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舍院外門口,向辰將一片甲骨交給雲霄,甲骨上刻著測算爻符。
“徐峰妻子交出的,你認認。”
“這是…….”雲霄很快認出:“甲骨爻?”
向辰點頭,雲霄仔細翻看:“玄武甲片,置於水境溯源可預見未來。淩波遺失多年,怎會在此處?”
向辰問雲霄:“你對徐峰、也就是栩成,可有印象?”
雲霄回想:“那時我還小,隻記得是兄長親自將他查辦。”
向辰將徐峰曾經的身份道出:“連你也不知,栩成是雲霆領主少時伴讀,曾隨他出入淩波王宮與水境。”
雲霄驚訝:“兄長與他是舊識?”
“水境之中,栩成看到了自己的命運——至交反目、煉獄受刑。然而宿命一說,越是抗拒、越難逃離。”據向辰等人調查,栩成利用雲霆對他的信任,暗中勾結卡拉查集團,將毒草引入淩波,為他自身謀利,意圖擺脫命運束縛,實則是將自己更推上絕路。
根據向辰的信息,雲霄推斷:“盜走甲骨爻,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未來?”
不知為何,向辰覺得自己有些能理解栩成:“也許他認為,未來本就不該被提前看到。”
雲霄有些唏噓:“……不知他出獄後的日子是否也算在其中。”
不相幹的人不值得浪費心力,向辰的感懷到此為止,轉而對雲霄說出請求:“物歸原主,把它交還給大祭司。如若方便,請大祭司推演,神樹結種,是否可行。”
“放心吧。”雲霄收起甲骨片,點頭應允,他知道向辰在擔心什麽,更確切地說。在擔心誰。
向辰拍了拍雲霄肩,轉身要走,雲霄又叫住他:“哎!你跟陸瑤怎麽了?”
向辰已經準備離開,聽雲霄這麽問,腳下停了停,頭卻沒有回:“……沒事。”
猜到向辰不會說,雲霄換了個方式:“我一直沒問你,之前陸瑤提到圖騰玉佩,你為什麽要我遮掩?”
突然被問到要害,向辰轉頭,向雲霄投來眼神殺。
與男士的沉默保留形成對比,女孩的交流坦然直率。房間內,陸瑤擺弄著花瓣球,向薑惜文傾訴連日來的感受:“的確,我不是小孩子,心動和在意是瞞不過自己的。可是,為什麽是這個人呢?我對他的一些事並不了解,甚至還有點、害怕去了解,難道說喜歡真的不需要理由?”
“嗯……”薑惜文認真思考著:“理性的理由的確是不需要,感性原因是有的。我讀過一種理論:我們愛上的,往往是未曾實現的自己。”
陸瑤似懂非懂:“怎麽說?”
薑惜文分析案例似的解答:“比如你,生活安定平順、沒有太大波瀾,但真正的你,喜歡冒險、喜歡挑戰,遇到有神秘感、棋逢對手的人,你其實enjoy這個糾結刺激的過程。”
啊?咋一聽,陸瑤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我的內在訴求是找虐嗎?”
薑惜文嚴肅點頭:“嗯,概括得很精準。”
“我謝謝你!”陸瑤略感無語,可是細想,好像不是沒有道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不妖男人不撩”,越hold不住的越想去hold,也算是人之常情,一是確實好玩刺激,二是如果真能成為對方的“例外”,證明自己有魅力,那可是一種很大的成就感。
想到這裏,陸瑤覺得自己對向辰莫名其妙的喜歡也不算太奇葩了。那向辰也說喜歡她,她的身上有什麽是向辰“未曾實現的自己”嗎?
“那他求什麽呢?”陸瑤自語嘀咕著。
農舍大院裏,雲霏帶小艾茗鎮上購物歸來。陸瑤與薑惜文聞聲出來,雲霏與薑惜文問候打招呼,艾茗給陸瑤展示裙子:“陸瑤姐姐,看看雲霏姐姐給我買的衣服好不好看?”
陸瑤逗小艾茗:“怎麽叫名字、不叫漂亮姐姐了?”
“有新的漂亮姐姐了,叫名字區分開嘛。”
薑惜文才意識到艾茗說的是自己,趕緊自我介紹:“哦哦,叫我小薑阿姨就可以了。”薑惜文又問陸瑤正確中文稱呼:“我們的年齡是阿姨了吧?”
艾茗搶答:“江湖規矩,凡是既可以叫阿姨又可以叫姐姐的,一律叫姐姐。”
陸瑤鼓勵後輩似的拍著艾茗的肩:“小小年紀有覺悟,未來可期呀!”
艾茗跟著兩個漂亮姐姐說笑,雲霄從院外進來,雲霏先看到他打招呼:“二哥,你去哪兒了?”
