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從電視台出來,正是下班時間,馬路上車如流水,幾乎每個路口都是紅燈。金洋子左突右衝,好不容易才轉上通往市郊的公路,才算鬆了口氣。想到一會兒要見到安東旭,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安東旭這次回來,一晃七八天過去了。除了在省城相聚那一夜,金洋子再也沒和他單獨見過麵。回到仙峰市的第二天,安東旭央她陪著去蘇雲騁家。她百般推托不過,勉強和他一道去了,坐了不長時間便借故告辭。蘇醒不在家,與柯援朝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另外,同時置身於這兩個男人之間,她的精神壓力太大了。安東旭大概忙於他所說的“擺平”一事,也沒主動約她見麵。臨下班前,她給安東旭打電話,才知道他也要回香港了,今天晚上的活動是冉欲飛為他們餞行。
二十多分鍾後,小巧的“法拉利”拐進仙峰大酒店院內。迎賓小姐把金洋子引到宴會大廳。冉欲飛訂的是“香格裏拉”包房。這間豪華餐廳有一張兩米多寬的轉台,足可以坐下二十人。市裏來重要客人大多在這裏款待。冉欲飛早就到了。當上市長助理後,派頭果然和以前不一樣,精心修剪過的發型油黑光亮,很有些陽剛氣的臉龐豐采奕奕,大熱的天,卻依然係著領帶,白得一塵不染的襯衫和筆挺的西褲顯得整個人氣度不凡。他把荀英雄帶來了。從《弄潮人》首演式之後,他對荀英雄倍添好感,認為知音。荀英雄邀請他得暇到後窪縣文聯去“光臨指導”,他也慨然應允。蘇醒和另外三個準備一同去香港參加培訓的模特依次坐在冉欲飛身邊。秋未寒也來了,隻是他沒坐在桌旁,而是獨自一人倚在沙發上悠閑地品著茶。還有一個人金洋子不認識,他佇立在一幅山水立軸前正專心欣賞著,像是很入迷的樣子。金洋子估摸著他有四十歲上下的年紀。
見金洋子走進來,蘇醒輕輕拍兩下巴掌,止住冉欲飛的高談闊論:“我們的洋子小姐來了,冉助理,還不起立致敬!這可是仙峰市最有本事的女人之一呀,我提醒你,寧可得罪市長,也不要得罪這位電視花旦喲!”
金洋子聽出蘇醒的話裏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可又不曉得她何以如此,隻好裝作聽不明白,應酬著與在座的人逐個點頭致意。經蘇醒介紹,她才知道那個中年人是蘇醒的頂頭上司、霓裳模特藝術學校的校長。
不一會兒,穆有仁、安東旭、歐陽舉、欒副市長相繼趕到,幾個人前後沒差十分鍾,其中歐陽舉是和安東旭一個車來的。冉欲飛讓歐陽舉坐主位,歐陽舉不幹:“是你請客還是我請客?明天我和東旭也要去香港,你隻為蘇醒送行,我們不挑你的禮就不錯了,怎麽,還想抓我的大頭?”
眾人說笑著各找座位坐下,歐陽舉忽然問:“汪晉國這小子怎麽還沒來?席上少了他可就沒熱鬧了!”
話音未落,身著旗袍的服務小姐引導著汪晉國走進來。看到桌前賓客都已就座,他連連抱拳請罪:“對不起對不起,兄弟來晚了,兄弟知罪,兄弟知罪!欲飛,今天晚上這頓飯,兄弟買單。”
“買單倒不必了,”冉欲飛笑著與他握手,“讓他坐在安東旭身邊,趁著現在酒菜都沒上來,你給我們講個段子吧,也算將功補過。”
“行行行,這是本人的強項。”汪晉國毫不推辭,順口就來,“說的是一位書記,手下的女宣傳部長年輕而漂亮。年終時,要給上級寫總結材料,書記把任務交給她。女部長花費不少心血寫出來。書記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把女部長找到辦公室,慢條斯理地說,你這個‘材料’啊,我仔仔細細地看了,總的看來,是個好坯子,長短適宜,粗略得當,尤其是上麵兩點比較突出;但是呢,中間部位顯得平淡,再往下看,毛草一些,還有個不小的漏洞。這樣吧,今天晚上你留下來,我親自給你壓一壓,堵堵漏洞……”
他說得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在場的男士們都開心地大笑起來。冉欲飛看秋未寒聲色不動,在他背上擂一拳:“我拉你來你還不想來,不來哪能開這個眼界!”
蘇醒雖然裝作沒聽出裏麵的“葷”味,臉卻也變得緋紅,在汪晉國額頭彈了一下,罵道:“那個缺德書記就是你吧?”
