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驛館之時,徐司空和左太史已經在等景幸華了。他們大致給景幸華稟告了列國諸王,此次派遣人進入中州來給帝君拜壽,明麵上有哪些人,暗地裏又有哪些人,有哪些人是一起結伴同行的,又分別住在何處,這幾日去拜訪了哪些人。
聽了半個時辰,景幸華臉上始終沒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底下的臣子們猜不到自家的君上在想些什麽,隻有靜靜站立著,不敢多說話。半年來,他們已經見識到眼下這位主君,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心思沉穩,喜怒不顯,君威難測。
“離宮宴開始還有多久?”景幸華開口問道。
左太史立即回答:“還有三個時辰。”
“好,那孤先休息,諸卿也下去吧。”景幸華看了一眼眾人。
待眾人退下之後,景幸華恢複平日裏散漫的坐姿,怎麽舒服怎麽坐。腦海裏卻飛速的轉動著,上一世,她沒有來參加這一次壽宴,但是後來聽到惠康伯的書信提到到一些事情。
這次除了帝君的壽誕,他還想給自己的女兒慕容歡尋一個好夫君。
可是,慕容歡嫁給鳳執,是大安國破之後,鳳商憐憫皇室遺孤,做主讓鳳執娶了慕容歡。
想必中間必定摻雜交錯了許多事,今晚就是開局。
長安宮中,鼓樂已起。
左太史坐在景幸華身後,正跟自家君上一一介紹周圍的列國使臣,景幸華聽之一一頷首,作為回應,其實心裏早已心如明鏡。左太史介紹的這些人,前世在她周遊列國之時,幾乎都見過了,什麽品性,什麽癖好,景幸華了然於胸。
景幸華坐在列侯中左側首位,她正對麵的右側首位則是慕容姓氏的皇族親王昭王殿下。再往下一看,天曆世子鳳執,瑤光世子銀華,青陽國世子李達,清越國王長子韓齊,還有一位百熙國世子吳孟安。
前世的六國會晤,原來在這個時候就已經齊聚過一次了。
“景王殿下,銀華敬您一杯。”景幸華聞言右手執杯回敬:“銀世子有禮。”她抬腕之際滿眼笑意,卻不著痕跡的將銀華掃了一遍。當年傳聞,銀元世子和鳳氏王女的長子,溫和中庸,相貌平平,今日一見,傳言不虛。
因為她與銀華座位被安排到一起,所以整個宮宴,她與銀華交流最多。但是她也趁著眾人發言的機會,看清了對麵的青陽世子李達,和清越大公子韓齊,以及百熙世子。
青陽民風彪悍,男子和女子比起列國更加高大強壯,這李達便是。鳳執雖還未及弱冠之年,但是身量已經比常人高出許多,而李達則比鳳執還高出半個頭顱。鳳執膚色白皙,一雙丹鳳眼狹長外翹,更顯得身量纖柔。李達濃眉大眼,寬鼻闊嘴,十分精悍。青陽偏北,與中原文化多有不同,大家討論之時,他隻是跟著眾人一起敬酒,不太搭話。
至於韓齊,身體看上去十分羸弱,但是以他庶長子的身份能在列國之中斡旋多年,可見心機深沉。席間眾人歡樂闊談,他雖溫潤的笑著,但是他的笑意,跟一旁哈哈大笑的鳳執卻很不一樣。前者陰鷙,後者明朗。
百熙世子吳孟安是唯一一位,沒有出現在前世六國會晤中的人物,他跟銀華一樣,性格平淡,隻是偶爾的說上幾句話,並無精彩之處,故而眾人並沒有將多餘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但是性格如此平平無奇的他,卻常年穩居大安美男榜前五位,百姓私底下評論,是個令人歎息的草包美人。
酒過三巡,歌舞暫停。
慕容澹的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國色天香的年輕女郎,一襲鵝黃色古紋雙蝶雲錦宮裝,十分清麗可人。
“眾卿家今日從各地趕來中州為朕賀壽,朕心深感欣慰!朕再敬諸卿家一杯,薄酒聊表心意。”慕容澹看上去酒量並不好,但今日也受了諸王們那麽多次的敬酒,此刻臉上已泛著紅光,眼神略微迷離。
他喝了手中的酒,殿內眾人也跟著滿杯繼續聽帝君發言。
“朕有一女,名喚雲歡,視為掌上明珠。今已年滿十五歲,到了議親的年齡,朕觀看諸卿家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人中龍鳳,故而特此說出朕的心願,希望能促就一段天作之合。”此話一出,底下的人,就像悶了很久的溫水一下子就煮開了一樣。
帝君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隻要是列國的未婚男子,都有機會一搏求取當今陛下的掌上明珠。畢竟論家世,在座誰不是王侯子弟。
果然就連景幸華身旁安靜已久的銀華,終於也開口了:“陛下,臣仰慕天朝風采已久,願意許諾帝姬一生幸福快樂。”銀華心中篤定,此行最重要的,除了給帝君祝壽,便是求娶這雲歡帝姬。早在瑤光之時,父君曾透露消息給他,天朝有意將帝姬下嫁列國之中,這便是很好的機會。
“陛下,臣也代表清越國,向陛下求取雲歡帝姬,臣如果得帝姬下嫁,必定嗬護珍愛一生。”清越韓齊。
還有誰?景幸華看了一眼鳳執和李達,還有吳孟安。見另外三人都沒有動作,心中正詫異著,帝君開口了:“鳳執,你不願意求娶帝姬嗎?”
鳳執正看著戲,突然被點到名字,眼神先瞟了一眼景幸華,見她神色並無異樣,於是才麵向帝君:“陛下,臣還未到弱冠之年,心性尚不穩定,還需跟太傅專心學習,眼下並無婚娶之念。”
帝君神色倒是並無什麽異樣,隻見那雲歡帝姬明顯身形一愣,麵露驚訝之色。殿內情景一下兩極分化,鳳執往前看去,站著的眾人跟帝君更近些,所以都不敢出聲,安靜的沒有一絲響動。但是鳳執身後的那些人,因為距離帝君遠一些,就跟炸開了鍋一樣。
饒是景幸華站在對麵,還是聽到了一兩句“不識好歹”“不知所謂”“狂妄之極”。於是景幸華身後的左太史,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還好我們家是女君,不用摻和進去了,不然更說不清了。”
聲音不大,但是徐司空和景幸華都聽到了,於是徐司空趕緊拉了左太史一把,示意他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