雲霄手裏拿著一個精致漆盒,遞給雲霏時說道:“我請坤輿工匠做一份禮物,剛剛送到驛站,給你和夜闌的。”
雲霏接過漆盒,將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對玄武和麒麟的玉佩,翠玉做成,兩塊玉墜拚在一起是一個完整的圓。陸瑤見這對玉墜而樣式很是熟悉:“咦,圖騰玉佩!雲霏是下一任領主嗎?”
“不是啦”,雲霏向陸瑤解釋:“圖騰玉佩是婚嫁風俗,以雙方各自部族圖騰打造玉佩,兩枚拚在一起是一個整圓,寓意夫妻此生相伴圓滿。”
陸瑤大驚:“這、那……”
陸瑤這那半天沒說出來什麽,雲霄話中有話地點她:“若是家長贈與孩童子女,那便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
甚麽?!
試驗田裏,夜闌將一株完整的草木樣本移出後交給向辰:“這是極樂草種改良的,治療效果減弱,但也消除了毒性,請轉交星陣長老查驗。”
向辰接過植物樣本,這時聽陸瑤在身後叫他名字:“向辰!”
向辰回頭,看到陸瑤站在田土邊緣,向他喊話:“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榕樹下,陸瑤倚靠在樹邊看著向辰。向辰怕自己剛弄了土的衣服粘著陸瑤,站在她一定距離之外,低頭擦著手上的泥土,故作雲淡風輕的語氣問陸瑤:“不是有話說嗎?”
聽他先問起,陸瑤氣勢洶洶走到向辰麵前,將他拽過來正視自己,質問道:“你先告訴我,今天怎麽了?為什麽跟我甩臉色?”
向辰沒有正麵解釋,輕輕歎氣:“是我自己的問題,確實對你不公平,抱歉。”
陸瑤不依不饒:“你什麽問題?”
向辰看不得陸瑤這副皺眉難過的表情,轉身望向花田:“有時候,我寧可你是誤會我,我還可以解釋,’不是這樣的’。但事實就是這樣,你介意的、害怕的、防備的,就是真實的我。”
“所以,你就瞞著不說?”
向辰不明白陸瑤指的是什麽,陸瑤攤開手給他看青龍玉墜,向辰一時無言,陸瑤不甘示弱:“你猶豫的、審視的、氣惱的,也是真實的我。”
向辰低眉不語,靜靜聽陸瑤剖析:
“你這個人,認定了誰,無論是朋友還是戀人,就會期望長久,對阿豪他們是這樣,對雲霄、雲霏也是,你希望我也能做到,是不是?”
向辰眉頭緊鎖,仍是不答話。陸瑤繼續說著:“可如你所說,我就是若即若離、沒有長性,交往冷熱全看心情。友情還好,不用負責,隨緣隨心,愛情嘛,隻留甜蜜階段,短暫熾烈,不嚐苦果。”
聽到這裏,向辰終於開口:“你的意思是,跟你做朋友,會比較長久?”
陸瑤在向辰麵前,鄭重地看著他:“你出的選擇題,現在交還給你,一個平淡保守,一個患得患失,你會怎麽選?”
向辰與陸瑤四目相對,似乎在都在等著對方先低頭。向辰從沒在陸瑤臉上見過這種幽怨的神情,難道他的感情真的讓她那樣為難?
終是向辰先躲開目光:“既然都有勉強,不如順其自然,像你期待的那樣,看緣分、看心情。”
陸瑤的眉目也低垂了下來:“就這樣嗎?”
向辰撇開頭:“就這樣。”
“好,你說的。”
陸瑤離開花田,一陣風吹過,花瓣紛飛如雨下,向辰一直望著陸瑤的背影。
睡前,陸瑤劃了根火柴點熏香,看火柴上燃燒的火光,陸瑤忿忿念叨著:“說對我不是純友誼,現在又慫了,什麽人嘛?”
與陸瑤同屋住的小艾茗冒出頭來:“又在說高帥哥哥嗎?”
陸瑤嚇一跳,火柴差點沒燒到手,趕緊熄了火柴,推艾茗上床睡覺:“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打聽!”
小艾茗鑽到被窩,又探出小腦袋:“我有辦法讓你們和好!”
陸瑤還真挺好奇,這小孩能有什麽辦法?
“好啊,說來聽聽?”
艾茗神秘兮兮地表示:“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小鬼頭,快睡覺!”