隻有天真的莎翎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道大夥兒笑什麽。
“我給各位領導講一個。”荀英雄自告奮勇道,“說是有個傻子,有一天晚上在公園裏看見一對戀人躲在樹後**。傻子從來沒看過這種節目,所以一直貓在樹杆後麵直勾勾地瞅著。兩個戀人走了,傻子還戀戀不舍地不想回家。第二天天還不亮,傻子又來到老地方,這回是個漢子在做俯臥撐,傻子大喜,又湊上前去看。這個鍛煉身體的人不明白怎麽回事,便罵了一句:‘你個傻X,有什麽好看的?’傻子回罵道:‘你才傻X哩,下邊的人都走了,你還幹呀?’”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這回連幾位女賓也忍俊不禁,以手掩口偷著樂。冉欲飛邊笑邊批評荀英雄道:“你這個段子可不如晉國的含蓄,過於‘色’了。”
一直沒大開腔的秋未寒看不慣荀英雄在領導麵前賣弄,便接上話茬敲打道:“瞧瞧他的名字就是色中之人,‘英雄本色’嘛!”
“‘英雄本色’,‘英雄本色’,‘英雄’本來就‘色’!好,未寒,不愧是學究,能言人所不能言,有水平!”歐陽舉大笑著豎起大姆指,走過去親自給秋未寒把酒斟滿。
不太喜歡玩笑的欒副市長聽著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逗哏打趣,心裏暗生感慨。這些年,這種“黃段子”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插科打諢的最好調料,不僅在酒桌上、電腦網絡裏、手機短信息裏,甚至小學生們都會講幾個,雖說無礙大局,畢竟不能算是“精神文明”,他作為主抓文教事業的副市長,說不憂慮是假,可是,誰又有什麽辦法徹底禁絕它呢?就像有些幹部發牢騷說的那樣,講真話領導不愛聽,講假話老百姓不愛聽,怎麽辦?隻好講點“黃”的東西消遣唄,上上下下都開心。
金洋子矜持地掛著平和的微笑,不想插言。她從席間的言談中知道,歐陽舉、安東旭和蘇醒她們幾個模特明天將一同離開仙峰市。顯然蘇雲騁已經同意由歐陽舉代替市紀委書記去香港處理舉報信的事情了。隻是她不明白穆有仁為什麽也來到這個場合,看他喝得那個興奮勁兒,大概還不清楚舉報信這件事吧?
安東旭此次回到仙峰,使金洋子對他愈加感到陌生。過去那個溫文爾雅、靦腆內向、怯於和生人打交道,甚至見了年輕姑娘就臉紅的鮮族小夥子不見了。如今的安東旭,無論是在官場上還是在公關場合都表現得遊刃有餘,應對自如,風流倜儻自不必說,言談舉止也恰到好處,可是金洋子更喜歡從前那個一臉書卷氣的安東旭,而不是現在這個隱隱約約帶著市儈味道的駐港聯絡處主任。盡管安東旭矢口否認,金洋子猜測,舉報信上所列舉的事實八成是存在的,否則他就不會匆匆忙忙趕回來,而且懇求自己去向蘇雲騁求情開脫。不情願歸不情願,金洋子還是為他救了這個場,她把這件事當做自己與安東旭四年戀情終結的一個休止符,也算是化解自己內心歉疚的一味藥劑。
前天晚上,金洋子一直在“水荇居”等著蘇雲騁。下午時她就約了他。蘇雲騁忙於率團出國考察的籌備事宜,一開始不想過來,後來還是答應了。隻是快到九點了才趕到。細算來,兩人有一個月沒在一起了。金洋子給他衝了一杯麥片羹。蘇雲騁邊聽著唱機,邊用調羹慢慢啜著麥片羹,讓金洋子給他講講市裏最近有些什麽新聞。作為電視台的記者,金洋子總能聽到一些在機關裏不易聽到的市井雜聞。
“市教委主任出車禍死了,你聽說了嗎?”
金洋子兩手支頤,趴在**問。
蘇雲騁點點頭。白天他還委托欒副市長和冉欲飛代表自己去喪主家中去吊唁了。
“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不是到北京開會,在高速公路上出的車禍嗎?”蘇雲騁說,“這屬於因公殉職。”
“看來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是好騙!”金洋子撇撇嘴,“他哪兒是去北京開會!他女兒膝蓋上長個腫塊,市裏醫院確診後認為是良性肌肉瘤,建議切除。這本來是個小手術,一般的區級醫院就能做。原先定在上周六開刀,可是他手下那幫溜須拍馬之徒都說不能在仙峰做,還是去北京手術把握大。這麽一來,這個大主任也沒了主意,親自帶著女兒到北京去。不料北京的專家一看,氣不打一處來,說你們仙峰的大夫怎麽連這樣的小毛病也治不了哇?於是他們又乘車往回趕,結果在路上出了車禍,主任和司機當場送了命,小女兒雖然沒死,也截了肢。這樣的事居然能算公傷,真是滑稽!不怪老百姓罵街呢!”
