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漣稱是，退出門外，不一會兒裏間就升騰起一股濃濃水霧。

紗簾背後，紅靈犀展臂脫衣，三重重衣漸漸落地，紗簾將她線條流暢的纖細身影勾勒出來。

一陣風吹來，將紗簾掀動，紅靈犀的身影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她彎腰試了試水溫，小心翼翼的抬起左腿邁入木盆，就在此時，房門轟然一聲打開。

巨大的衝力帶進一股勁風從屋外翻卷而入，將紗簾掀起。

紗簾下，紅靈犀滿是詫異的臉和如玉般光潔的肌膚在濃濃水霧中若隱若現。

或許因為極大的驚訝和憤怒，她圓潤的臉頰上漸漸浮上一層酡紅，那酡紅宛若迅速染紅了她的全身，就連青白的水霧也因此多了一份旖旎之色。

慕容昊瞳孔猛的一縮，袖籠下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下意識就想向紅靈犀靠近。

可他腳步微動，紅靈犀立刻驚醒過來，尖叫一聲躍入木桶。

水花四濺裏，她順勢抄起木桶旁的一隻木勺就砸向慕容昊：“你還不出去？”

慕容昊微微側身，右手一伸就將木勺握於掌心，眼底笑意一閃而逝，淡淡道：“這是我的太子府，憑什麽要本宮出去。”

紅靈犀雙頰漲得通紅，整個人都沉在水中，怒道：“那你沒看見我在洗澡嗎？”

慕容昊不退反進，坐到了木桶旁邊的椅子上：“那又如何？你可是我的太子妃，夫妻之間本該坦誠相對。”

紅靈犀聞言越發討厭慕容昊，隻覺得這人臉皮之厚，簡直是史無前例。可偏偏自己記憶又未恢複，隻能聽他一人這麽說。

她思來想去，總覺得不甘心，便冷冷道：“反正我記憶沒有恢複，還不是憑太子殿下一人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慕容昊眉頭微微一皺，卻並不接話。

此時風漸漸歇止，紗簾垂下，倆人間便隻隔了這麽一道紗簾。

殿中雖大，可不知怎麽的，紅靈犀隻覺得彼此呼吸相聞，慕容昊身上那獨有的氣息似越來越濃烈，像是融進這滿屋的水霧之中，將她緊緊纏繞在內。

紅靈犀隻覺得心跳突然不受控製的狂跳起來，那種有些歡喜，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令她十分不安。

她又不自覺地往水裏沉了沉。

慕容昊睨了她一眼，目光凝在那紗簾之上，紗簾外碩大的木桶裏，他隻看得到紅靈犀一頭烏發。

烏發下若隱若現的麵容白裏透紅，可偏一雙眼眸熠熠生輝，宛若兩顆璀璨的寶石。

慕容昊眼底情緒浮浮沉沉，瞬息間已變幻出無數色彩。

半晌他才移開目光，淡淡道：“你今日去幹什麽了？”

紅靈犀冷哼一聲，不打算說。

慕容昊修長手指敲擊著桌麵：“是去參加常貴妃舉辦的賞花宴了？”

紅靈犀轉頭瞪著慕容昊，嘲諷的道：“殿下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次一問？”

慕容昊聞言也轉頭看向紅靈犀，隻見她盯著自己，像一隻豎起渾身利刺的刺蝟，不由得又皺了皺眉。

他錯開眼神道：“聽說今日賞花宴出了點兒事？”

紅靈犀聽著慕容昊關心的話，心頭微微一軟，又想到慕容禦那張鐵青的臉，黯然垂頭道：“是出了點兒事，不過是楚湘王殿下，他……被蛇咬了。”

慕容昊敲擊在桌麵上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又恢複了原有的節奏：“今後這種宴會你不要再去了。宮裏不似你想的那麽簡單，會無好會，宴無好宴，能不去就別去！”

慕容昊的聲音驟然多了份冷冽，紅靈犀聽在耳裏，更覺不爽，原本以為慕容昊是關心自己才來慰問。

可如今看來，這位太子殿下倒不像是關心，而是隻是警告。

從唐家堡回來，紅靈犀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害怕、惶恐，如今在自己最害怕無助的時候，卻聽到慕容昊這樣冰冷的警告。

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羽毛，紅靈犀心底最後一點兒堅強也在此時崩潰。

她轉頭瞪著慕容昊，嘲諷道：“殿下還真是高高在上慣了，竟忘了什麽叫尊重。”

慕容昊察覺到紅靈犀語氣不對，眉角微挑，正待開口，卻聽紅靈犀又道：“我不過是失去記憶，又不是淪為殿下的奴隸。我要去參加什麽會，什麽宴那是我的自由，殿下憑什麽一聲令下，我就該像你圈養的一隻寵物般乖乖在房中候著？”

“再說，這宮中究竟有多複雜，我是不懂！我隻知道，自己是怎樣心，看見的世界也就怎樣的世界。”

紅靈犀說著，冷冷一笑：“在我眼中，楚湘王殿下為救人而被蛇咬，就是個大好人。而殿下呢？未曾安慰詢問我的情況，卻一回來就興師問罪。或許在殿下眼中的宮中複雜，也不過是因為殿下的心太複雜！”

慕容昊聞言轟然起身。

他腳步剛動，就聽紅靈犀挑釁的道：“怎麽？想打我嗎？被我戳破心事，所以惱羞成怒了？”

紅靈犀爬在木桶邊仰起頭：“你打吧，反正在殿下權勢熏天，要一條人命也不過是如翻覆手掌般容易。”

慕容昊的腳步生生頓在原地，他看向紅靈犀，雙拳緊緊握起。

房間內的紗簾無風自動，微微掀起。

慕容昊分明看見紅靈犀倔強昂揚的臉上掛著一條清亮的淚痕。

一瞬間，慕容昊隻覺得胸口似被什麽重重一擊，想起從前諸般種種，他緊握的拳頭又緩緩鬆開。

少頃，他一掀前襟，再度落座。

紅靈犀訝異的看著慕容昊的行為，隻覺得他今日似也與往日有些不同，腦海裏驟然又劃過那一日馬車前他落寞的背影。

紅靈犀也覺得自己適才盛怒之中，是否說得太過分，太傷人，可有心想要道歉，安慰慕容昊兩句，張了張嘴，又覺得什麽都說不出來。

心底，忽然間就滿是失落，痛楚，就像誰拿了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刮著自己的心尖的肉，窒悶的感覺如潮水般襲來。

紅靈犀大口喘了幾口氣，往水麵上浮了浮。

雖是夏日，可時間久了，木桶裏的水還是冷了許多，紅靈犀泡在水中久了，隻覺得渾身都有些虛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