立刻動起手來,範鑒喝道:“蠢貨,那邊不知是人是鬼,生火,難道要把他們引過來?”

幾人一頓,蕭勃無奈地道:“你膽子夠小,我不與你為伍,老子還想活著離開這!”

他立刻閃身進了濃密的樹叢,不多時,他爬上低緩斜坡,朝一處山脊走。範鑒像是有些後悔,他衝身邊的人低喝:“廢物!還不快走!想死在這嗎!”

幾個人被他劈頭蓋臉的一頓吼,也不敢惱怒,隻紛紛踏著薄薄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地麵潮濕的草叢向前行。

“轟!”

一聲巨響忽然在天空中炸開。

“有鬼!”一個聲音從濃密的草叢間傳來。

範鑒停下腳步,他站在原地,目光裏瞬間閃過一道紅色的身影。

“怎麽回事,”他的視線在四麵來回掃,最後停留在一個紅色的影子上,遠處的紅色忽近忽遠,像是一個身影,又像是一隻怪物,一會長一會寬,但總是停留在哪裏,一動不動。

範鑒顫聲喊道:“誰?誰在那裏?”

他的聲音帶著不安,少頃,那紅色開始飄動,有張熟悉的人臉給了他答案,那是一個女人,在暗夜的樹林沙沙作響之間,那張臉越來越清晰。

“紅,紅月?”

範鑒聽到自己囁嚅的聲音,“你,你是,紅,紅月?”

然而,眨眼間,那道紅色影子轉瞬不見,再定睛一看,四下卻空無一人。驟然間,一股寒冷的氣息籠蓋了下來,範鑒覺得非常冷,他顫抖著兩手交叉抱著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