“他不是帶著下邊的校長一起去北京開會嗎?”蘇雲騁不解地問,“說是那個校長去介紹校辦企業的經驗。”
“哪兒呀,”金洋子說,“那個校長是主任的親信,就是他一個勁兒地攛掇主任去北京看病。他這次是專門陪主任去的,為的是給主任花錢呀。不成想,馬屁拍到閻王爺那兒去了,不但讓主任白白送了命,還連帶著無辜的小姑娘丟了一條腿。”
“竟然是這樣!”蘇雲騁放下杯,皺起眉頭。
“還沒完呐!”金洋子接著說,“出殯那天,主任靈堂前打出不少索債的靈幡,都是向死者討錢的。原來主任活著的時候收了人家不少錢,結果沒來得及給人辦事,自己先‘拜拜’了,送禮的人氣不忿,就搞了這樣的惡作劇。其實他們也知道,人死了,送去的錢也就‘爛’了,閻王爺管不了小鬼的債,鬧騰鬧騰不過是為了出出心中的惡氣罷了!”
“一個教委主任能收幾個錢?”蘇雲騁搖頭道。
“你可真官僚!現在當家長的,誰不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錢?找個好學校、好班級、好老師,哪一步不要花錢!這裏的說道大著哩!別小看教委,看似清水衙門,一年撈個百八十萬的,是公開的秘密。”
“如果真是像你說的這樣,我明天就讓他們徹底查一查,到底是誰在弄虛作假欺騙我!”蘇雲騁生氣地一拍茶幾,“真要給他命名個烈士,不是給市政府丟臉嗎?”
“蘇伯伯,看你生的哪門子氣喲!”金洋子起身給他收拾起杯盞,寬慰道,“官當大了,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你往下一追查,不光受牽連的幹部要恨你,死者家屬更要恨死你了。況且,這件事一曝光,你這市長臉上光彩呀?”
“這句話說得倒是有道理。”蘇雲騁正在沉吟,金洋子又說,“所以我說呀,東旭的事你也不要過分認真了,就讓歐陽舉去查辦算了。那裏麵的恩恩怨怨、雞爭鵝鬥,根本不值得你去花費心血。”
蘇雲騁警覺地注視著金洋子,鄭重地說:“洋子,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單純樸素而不諳世事,你不要讓我失望!我的公事,你最好不要介入。該怎麽辦,我心裏有數。”
“他是你的秘書,你忍心讓他栽跟頭?”蘇雲騁的決絕使金洋子臉上有些掛不住,眼淚不由得盈上來。
“他就是我的親兒子,我也不能姑息!”蘇雲騁嚴厲地說,“當初讓他去香港,不也是你力薦的嗎?你想過沒有,他給你爭臉了嗎?我不能讓外人說,幾個秘書都是混蛋!必要時,我是能揮淚斬馬謖的!”
蘇雲騁那天的火氣很大,不顧金洋子趴在**嗚嗚哭泣,自己在浴池裏泡了個痛快。當然最終還是金洋子勝利了,盡管她一晚上都給他一個後脊梁,蘇雲騁對抽抽噎噎的她也沒大理睬。天亮出門時,卻依然友好地拍拍她的臉頰:“好了娃娃,起來收拾收拾,準備上班吧。——沒辦法,誰讓我跪倒在石榴裙下邊了呢!”
於是有了後來的結果:正好省委給仙峰市一個名額,派一名市級領導到北京參加中央黨校地市幹部培訓班學習,蘇雲騁決定讓市紀委書記去,順理成章地,香港的案子就由主管駐港聯絡處工作的常務副市長歐陽舉接過來。
想到這些,金洋子感到一陣溫馨,蘇雲騁為自己真是屢屢破格,做了許多不情願做的事。她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暗下決心,隻此一次,以後再也不讓他為難了!
酒闌人散時,蘇醒走到金洋子麵前,誇張地擁抱她:“洋子,你羨慕我嗎?等著,用不了多久,我就會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
金洋子友好地與她貼貼臉:“蘇醒,希望你能早日成為世界級名模,那時我才會真正感到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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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去香港分成兩路:安東旭獨自乘飛機先行回去;歐陽舉本想和兩個辦案人員與安東旭同機,但暈機暈怕了的蘇醒堅持要坐火車,並且要從上海走,歐陽舉隻好陪著她。好在他在上海也有點公務,五洲大酒店建起來後,準備完全按國際化標準管理。上海的浦江大廈是希爾頓集團控股的五星級酒店,蘇雲騁前不久與來訪的上海市旅遊局局長交談時,建議由浦江把五洲大酒店的業務完全接管過去,一包十年,為仙峰市培養一批涉外酒店管理人才。歐陽舉想借這次上海之行的機會與浦江的決策層把雙方聯合的事敲定下來。
安東旭的飛機是上午從省城起飛的。金洋子沒去送他,歐陽舉派市政府的車把他送到機場。兩個辦案人員分別來自市紀委和市監察局,歐陽舉讓兩人在市裏待命,他到香港後再通知他們坐飛機趕去。去上海的火車晚九點發車,金洋子、外經貿委主任都去車站送行,令金洋子沒想到的是,何廣慧也來了。他交給蘇醒一張名片,告訴她可以到他在香港的公司做客。看著他熱情洋溢的樣子,金洋子知道,他與蘇醒的交易八成是做成了。
歐陽舉領著四個美女模特坐了一夜火車,第二天早晨到了上海,住進外灘一家豪華賓館裏。在車上,蘇醒央求道:“歐陽叔叔,讓我們在上海多玩幾天吧,好不容易來一次,得讓大夥兒玩得開心哪!”歐陽舉說:“你們開心了,我怎麽辦?我又不願意逛商店,還能天天躺在賓館裏等著你們呀?”蘇醒打趣道:“你不好自己尋開心嘛!”
