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境宮內,結束溯源,水流褪去,陸瑤目光還在停留在最後定格畫麵,這是她親生的爸爸媽媽,按照未央的稱呼習慣,她喃喃念著:“母親、父親……”
陸瑤伸手想去觸碰二人影像,指間碰到水麵的一刻,水幕散落,一切消失。
陸瑤失落,大祭司出言開解:“青逸領主與玄楚夫人生死相隨,而今青瑤小姐安好,他二人也無憾了。”
“……謝謝您,讓我看到了他們,可惜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太短暫了……”
“青瑤小姐不必太傷懷,正如您所說,這段溯源蘊含著未來的啟示,父母的饋贈一直保護著你。”
陸瑤不是很確定大祭司指的是什麽:“您是說風係靈力?”
大祭司明確啟示關鍵:“扶搖族的修複之法——沐風。”
可是陸瑤並不懂如何使用這沐風術,大祭司指點陸瑤:“齊悅身為扶搖長老,亦懂得如何修習此術。”
“她現在在哪兒?”
“當年齊悅長老護送婦孺老弱逃離扶搖,舊部難民大多隱匿在收留他們的坤輿州。”
所以是要去坤輿嗎?這趟溯源之行比她想象的更要沉重許多,陸瑤神色凝重。
水境宮門口,陸瑤神情疲憊地出來,薑惜文趕緊迎上來接她,關切詢問:“怎麽樣?看你臉色不太好。”
“有點累……”陸瑤有氣無力地回答,又想起問雲霄:“今天還要見領主嗎?”
“兄長還沒回來”,雲霄也看出陸瑤在強撐,“不然你先去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陸瑤點點頭,薑惜文擔心地握著她的手:“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我想自己待一會。”
雲霄讓雲霏帶陸瑤去房間,陸瑤跟雲霏離開。
薑惜文還是很不放心,又怕是自己對人情洞察看的不準,向雲霄確認詢問:“她是真心想自己待一會,不是在偽裝的吧?”
“嗯,你的直覺是對的。”
雲霄先是肯定薑惜文的判斷,隨後又細心向她解釋,為什麽陸瑤在這個時候想要獨處——“那樣慘烈的過往,我們都需要時間來接受。”
混亂的夢境,壓迫性的影像與聲音交錯出現:
青逸/玄楚:“瑤瑤,你長大了,過的好嗎?”
沈蓉/陸長青:“瑤瑤,你在哪裏,我們好想你。”
向莊:“把你安全帶出來,我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青逸/玄楚:“瑤瑤,你要好好的,我們要你平安快樂。”
轉瞬間,陸瑤在意的人發生了她不願意見到的事:
陸長青生病急救、沈蓉獨自掃墓;
向莊救火犧牲;
青逸和玄楚被勞倫斯的火力攻擊炸的灰飛煙滅。
陸瑤驚醒,額頭冷汗涔涔,呼吸急促,摸到自己臉上竟然還有沒來得及幹的淚痕。
陸瑤環顧四周,自己此刻置身在淩波宮殿的房間裏,原來剛才那些都是夢,陸瑤努力平緩著混亂的心緒。
未央長夜,天河璨璨,一顆主星和幾個月亮掛在夜空。
陸瑤睡不著,獨自來到庭院,庭院之中是淩波華貴風格的宮廷噴泉,噴泉周圍是真人身高的幾組冰雕,像是古典藝術那種神話故事和傳說人物,人像和動物都刻的栩栩如生。
陸瑤想走近看看,但是北境淩波的深夜本就寒涼,這冰雕附近更不宜久留,陸瑤縮了縮身子正想回房,卻聽一旁有一個人與她打招呼:“遠方的客人為何獨自在此?”
這人聲音彬彬有禮,即便夜深人靜突然出聲,陸瑤也沒覺得被嚇到。陸瑤回身,竟是劇院門口那個送她門票的麵具男子!這人又問她:“初到淩波可有不習慣?”
“是你?”陸瑤有些驚訝,“你怎麽在這?”
那人笑笑:“這是我的宮殿,不在這裏也無他處容身。”
雖然意外,陸瑤還是一秒猜到:“你是雲霆領主?”