陸瑤也躺在**,熏香微光,長夜夢鄉,不出意外,入夢的又是向辰。
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正值阡陌鎮的播種節慶典。溪水廣場上,爆竹聲鑼鼓聲此起彼伏,村民們沿溪水而坐,成群的螢火蟲照亮水麵,花瓣釀酒的曲水流觴擺成宴席。
酒杯先流到夜闌麵前,鎮長致感謝詞:“感謝夜闌大人救場,新一季種植規劃,還要勞煩您了。”
“應該的。”
夜闌飲杯,流觴又來到陸瑤麵前,場麵人鎮長又向陸瑤題祝酒詞:“陸小姐是貴客,這幾天忙著處理徐社長的事,沒來得及招待您,失禮失禮,我幹了,您隨意。”
鎮長一飲而盡,前後幾位村民也一同祝酒,陸瑤也隻得幹杯。
烈酒入喉,陸瑤向鎮長提出請求:“鎮長,我還真有件事麻煩您,小艾茗那……”
鎮長早有了然:“陸小姐不必擔心,我已經給艾茗找到好人家,你看,夜闌和雲霏怎麽樣?”
陸瑤順勢像雲霏和夜闌那邊望去,兩人點頭,雲霏將她和夜闌的決定告訴陸瑤:“我們商量過了,我倆可以照顧小艾茗。我還會陪夜闌在這住一段時間,艾茗也不用馬上搬走。”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啦,敬你們!”
陸瑤隔空與雲霏和夜闌碰杯,這下又幹了一杯。
附近一處山坡,高度能看到整個曲水流觴宴席,向辰椅腿坐在樹上,獨自喝著一壺酒,靜看鎮上的燈火,看席間的陸瑤。
廣場上鑼鼓歡樂,種子被飛灑在土地裏,鎮長與夜闌一同為種子注入土係靈力,村民載歌載舞,雲霏、雲霄、阿豪等人也融入熱鬧氛圍中。陸瑤微醺,不知不覺還留了點眼淚,與周圍環境有些格格不入。坐在離她不遠的薑惜文過來看她,給她遞了紙巾。
陸瑤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有點想家,不知道爸爸媽媽現在怎麽樣……”
薑惜文暖心抱著陸瑤:“我懂,等這邊都弄好,咱們早點回去,跟他們團聚。”
陸瑤點頭,相同來處的姐妹倆相互鼓勵。
陸瑤整理下情緒準備離席:“我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
薑惜文仍是擔心:“要我陪你嗎?”
陸瑤又搖頭:“明天要走了,你和雲霄再轉一轉,我沒事。”
薑惜文叮嚀著:“那你早點睡啊。”
陸瑤擺擺手,離開流觴宴席。
山坡上,看到陸瑤獨自離席,向辰從樹上跳下,卻聽到草叢裏一聲驚呼——“哎呀!”
向辰過去查看,發現是跌倒的小艾茗,向辰拉她起來,審視問道:“你來這幹什麽?”
向辰比艾茗高出很多,氣場又冷,艾茗本來就有些怕他,加上這會要編造理由,說話吞吞吐吐:“我、是漂亮姐姐、陸瑤姐姐讓我來找你的,她、她要見你。”
向辰冷哼:“她帶你躲我都來不及,怎麽可能讓你來找我?到底什麽事?說。”
向辰語氣不凶,但是十分有威懾力,小艾茗當即被喝住,趕緊交代實情,語速加快:“我從集市上換了一盞熏香,給陸瑤姐姐換上了!”
向辰眉頭一皺,頓覺不妙:“什麽熏香?”
艾茗拿出包裝紙,給向辰解釋:“幫你們和好的!”
向辰拿過那包裝紙,腦子“嗡”一聲,包裝紙上寫的是“合歡香”。
白天在植物美妝館攤位,小艾茗探出頭,美甲師正在給客人推薦服務內容:“我們有悅己套裝,情感套裝,您還可以自選搭配哦。”
“我好好看看,您忙您的。”
客人示意艾茗的方向,美甲師才看到她。艾茗把幾支無土栽培營養液和兩盞手繪花瓶擺出來,美甲師對艾茗的小套路已見怪不怪:“這次又要換什麽?”
艾茗左右食指轉圈圈:“您這有沒有,能讓高帥哥哥和漂亮姐姐和好的東西?”
美甲師嚐試從小孩子的視角中還原信息:“哥哥姐姐?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是嗎?”
艾茗狂點頭,美甲師從熏香櫃台抽出王牌款式:“有啊,我們情感套裝的主打。”
聽店員如此隆重介紹,方才那位自行研究的客人也看過來,熏香上寫的是“合歡”二字。
山坡上,向辰把包裝紙一捏,不小心對艾茗吼出來:“你知不知道這會讓她夢魘複發?”
小艾茗被嚇得“哇”地一下哭出來,向辰意識到方才沒控製住情緒,趕緊冷靜下來:“你當然不知道。走,我帶你去找夜闌哥哥。”
向辰伸出手,小艾茗雖然戰戰兢兢,還是啜泣著,小手握上向辰的手指。
農舍陸瑤房間,火柴劃開,熏香被點燃,陸瑤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