歐陽舉給每個姑娘都開了一個單間,他自己住在上一層樓。簡單休息一會兒,幾個人到餐廳用飯。午後,上海市旅遊局來車接上歐陽舉去浦江大廈,蘇醒則領著三個姑娘去逛南京路。
自從在爸爸手裏“討”來五洲大酒店的投標批示之後,蘇醒一直開心得很。她把蘇雲騁的簽字在手裏壓了很長時間,遲遲不給何廣慧。起初那位何老板很是沉得住氣,幾次見麵都不曾追問她辦得怎麽樣了。五月底,“霓裳”學校體操房奠基,作為一百萬元投資的讚助商,何廣慧和欒副市長、冉欲飛等一起參加了開工儀式。在其後的酒會上,他舉著杯對蘇醒笑道:“蘇小姐,我的承諾都要一一兌現了,您可不要讓我失望喲!現在正是基建施工的黃金季節,我可等不及呀!”
蘇醒知道他有些急不可耐了,便笑著說:“何先生一諾千金,我哪敢食言嗬!”
第二天,蘇醒把何廣慧約出來,親手把招標書交給他。何廣慧小心翼翼地審視一遍,裝進老板包,又從裏麵取出一個信封,遞給蘇醒:“這份小禮物請蘇小姐笑納,密碼寫在信封上。不過我建議蘇小姐不一定要動用這上麵的資金,除非你想在哪個領域投資。平時的日常花銷,敝公司可以為你支付。另外,希望我們以後能有更進一步的合作。”
蘇醒沒伸手接信封,而是拿起何廣慧的煙盒,取出一支點燃,悠悠地吐出一串煙圈。
“謝謝何先生美意。不過我想問一個題外的問題——您與金洋子一定很熟吧?”
何廣慧稍一遲疑,點點頭。
“聽說她在綠雲山莊買了房子?”
“是的,”何廣慧沒否認,“怎麽,蘇小姐也有此意?何某願意成全。”
蘇醒搖搖頭,笑了,“我隻是想證實一下我的猜測而已。金洋子是仙峰市知名人士,完全有理由住在那裏。我為她高興。”
回來後,蘇醒按信封上提供的密碼用電話做了查詢,裏麵果然是二百萬元。
對金洋子的嫉恨和對爸爸的怨氣,隨著這二百萬的進賬慢慢淡化了。蘇醒想,何苦要和爸爸過不去?他也是個男人,他也需要異性的安慰,誰讓媽媽無法占據他的心靈呢!自己之所以想不通,不就是因為金洋子是自己的同學和朋友嗎?如果換了別的女人,自己還能有這麽大的仇視心理嗎?恐怕不一定。從心底說,爸爸還是值得同情的,何況,官做得這麽大,又是一個儒雅倜儻、大權在握的成熟男人,誰能擔保除了金洋子外,別的女人不對他動心?換了自己,就做不到,隻不過因為他是自己的爸爸,自己才不往這上麵想就是了。
理解了蘇雲騁,蘇醒卻不想輕易放過金洋子。哼,你想讓我難堪,須知蘇家的女公子從來沒吃過啞巴虧,走著瞧吧!
四個姑娘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回到賓館。在仙峰市,這個鍾點,街上早就沒有多少人了,可上海人的夜生活似乎剛剛開始,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下,人流如織,車水馬龍。若不是莎翎一個勁兒地叫累,蘇醒她們本來還想接著逛下去。回到自己房間,蘇醒衝了個澡,在穿衣鏡前一件件試著剛買來的時裝。能夠體現當代中國衣著潮流的大概隻有上海了,在那些有名的大商場裏,蘇醒簡直目不暇接,覺著每一款衣服都合自己的意,真恨不得把它們都搬到自己的衣櫥裏。
叮咚!