雲霆向陸瑤點頭致意:“青瑤小姐。”
雲霆比雲霄大了十幾歲,行禮的幅度動作和雲霄一樣,但更顯穩重從容,波瀾不驚。
“你怎麽會出現在劇場呀?”
陸瑤好奇,難道這淩波領主親自經營了一家劇場?還是說那劇場有什麽不簡單?
“若我如實相告,青瑤小姐可願替我保密?”
還真有秘密,陸瑤點頭應允,雲霆坦白相告:“我去那裏,是取極樂草。”
極樂草?好像在哪裏聽過……陸瑤想起郵輪上,向辰他們和那個被他們、陸瑤現在還是不敢回想那個場景,總之是那個人,他們好像就是因為這個起的衝突。
“按照第五州的概念,它是一種毒品。”雲霆直言不諱:“在未央,極樂草也是一種非法毒草,服食後,短期內提升靈力,長期使用則對身體有損,被未央各部明令禁止。我因自身原因,需長期服食此物,劇場是對方與我交涉之地。”
陸瑤又抓到重點:“你怎麽了?”
雲霆停頓片刻,“青瑤小姐可見到水境泉眼?”
“嗯。”
“那是未央水係的淨化之泉”,陸瑤隨著雲霆的話回憶她在水晶所見:
“泉眼之下,有一枚玄武印璽,集曆任領主之靈力。水源通過玄武印流入江海,為四州水域消解汙染、淨化水質。然而,近年汙濁愈甚,以我原生靈力難以維係,不得已服用極樂草。”
陸瑤驚詫:“這麽大的水係隻靠你一人?沒有人幫你嗎?”
“未央就是如此,領主血脈有最強的靈力,便承擔最大的責任。”
“可……”陸瑤欲言又止,雲霆的麵具掩蓋他的表情,陸瑤不知他是以何心境說出此話,也不知道自己這時該說些什麽。
雲霆並未讓陸瑤尷尬,向她解釋道:“青瑤小姐,我與你說這些,不是令你同情我。我已無法可醫,隻是擔心,他日雲霄或雲霏繼任領主,是否有靈力再生之法,讓他們擺脫這淩波宿命。”
透過麵具,陸瑤好像看到雲霆目光中流露出的哀傷,也聽懂了雲霆與她說這番話的意圖:
“我明白了,我會盡力。”
幾天後,陸瑤和雲霏在碼頭送雲霄和薑惜文。薑薑這次來有收集未央生態數據的任務,趁在淩波時,把這邊的幾個地方跑遍,雲霄帶著幾個手下隨她同行。
“淩波州有三個地方要收集數據,我得離開兩到三天。”
上船前,薑惜文叮囑陸瑤趁這幾天好好休息調整。
“沒事”,陸瑤不想讓薑惜文擔心,“我正好多熟悉這邊的情況。”
雲霄又提醒陸瑤需要任何物資可以讓雲霏安排,陸瑤點頭表示讓二人放心。
“一路順風啊”。
薑惜文和雲霄的船開啟,陸瑤目送他們離開,心裏還是有些難過,這是來未央後第一次她自己一個人了。
雲霏看出陸瑤失落,主動挎起她的胳膊,帶著她在浩渺鄉逛街散心:“別擔心,他們很快回來,然後我們就出發去坤輿。”
“嗯。”陸瑤點頭,隨後又不自覺地歎氣,“說來說去還是要去坤輿。”
雲霏聽陸瑤歎息語氣,有些好奇:“你之前有考慮過去那邊?向辰跟你說的?”
聽雲霏提向辰,陸瑤想起向辰在郵輪上對她叮囑的那句話:“在淩波,除了雲霄和雲霏,別的人都不要輕信。”
陸瑤駐足,思索這句話的意思,雲霏跟著停下腳步,陸瑤看著她問道:“你跟向辰很熟嗎?”
雲霏想了想說:“看哪方麵,他具體做什麽我不太清楚,但是為人還是靠得住的,值得信賴。”
陸瑤不太理解:“不知道背景也能判斷為人嗎?”
