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神一看,才發現這是當日他負傷逃離時候,經過的小巷,正是在這裏,有一女子為在他救治。
他一開始還不確定,後來聽侍從說了,才確認那人竟真是席夢瑤。
席家大小姐,卻有如此膽色,見他重傷也沒被嚇著,還能及時救治。
跟那席夢鴿,竟是有天壤之別。
隻可惜那席夢鴿如今嫁過去,隻怕不過兩天,便要被棄了。
這個三皇子,將主意打到了林國頭上,莫非他的確是有意與皇位?
想了想,他心中更是煩悶,不再理會,轉頭要走,不想這一轉身,卻是發現了,有一個白衣女子,竟蹲在了自己身後不遠之處。
她隻是一個人,就這麽半蹲著,也不知在看什麽。
乍一看,他直覺嚴肅,再定睛一瞧,那不是席夢瑤又是誰。
還在看她微微挪了挪身體,抱著膝蓋蹲下啦,她偏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竟有些天真孩童的模樣,她甚至似乎在逗弄東西。
宋崇景心中輕鬆了一些,便有心放輕腳步,行至她伸手,俯身一看,卻有些哭笑不得。
他隻看席夢瑤捧了一小塊肉,而她逗弄的,居然是一隻臉盆那麽大的烏龜。
“放著府中上好的金絲雀不喂,你卻在這逗烏龜。”宋崇景輕笑。
席夢瑤早就發現,這有隻大烏龜,看起來是陸龜,不知道從誰家爬出來的,爬的慢,看起來是餓了,所以她才帶了生肉來喂。
正歡快呢,驟然聽見人的聲音,嚇了一跳,趕忙回頭,手中已經握緊了匕首,回身冷眼一掃,卻發現是宋崇景。
殺氣驟然收回,她無聊地拍了拍手:“是你啊。”
話一說完,她這才想起宋崇景的身份,知道自己有點放肆,便也隻能又蹲身福了一禮說:“臣女見過王爺。”
宋崇景微微頷首,他其實更喜歡她無禮的時候,更加自由,現在雖然符合禮儀,卻也拘束了。
大慶民風開放,他更不是這樣迂腐的人。
想了想,就隻笑:“既然不是真心的,就不要做虛禮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真心,我就是不習慣。”席夢瑤頂嘴。
她說的也是實話,大家見麵打個招呼多平常的事,她沒那麽小氣,隻是這打招呼的規矩,她二十幾年都沒學過,縱然有記憶,可那記憶又不是她的,做起來怎麽都不順手。
“嗬嗬。”宋崇景笑了兩聲,看她如此坦誠,本起了逗弄的心思,隻是又想到朝中那不知來者何意的公主,他也忍不住沉下臉。
席夢瑤就在邊上看著他變臉,她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有些奇怪:“你有心事啊?”
“你猜一猜?”宋崇景不想答,卻又不想如此放過。
席夢瑤無語,多大年紀了玩這個。但一看他這般,還是忍不住好奇,想到這幾日丞相在家中也是煩悶,她頓時明白,“難道是朝中有事不好?”
聽她這麽問,宋崇景微微側目,這若是一般女子,是絕不可能問出這個的。
她是官家小姐,更需要避嫌,可此人確實絲毫沒回避,還這麽問出來了。
也不隻是耿直還是……
宋崇景有心分析,隻是他心中煩悶更多,見是她表情中沒有絲毫算計,竟也不想隱瞞了,也是歎了口氣。
“皇上要和親,這件事情明眼人都知是虧本買賣,無奈我卻做不了什麽,說起來,三皇子有心要娶鄰國公主,隻怕你那妹妹要遭殃了。”
席夢瑤一聽,卻是搖頭無所謂的笑了笑:“跟我什麽關係,當日她嫁過去,可是做了十足的準備,既做了選擇,那就要承擔後果。”
“不是我馬後炮,我早就看出宋乾眼界不高,一看就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她看不透,隻能自己倒黴了。”
宋崇景一聽,卻來了興致:“那不知,在夢瑤小姐心中,何人才能托付終生?”
席夢瑤聳了聳肩,她就隨口那麽一說,可聽人這麽問,轉頭一看,突然笑道:“我覺得像王爺這樣的就不錯,高高大大的,就算沒錢也能賣苦力,定然餓不著妻子。”
聽了前半句,宋崇景心中竟起了一陣波瀾,又聽後半句,便知她是玩笑,又無奈歎息。
“其實要我看,女子要嫁就要嫁給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為了父母為了權利,那還不如不嫁,反正老死也不是一件丟人的事。”
席夢瑤這是十足的現代思想,她也不畏懼說出來,反正又不是錯的。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誰都是第一次做人,幹嘛要委屈自己呢。”
宋崇景原是心煩,一聽這話卻不盡側目,望著席夢瑤,心下有些震驚。
小小年紀,竟這般透徹……
他想了想,最終什麽都沒說,竟也蹲下來,敲了敲那個笨重烏龜的龜殼:“這烏龜挺有趣。”
“我也覺得,我看它好久了!”
……
林國的小公主早就在路上,不過一月便到了京都。
來時正逢下元,宮中開宴。
皇親貴胄,還有一些親近大臣,均須前往。
席夢瑤的父親本是丞相,在加上席夢鴿如今名義上是三皇妃,更是貴上加貴,自然也受邀前往。
不過,這一切就沒有席夢瑤的事了。
她從來就沒參與過這樣的宮宴,她都想好了,下元節外麵放花燈,十分熱鬧,她準備等丞相走了就出去看。
卻沒想到,她還在等著人離開,丞相卻是帶了人來她的院子,看她正在擦出門時,用於防身的匕首,不忍嗬斥:“你鬧什麽,還不收拾收拾,隨我一同入宮!”
“啊?”席夢瑤奇怪,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要自己一同入宮。
“還不快收拾!”
丞相又催促了一句,席夢瑤沒了辦法,微微點頭,站起來正準備出去,可跨出一步,又退了回來對丞相福了一禮。
“既然如此,那父親先行我隨後就到,入宮是大事,我也得換身衣服嘛。”
丞相一看,她這一身是很普通的襖裙,還因為她行為不慎,衣擺上沾了些泥點,看起來確實過於寒磣。
於是點了點頭,便也沒說話,轉身先出去了。
席夢瑤看著他的背影,卻是又回去,再妝台前坐下,想了想,接著拿起邊上胭脂,對著鏡子,在臉上塗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