門鈴響了,蘇醒以為是哪個女伴,半**身子去開門,不料站在外麵的卻是喝得紅頭赤麵的歐陽舉。她急忙關門,歐陽舉卻硬擠進來。
“歐陽叔叔,你還沒睡呀?人家沒穿衣裳呀!”她嬌嗔地說著,胡亂找了件衣服披上。
歐陽舉坐在**直勾勾地盯著蘇醒。仙峰市幾個出名的美人風格各不相同,單就夏珊珊與蘇醒比起來,蘇醒屬於那種妖豔型,修長豐腴,珠圓玉潤;而夏珊珊屬於古典型,嬌小柔媚,苗條俏麗。眼下的蘇醒,平時挽得緊緊的長發隨便地散在腦後,淡淡的眼影和微微上挑的睫毛把兩隻眼睛襯得更大,像她爸爸一樣的鼻梁高挺而秀氣,半遮半掩的酥胸像霧中遠山一樣朦朦朧朧,燈光下,皮膚白得令人眩目。歐陽舉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焦渴,也許是意識到是在上海,膽子也大了不少。
“醒兒,”他仰起臉,一副乞求的樣子,“我喜歡你……”
“呸!”不等他說出口,蘇醒笑著罵道,“你歇氣吧!讓我老媽知道了,不剝你的皮才怪!”
“真的,”歐陽舉依然按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你小時候我就喜歡你,還記得我馱著你去看焰火的事嗎?那是你才幾歲呀?七八歲吧……”
“說正經的吧,歐陽叔叔,”蘇醒看出他真有些醉了,有意坐得離他遠一些,換了話題,“人家都說你和夏珊珊好,是真的嗎?
“夏珊珊……她不如你,你好比出水芙蓉,她不行……”
“行啦行啦!我看這次真應該帶上你的夏珊珊,可惜現在是遠水不解近渴喲!”蘇醒靈機一動,“歐陽叔叔,你還是回房休息吧。我讓莎翎上樓服侍你。”
“莎翎……”歐陽舉含糊不清地喃喃著搖搖頭,“她不行,太小了,不懂事兒……”
“好了,”蘇醒撳動喚人鈴,邊往外推歐陽舉,邊對趕來的服務員說,“勞駕您把他送回房——歐陽叔叔,我給你另換個人,能不能遂你心思,就看你的本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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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舉一行到達香港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是,寫舉報信的那個人遭遇事故——兩天前乘電梯時,電梯莫名其妙地突然從十三層失控墜下,雖然經搶救揀回一條命,卻成了植物人,除了有口氣外,什麽生理體征都消失了。
“家裏知道嗎?”歐陽舉頗感意外地問。
“已經告訴家裏了。他的家屬要求把他送回仙峰市救治。”安東旭悲傷地說。歐陽舉沒作聲,後背卻升起一股涼氣:這小子,真能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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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舉這次赴香港辦案停留的時間不長,先是用半天時間聽安東旭就舉報信上提到的問題做出解釋,又讓兩個辦案人員查了兩天賬,其間還分別找有關人員談話,第三天下午,他代表市委、市紀委針對調查結論與安東旭和駐港聯絡處領導班子成員見麵,他說,從實際情況看,舉報信失實的內容較多。個別工作中的失誤聯絡處也已經認識到,要抓緊時間完善製度,建立必要的監督機製。他還說,市委、市政府對聯絡處的工作是滿意的,尤其對安東旭在白手起家的情況下很快在香港站住腳,並使工作有所開拓給予了充分肯定。最後,兩個辦案人員以市紀委、市監察局的名義給聯絡處下發一張《整改通知書》,整個查辦過程宣告結束。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專程從內地趕來的紀委、監察局的兩個人對歐陽舉的態度心知肚明,根本不想拿這件案子做什麽大文章,所謂查辦,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何況從下飛機那一刻起,安東旭就使出渾身解數賺得他們的歡心,每天花天酒地地供奉著,縱然查出問題,哪還能張得開口?
第四天上午,安東旭送歐陽舉一行離港。他親自開著卡迪萊克往機場去。香港回歸的熱烈氣氛還沒淡化,大大小小的商鋪都在賣紫荊花區旗,街上的氣氛與年初時大不一樣,到處能看到與內地的親和力。蘇醒和另外三個模特也跟來為歐陽舉他們送行。她們坐在另一輛車裏。
在候機大廳,歐陽舉與安東旭親熱擁抱,意味深長地鼓勵他:“好好幹,東旭,家裏都在看著你呢,別讓我們失望喲!”
他又與蘇醒等人一一握手。說實在的,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加之蘇雲騁給他規定了時間,他真不想這麽快就離去,尤其是有這幾個漂亮的尤物在身邊,更讓他感到戀戀不舍。除了莎翎,在上海,蘇醒慫恿另兩個女孩子分別陪他一晚上,令他有醉入大觀園般的感受。看著瓷娃娃般的莎翎撅起的紅唇,他忍不住在她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下:“來,小朋友,和叔叔再見吧!”
“我才不想和你‘再見’哩!”莎翎稚氣地一揚臉,“你壞!”