“嗯……反正我是憑感覺,我和我先生就是這樣走到一起的。”
雲霏私下很爽朗,一看就是被大哥、二哥寵大的,對於自己的選擇真正能做到率性而為。這點她還真走在了陸瑤的前麵,陸瑤覺得,自己好像還沒強大到那個程度,還不能真的做到不顧後果、不計得失,想怎麽選、就怎麽選。
陸瑤羨慕又敬佩地稱讚雲霏:“那你很勇敢,也很幸運呢!”
雲霏倒是另有心得:“還是主觀選擇吧,你選擇相信幸運、選擇相信美好,美好和幸運也會向你而來。”
“真好……”陸瑤思索著雲霏的話,很快又表情暗淡:“可是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去驗證。”
雲霏不解:“為什麽這麽說?”
陸瑤確實想跟雲霏請教經驗,但又覺著雲霏跟向辰認識,不好明說:“有個、朋友,答應會來找我,可是我們、吵架了,也沒講清楚之前說的還算不算數。”
雲霏了然地笑了笑,“還是那句話,主觀選擇,你選擇相信那個朋友會來,他就會出現在你麵前。”
為了防止陸瑤繼續往負麵想,雲霏拉著陸瑤去鬧市。
淩波證券交易所人潮擁擠,大家都在爭搶讓操作員優先自己的交易,陸瑤被這個景象驚呆:“帶我來這幹什麽?”
雲霏準備拉著陸瑤擠過去排隊:“你不是要熟悉風土人情嗎?了解一個地方最快的方法,就是了解它的金融。浩渺鄉是未央大陸的金融之都,四州的風起雲湧,都能反應在這個小小的交易所裏。”
陸瑤看著裏麵嘈雜的人群:“但是真的人有點多,要不我們改天?”
雲霏也向裏麵看了看:“確實有點多……哦。對!今天能源期貨開盤,我也要買入!”
陸瑤不明狀況,雲霏好歹是長公主:“你去跟他們擠?你沒有專屬通道嗎?”
雲霏擺了擺手:“錢這方麵,像流水一樣,沒有專屬這回事。你要不要買點?”
陸瑤不想打斷雲霏的熱情,但是自己也實在不願湊這個熱鬧,提出個折中的方案:“我就不進去了,要不,你幫我理財?”
雲霏豪情仗義地接過陸瑤給她的存折:“好嘞,等著數錢吧!”
見雲霏成功擠進證券交易所,陸瑤漫無目的地獨自逛街。
自水境溯源以來,她總是睡不好,反複被那些夢境折磨,情緒也跟著低落,什麽事都會往悲觀了想。薑薑陪她睡了幾天,知道她的狀況,所以剛才走的時候才會那麽擔心,雲霏也是受了雲霄托付特地帶她出來散心,但是現在的她跟人交流都是強提精神,她不願意讓他們掃興,寧願自己獨處。
不知不覺,陸瑤走到了遇見雲霆的那家劇院,劇院門口還是《魔戒》海報。窗口掛上了票務售罄的公告。陸瑤找出雲霆給她的那兩張開放票,正在考慮何時兌換時,她聽到一個男孩與售票員爭執:
男孩:“我就進去看一眼!”
售票員:“沒有票不能進。”
男孩:“那是你們賣完了,不是我不買,觀眾有什麽錯?”
男孩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看穿著偏休閑風格,不像淩波本地的。
售票員按規行事:“不管你說什麽,沒有票就是不能進!”
男孩揚起聲調:“我千裏迢迢來,就這麽把我拒之門外?”
眼見男孩鬧騰起來,售票員和看門人都來阻止,陸瑤見狀上前:“這位小哥,你是想去看演出嗎?”
“啊?”男孩有些意外有人會過來解圍。
男孩撇餘光方向,阿寧、阿信在他對看門人的胡攪蠻纏下已順利潛入劇院。
陸瑤背對著劇院,對此絲毫沒有發覺,還準備將手上門票送給男孩:“如果你實在想看的話,我這裏有票。”
男孩見狀,急急跟陸瑤解釋:“我不是要看劇啦,我是……”
男孩話說一半,陸瑤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將他喝止:
“阿豪!”
陸瑤順聲音看過去,真的是向辰出現在巷口!向辰也看到陸瑤,兩人隔著人群彼此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