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入了宮。

元軒的驕矜與冷靜皆化在眉宇間,變成帶著點疏離的冷漠。他走在高肅身後,一襲紅衣肆無忌憚地讓北齊皇宮增添了一道豔麗的色澤,把那灰暗的宮牆渲染的活了過來。

禦花園的景色跳起了舞,像春日裏絢爛的花朵,沒有歸期。

換了龍庭,並非改朝換代,依然是那些高牆與宮苑,可宦官早已換了人,都是先前王爺府的人挑選上來的,因著之前別院的緣故,人人都認得元軒,見了他,竟三叩九拜起來。

封霆雲一頓。

元軒卻笑了,他道:“風水輪流轉,禦林軍的好日子來了。”

封霆雲憨厚答話,道:“這都是沾了大人的光。”

裏麵傳來通報,元軒指了指回廊:“若是一名女子出來,你就攔住她。”

封霆雲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元軒已經跟上高肅踏入了內殿。他茫然片刻,一回頭撞見了陳秦,道:“什麽人在裏麵?”

陳秦一本正經地道:“柔然公主,朝華女帝。”

“兩位女子?”

“怎麽?”

“可大人說,若是一位女子出來,”封霆雲有些發懵,“就攔住她,怎麽是兩位女子?”

陳秦道:“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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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殿裏遠遠傳來高演的說話聲,兩個人一同入內,隻見內殿一側設著兩個位子,分別坐著兩位女子,一位麵紗遮麵,另一位國色天香。二人皆是一怔,少頃,行參拜禮後抬首,高演才道:“長恭近來辦差,沒個空閑,鴻淩如今倒是閑雲野鶴,看看,怎麽連朝服也不換上?”

元軒向來桀驁,無論在誰麵前,皇帝麵前也不例外:“今日休沐,陛下突然傳喚,哪來得及換朝服,若有失體統,便即刻去換。”

“罷了,”高演吃了茶,“今日你不是尚書,是朕的兄弟,免了吧。”

高演為人謙和,即使做了皇帝,也不忘以往的情誼,擱了茶,他笑著瞧了瞧玉靈兒,又轉向橆顏霜那邊,轉眸道:“兩位貴客到訪,指名要見你們。”

朝華女帝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高肅,就在上一刻,她見到高肅的刹那,驚得險些失了分寸,幸好身邊的女官看出了端倪,一把拉出了她,這才讓她一顆怦怦直跳的心平靜下來,她心道:“他就是蘭陵王!我果然沒看錯!”

而柔然公主玉靈兒身姿優美地走了過來,一派俠女風範,仿佛根本不把朝華女帝放在眼裏,徑直走到元軒跟前,莞爾一笑:“尚書大人可否陪我出去走走,這裏太悶。”

且不說上麵坐著君王,就算尋常人家的女子這般相邀,他也沒有拒絕的道理,然而元軒冷著臉,站在原地不答也不允,整個人好似冰雕般對眼前美豔的柔然公主說的話置若罔聞。

玉靈兒有些委屈,她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般冷落過,她頓了許久,對高演行了拜別禮,轉身衝了出去。

這時封霆雲已按照元軒的吩咐立在外廊上,見玉靈兒氣呼呼的跑過來,忙攔住道:“請留步!”

玉靈兒一怔,頓住腳步。

“卑職冒犯,請姑娘勿怪,”封霆雲拱手,低頭如實說道,“隻是方才,公子吩咐,要卑職留住姑娘。”

“尚書大人?”玉靈兒美目中波光流轉,凝視封霆雲,問道,“他讓你留住我?”

“是的,尚書大人是這麽交代的。”封霆雲答道。

玉靈兒看著封霆雲,不禁嘴角微彎,轉怒為喜。

高演見事態有些尷尬,也不好過多參與,畢竟是兒女之情,他正待開口安慰元軒,豈料高肅摸著下巴,繞有興趣地道:“陛下,聽聞東榮大街的商販運過來幾壇子天妃樂,何不讓鴻淩去喝個痛快。”

高演立即道:“嗯,這個主意好,鴻淩,還不快去!”

元軒看了高肅一眼,對高演一拱手,隨即轉身,與高肅插肩,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意味不明地輕聲道:“人家不遠千裏衝著你來,好好招待。”

高肅轉過頭來:“衝我來的嗎?”

“我敢肯定,她是非君不嫁,不到黃河心不死,長恭,自求多福吧!”

熟料,橆顏霜突然開口道:“尚書大人留步!”

兩人同時一愣,回過頭望向女帝那邊。

不多時,橆顏霜起身上前,對元軒道:“尚書大人,此次微服來訪,有一心願,不知能否得以所願。”

元軒不明所以,與高肅對視一眼,眼神仿佛對高肅道:“這女帝慣會用計,竟懂得愛屋及烏,知道我與你有些交情,便來嘩眾取寵,高長恭,這可怨不得我。”

“陛下有什麽心願,說來聽聽,”元軒笑道,“隻要在下力所能及,定鼎力相助。”

橆顏霜聞言,一把扯下麵紗,眾人頓時驚住,都說朝華女帝相貌醜陋,奇醜無比,可眼前的人卻是肌如凝脂,眉羽如翠,秋波妖嬈,麵襯桃花,纖纖魅姿,長得美豔動人,貌賽西施,她盈盈笑道:“我願將朝華國奉上,嫁與蘭陵王,誠邀蘭陵王為我國君王,我為後,至此朝華國民歸北齊,如何?”

高肅目光如劍,剛要辯駁,隻見元軒摸著下頜,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知道蘭陵王為何不允嗎?”

橆顏霜不解:“為何?”

“因為他已有王妃,”元軒低頭一笑,旋即抬頭,挑起一邊眉,“難道女帝願意做妾室?”

橆顏霜驟然一頓,沉默半響,語氣森森:“蘭陵王至今未娶,何來已有王妃,尚書大人不要玩笑,我對蘭陵王癡心一片,帶著很大的誠意來······”

“說句實話,”元軒笑道,“那位未來的蘭陵王妃是世間絕色。不過女帝陛下著實容貌傾城,隻是任何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你來得晚了些。”

高肅聽著兩人的對話,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這時,高演朗聲一笑,道:“朝華女帝的來意的確是好意,隻是婚姻之事,還需長輩做主,太後一向疼愛長恭,這件事還需聽聽太後的意思。”

而此時,婁太後已聽到了風聲,她在宮裏的這些年,從皇後到太後,再從太後到太皇太後,最後又回到太後,就像她說的那樣,無論是兒子當皇帝還是孫子當皇帝,宮裏都有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