她還在因為歐陽舉這幾天冷落自己而生氣。
“這孩子。”歐陽舉略微有些難堪,但很快又談笑風生起來。
蘇醒讓歐陽舉給媽媽帶回去一條藏羚羊毛織出的披肩,這是香港名流人人都喜愛的一種飾品,極其昂貴,有“軟黃金”之譽,在內地根本見不到。歐陽舉誇獎道:“醒兒知道疼媽媽了,真不簡單。”
“是嗬,現在隻能由我來關心我那可憐的老媽了。”蘇醒半開玩笑地說,唯獨歐陽舉聽得懂她話裏的深意。
大家在一起說著惜別的話,直到廣播裏通知開始登機。
歐陽舉沒想到,安東旭也沒想到,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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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歐陽舉的次日,安東旭開車送蘇醒四人到邵氏集團去報到,邵氏的公關小姐說,老板去英國了,要下周回來才能安排正式開課。這樣,她們就有了幾天自由活動的時間。這天,安東旭抽出時間陪著蘇醒去逛街,在香港最豪華的港九商廈裏,她看到自己鍾情已久的詹尼?範思哲的一套名牌時裝,興奮不已,盡管售價高達九千港元,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它買了下來。
在蘇醒的心目中,範思哲絕對是國際時裝界神靈式的人物,他演繹了從一貧如洗的窮小子到擁有五億英鎊資產的時裝王國“國王”的傳奇經曆,他能夠把布料變成娛樂,而這一點恰恰是他的傑出所在。他的作品風格大膽而時尚,獨出心裁的配色,濃墨重彩地使用充滿**力的深色調,輔以鮮亮的布料,在世界時裝領域造成巨大的衝擊力。蘇醒喜歡範思哲時裝強烈的黑白色反差,對他能夠用匠心獨運的設計而造就當紅模特的能力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娜奧米?坎貝爾、琳達?埃溫傑莉斯塔、克勞迪亞?西弗、珍尼弗?洛佩斯,這些國際頂尖的美女名模,都是身著範思哲的作品走紅世界的。蘇醒暗恨自己生不逢時,無法被範思哲的慧眼看中。她自信,遇到範思哲這樣的“伯樂”,她也會在T型台上刮起一股強勁的“蘇氏旋風”的。隻是遺憾的是,聽說前不久這位享譽世界的超級時裝設計師竟然在邁阿密州自己的家門前遭人暗殺!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時,蘇醒真的如喪考妣一樣想大哭一場。
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安東旭對逛商店興致並不大,剛開始,他還陪她一起上樓,後來,每到一處,他都讓她一人去轉,自己則坐在商家專給男士們準備的茶座裏品著咖啡看報紙,等著她下來。中午,他領她品嚐有名的“麥氏叉燒包”,也許是走累了,蘇醒吃了整整一小笸籮。
安東旭看她的吃相,不禁笑了。蘇醒停嘴,奇怪地盯著他。
“你當模特,還這麽放量吃,真想不到。”
蘇醒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啦,不吃了。唉,到你這裏,吃頓飽飯都要看人家白眼。”
“可別這麽說,大小姐。”安東旭忙又給她夾過去一個,“讓你老爸知道了,不罵死我才是哩!”
“算了,我也吃不下去了。小安子,咱們下午去看一場電影吧?我還沒看過那些‘狠’片呢!”
蘇醒說的“狠”片,就是所謂的“成人電影”,在香港又叫“三級片”。
“那種片子你也敢看?”雖然知道蘇醒的觀念比較開放,安東旭還是有些吃驚。
“那有什麽?沒有人規定隻能你們男人看吧?”
安東旭心虛地說:“別胡說,我也沒看過。”
“噓——”蘇醒一撇嘴,“別在我麵前裝童真了,你是什麽貨色我還不清楚?在香港這個花花世界裏,哪會有純潔的男人!”
安東旭被她說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盯著她細細打量起來。從給蘇雲騁當秘書那天起,他就認識蘇醒了。在他的印象裏,這是個有個性、思想前衛、不顧忌人言、喜歡我行我素的女孩子,父母的話,外人的話,都不足以對她產生影響。從性格上說,她比他外向得多,在蘇家,她經常找由頭戲弄他,看他訥訥地紅著臉而捧腹不已,為此,蘇雲騁沒少訓斥她。她喜歡叫他“小安子”而從來不稱他“安秘書”,安東旭不太高興聽這個稱呼,因為這容易使人聯想到清末慈禧太後那個壞得出名的大太監安德海,私下裏和她商量兩次,她說:“那我叫你什麽?叫安副處長好啦!”嚇得安東旭忙擺手:“別別別,你還是叫我小安子吧!”
