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冷冽,天色陰暗。

瑤光地區偏南,可是隆冬之際,珈藍城也還是會有幾場薄雪。

銀修坐在青沐殿中,眸色森寒:“你剛剛說什麽?”

跪在地上的宮人,顫顫發抖:“剛剛....璿璣殿來報,太後.....太後病歿了......”

手上猛地一使勁兒,銀修指間的朱筆竟生生地斷掉了。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外麵是被白雪覆蓋的辛夷樹,沉鬱霜冷。不知怎的,他人還未到璿璣殿,仿佛已經聽到了銀舒王姬的哭聲,這世間,她從此又少了一個親人。

很快珈藍城的塵世都覆上了白色。

景國朝堂如今正在忙著重修邊境安防圖,因為版圖整整擴大了數倍,很多邊防重鎮的位置都需要調換,兵力駐守也需要重新規劃。卻突然接到了瑤光遣來的治喪文書。

景幸華想了想,屈慕璿和左青鸞肯定是抽不開身的,又剛好看到鳳執從外麵走進來:“璿太後的喪儀,她是你的親姑母,你可要親自走一趟?”鳳執頓了頓,並沒有立即說話,眉眼似有鬱結。

“四郎,你這兩日寫一份家書回星野城吧,小冷和宋太傅如今在西都住著,父君他老人家,又驟聞璿太後病歿了,必定十分傷懷。或者你在瑤光辦完事情,直接回一趟星野城也可以。”景幸華輕聲說道。

鳳執嗓音低沉:“好!那我,明日啟程去瑤光,到時候再回星野城看一看。”

景幸華拍了拍他的手腕,又為他理順了鬢邊的發絲:“好了,斯人已逝,我們都節哀吧。”

鳳璿瀾的一生,也算輝煌閃耀,出生時便是天曆王的女兒,成婚時風光大嫁,夫君是瑤光的世子,生了兩兒兩女,做過王後,也做過太後,世間最尊貴的女子該享的榮華,她都享過了。

可是,這樣的一生,真的就是幸福的嗎?恐怕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阿昭,謝謝你。”鳳執突然冷不丁的說了這麽一句,景幸華登時愣住:“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我在想,如果沒有你,我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眼看著身邊的親人越來越少,然後越來越孤寂。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你,我就有了家,我們還有兩個小家夥。”鳳執喃喃說道。

景幸華伸手撫摸著他的眉眼:“四郎,這樣說的話,我也要感謝你。因為你,我也有了家,王宮不再是冷冰冰高牆,是有了溫度的家園。”是我重生之後,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希望。不再是為了複仇而活,是為了熱騰騰的生命而活。

皇曆四百四十九年四月,瑤光王君傳位給景安侯銀鉉,此後隱居離宮。

在百姓的眼中,這王位本是至尊至極的寶座,可是這些年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各國各王,將王座總是傳來傳去,絲毫不在意一般。

青沐殿外,銀鉉一身華服跪在地上,身後眾多宮人都被他嗬斥的近不了身。

“四弟,你這又是何必?這王位已經傳給了你,如今你已是瑤光的主君,跪在這裏作什麽?銀修不知何時出現在殿門口,冷冷說道。

“王兄?”銀鉉驚訝道,“王兄,還請您三思!”說罷,銀鉉弓腰一拜。

銀修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跟我進來吧。”銀鉉聽完,趕緊起身,跟了進去,隻是宮人們都被留在了殿外,不得入內。

青沐殿內,如今隻有銀修和銀鉉二人。

“二哥?”銀鉉惑然喊道。

銀修抬眸,看著銀鉉那已經褪去稚氣的臉龐:“你如今已經十八歲了,懂得了很多的道理,有些事情,即便我不說,你應該也能明白。”

銀鉉低頭:“二哥,這些年,你將瑤光治理的很好,我怕我做的不好,辜負了你的期望。”

銀修略微皺眉,語氣輕揚:“現下四海安定,不需要你帶兵打仗。內政文治,修身養性,你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比我更加合適。”銀鉉嘴唇蠕動,想說又不敢說,瑤光現下安定,是因為有銀修鎮守,但是銀修若走了,他怕自己撐不起瑤光的國防。

“不用擔心,景王現下並不想用兵。倘若她要用兵力征服,即便我在瑤光,如今也阻擋不了她的腳步。”知道銀鉉在擔心什麽,銀修替他說了出來。

“眼下各國都已經歸屬景王了,中原隻剩我們瑤光,我們....該怎麽辦?”說到這裏,銀修唯一覺得愧疚銀鉉的地方。他心知,景國終有一日要統一四海,瑤光不可能遺世獨立,置之事外。他將王位傳給銀鉉,也是將一個最難的抉擇給到銀鉉。

是戰是降,都直接影響瑤光的命脈。

“我...就是因為怕自己做的決策不夠公正,所以才把這個難題交給了你。四弟,以後你就是瑤光子民的主君,為社稷,為子民,你要秉持自己的公正之心,做出自己認為對的選擇。”銀修背對著他,嗓音清冷,緩緩說道。

銀鉉眼神迷茫,直愣愣的跪著,也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