在安東旭眼裏,蘇醒是一種與金洋子截然不同的美,是一種野性的、帶著妖豔感的美,安東旭曾暗地裏將她們兩人做過比較,如果說金洋子的愛像溫泉一樣舒緩流暢,那麽蘇醒的愛迸發出來,就一定像火山岩漿一樣,熾熱而燙人。這種愛能很快融化別人,但也會給人帶來致命的傷害。從一個男人的角度說,安東旭不是沒想過與蘇醒搭訕,他看出這個大小姐對自己也懷有好感,但他始終沒敢,一來自己的父母堅持要找個朝鮮族兒媳,二來他也畏於蘇雲騁的威嚴。倘若不是給他當秘書,或許他還不會有這麽多的顧慮。
但是此刻,這個自己一直喜歡的女人就坐在對麵,安東旭甚至能從她低開胸的紗衣裏看見半個精粉麵包一樣的**,他不禁真有些心猿意馬了。
“我是個大男人,沒什麽可怕的,你若敢看,我就陪你去!”安東旭挑逗地說。
“去就去!”蘇醒毫不打怵。
午飯後,安東旭果然領著蘇醒去“白金漢宮”影視中心看了一場電影,是一部台灣片,名字叫《在室土雞》。安東旭也說不清楚這個片名是什麽含義,但全片從頭到尾都是**的場麵。起初他還有些發怯,不敢正眼看銀幕,後來見蘇醒看得津津有味,才集中精神頭看下去。
從電影院出來,天色尚早,安東旭問蘇醒還逛不逛了。蘇醒大概也有些累,便提議回去。
為了節省經費,安東旭把蘇醒四個人安排在駐港聯絡處包租的新港酒店裏,每人一個房間。回到酒店,兩人一道上到寢室那一層,安東旭壞笑著問:“到我房間裏休息一會兒?”
“小安子,別沒事找事,”蘇醒笑著點他的額頭,“你不要引火燒身哪!”
說完,打開自己的房間進去了。她的房間與安東旭的寢室相距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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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醒近乎瘋狂的攻勢麵前,安東旭幾乎注定要打敗仗,盡管他也有意挑起這場戰事。
一陣急驟的電話鈴聲把安東旭從蒙矓中驚醒,他睜眼一看,天已經黑透了。電話是蘇醒打來的,要他陪她下樓喝酒。
安東旭看看表,八點了,這一覺睡了四個多小時。他起床換了件休閑裝,對著鏡子理理發型,又從皮包裏取出一迭鈔票,開門走出去。到蘇醒門前,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
“死小安子,動作真快!”蘇醒嬌嗔地在裏麵罵道,“你先到樓下等我吧,我還沒化妝呢!”
酒店地下一層是個很大的酒吧。安東旭選了個靠角落的餐台坐下,侍應生送來一杯蒸餾水,並把菜單放在桌上。他示意要等客人,獨自拿起高腳杯品著,琢磨該怎麽應付下一個場麵。
約摸半個點後,蘇醒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盡管酒巴裏燈光很暗,安東旭還是覺得眼前一亮——她的頭發像星雲爆炸般蓬鬆著,暗藍色眼影把睫毛襯得很長,上身隻係著件粉紅、桔黃、天藍各色條紋交錯的吊帶衫,下麵還露著圓圓的肚臍,一條短不及膝的靛色皮裙用細細的白帶子束在腰際,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兩條修長的玉臂毫不遮掩地揮灑著,套著肉色絲襪的長腿上,隻趿著一雙牛皮繩編織的拖鞋。
“我的天!”安東旭壓低聲音誇張道,“我以為是才出道的豔舞女郎來了。”
“你要找死呀?”蘇醒罵道。餐台上部碩大的燈罩懸得很低,燈光由上往下照射,使她眼瞼下、鼻翼下都是陰影,安東旭看不出她是笑還是生氣。
“點菜吧。”安東旭把菜單推給她。她熟練地點了一客煎雙蛋,一份法國牛尾湯,一份奶油沙拉;安東旭則叫了一份意大利通心粉,一份羅宋湯。略想了想,他又要了一瓶杜鬆子酒。
“一瓶哪夠!”蘇醒叫住侍應生,“不要杜鬆子,來兩瓶‘馬爹利’。”
“兩瓶?”安東旭大吃一驚,“能喝得了嗎?”
“今天我要和你喝個痛快,不醉不許走!”蘇醒伸出小手指,彎著要和他拉勾,“我還有事情要對你講哪,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侍應生在布菜,安東旭取出一迭港幣塞在蘇醒手裏:“今天你花了不少吧?拿著,算是大哥給你買的禮物。”
他頭一次在她麵前以“大哥”自稱。
蘇醒沒推辭,接過去放進隨身手袋裏。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起來。中午吃得太多,菜和蛋都吃不下去多少,隻好不停地喝酒,不一會兒,蘇醒的眼光就有些迷蒙了。
安東旭看一瓶見底,便不讓蘇醒再倒:“醒兒,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嗎?說吧?”
“我不想說,”蘇醒頭腦還明白,笑道,“我怕你聽了受不了,從樓下跳下去,那仙峰市損失可就大啦!”
“看你說的,”安東旭笑說,“我的承受力大著呢,比如這酒,我自己喝幹兩瓶都沒有事,你不知道朝鮮族漢子能喝酒呀?”
“酒不醉人人自醉嘛!”蘇醒揶揄道,“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那麽什麽事能讓我傷心呀?”
“你是真不清楚,還是在裝傻?”
“告訴我吧,醒兒。”
“好,那我就告訴你。”蘇醒兩手支腮,一雙略帶醉意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安東旭,“我那老同學、仙峰市的電視明星、你的未婚妻金洋子小姐已經投入別人的懷抱!怎麽樣,這個消息夠刺激吧?”
安東旭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起來:“我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爆炸性消息呢。醒兒,你真遲鈍。——春節前後我就料到了,你現在才告訴我,已經不能算是獨家新聞了。”
看蘇醒似信非信的樣子,他直截了當地說:“她現在不是你爸爸心目中的紅人嗎?”
“哦!”這下子蘇醒相信了,但她無法理解安東旭對這件事的無動於衷和反常的冷靜,“可她是你的戀人呀?”
“不是了,在我心中,她早已經不是了。”安東旭獨自呷口酒,聲音低下去,“她已經向我提出分手要求,雖然我還沒答應,但我心裏明白,那隻是遲早的事。一個市長寵愛的女人,還能歸我所有嗎?”
“你恨我爸爸嗎?”
安東旭搖搖頭:“我絲毫沒有這種念頭,真的,說出來也許你不信。你爸爸是個優秀的男人,他應當有崇拜者、追隨者,他也應當有自己喜歡的女人。如果是我,也會有這樣的事的。”
“那你恨金洋子嗎?”蘇醒急切地問。
安東旭還是搖頭:“她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在那麽巨大的**麵前,哪個女人能夠抵禦得了呢?”
“可是我恨她!”蘇醒突然大叫起來,嚇了安東旭一跳,忙伸手掩住她的口。
蘇醒不顧旁邊的客人驚疑的目光,伏在桌上痛哭起來。幾個月來的委屈、苦惱、氣憤、羞恥,一霎時都湧上心頭。在仙峰市,她找不到一個可以一吐心曲的人,在安東旭麵前,她終於能夠毫無顧忌地盡情發泄了。她哭得很暢快,心裏的鬱結隨著哭聲在漸漸化解。
安東旭默默擎著杯,眼光停留在蘇醒抽搐的脊背上。他理解此刻這個姑娘的心境,畢竟她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直生活在一帆風順中,無法承受這種意外的打擊。一刹間,他也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他說不恨蘇雲騁,也理解金洋子,那不過是壯自己的男子漢門麵而已,有哪個男人能對自己所愛的女人投入他人懷抱而無動於衷?他從小性格內向,內向的性格造成他的多疑,早在蘇雲騁破格同意他出任駐港聯絡處主任時起,他就意識到金洋子在市長心中的位置不同尋常;後來的一樁樁、一件件事,都印證了他的猜測。說不痛苦是假的。最初他也曾夜不能眠。但後來他想開了,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那就盡量讓自己做出的犧牲獲得最大的回報吧!他沒有條件去與市長競爭,但他完全可以抓住用女朋友換來的機遇,謀取盡可能大的利益。他的野心很大,他要爭取混得遠遠超過蘇雲騁,或者是政治地位上,或者是經濟上實力。到那時,天下還怕沒有第二個金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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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記不得是怎樣上樓的。剩下那多半瓶酒也被他們喝得淨光。摸索著打開房門,安東旭把趴在自己肩上的蘇醒往**一放,進到衛生間就放滿浴缸,每次喝酒過量,他都要洗個熱水澡,桑拿浴會幫助他很快清醒過來。
半躺在浴缸裏,安東旭依稀回想起蘇醒說過的話。看來自己與金洋子的緣分真的到頭了。想想四年多來的戀情,終究還是有些遺憾。但是,已經到了這個分兒上,挽回是不大可能了。而且,即使金洋子不想與自己分手,從心理上他也不能毫不猶豫地接受她了。
算了,別想這些了。安東旭揮揮手,似乎要把心中的煩惱驅走。
擦幹淨身上的水漬,安東旭裹著浴巾走出衛生間,他突然呆住了——
蘇醒一絲不掛地仰在寬大的席夢思**,窄小的吊袋衫和皮裙不知什麽時候被她甩在地毯上,壁燈柔和的光線下,白得眩目的胴體像大理石雕就的一樣,**、柳腰、肥臀一覽無餘。連褲襪也被她蹬掉了,秀美的腳趾上塗著鮮紅的指甲油,發出血一樣的光澤。
安東旭大腦裏一片空白,手一鬆,腰裏圍著的浴巾落下來。他是有心要與蘇醒成就好事,可是沒想到她會主動向自己出擊。
他走到床邊坐下,小心地撫著蘇醒鮮豔的**。小巧的乳豆像兩粒熟透的紅瑪瑙,令他心醉。他輕輕噙住它們,逐個齧著。半昏睡中的蘇醒似乎感到一絲疼痛,發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小安子……”
她喃喃道:
“東旭……我要你……”
她睜開眼睛,猛地翻身摟住安東旭,把他按倒在床,兩個豐腴的**緊緊貼在他胸前,令他一陣陣心跳。
安東旭自從來香港後,沒少找女人,但是每次也沒有今天這樣令他激動。雖然在潛意識裏,身邊這個姑娘是他夢寐以求的,但當她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懷裏時,他突然有一種報複蘇雲騁的心理。
他不再說話,惡虎撲食般翻身躍上去,順勢關掉了壁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