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薜子通對於這此事情在被抓來的時候就已經知曉,此時聽明雲裳這麽一說,他雖然蠢,卻也知道不管哪個朝代,隻要和謀反扯上關係就必定不會有好的下場,就算是蘭陵王來了也必定保不住他,隻怕還會和他撇清關係。

他看了明雲裳一眼,明雲裳朝他靠得近一分道:“實話對你說了吧,這一次本相就是衝著蘭陵王來的,別人怕蘭陵王,本相還真就不怕。如果你告訴我那些兵器是從哪裏來的,本相就饒你一條性命如何?”

薜子通看了她一眼道:“我……我不相信你!”

“好吧,你這樣說本相就算是想救你也救不了。”明雲裳長歎一口氣道:“你一意尋死我當然要成全你了,不過就算你不說,本相也知道那些大刀是蘭陵王讓你做的,你個傻子,被人利用了當做替死鬼,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還在為那人說話,我敢打賭,他一定不會來救你。”

“不可能!”薜子通不信。

明雲裳搖了搖頭道:“你自己好生想想,你今日裏被戰侯爺打了之後就向蘭陵王報了信,可是如今過了這麽長的時間,蘭陵王那邊有動靜了嗎?這一次私藏大刀的事情一出來,你就注定要做替死鬼了。”他向蘭陵王報信的那些人自然是她叫人拿下的。

薜子通的眼裏終於有了一絲驚恐,他定定的看著明雲裳道:“相爺,救命啊!”

明雲裳在他的麵前蹲下來道:“告訴本相,那些大刀是不是蘭陵王讓你造的?”

薜子通正欲說話,鬱夢心走進了公堂,薜子通先是一愣,旋即滿臉欣喜的道:“六公子,快來救我!”

鬱夢心走過來給明雲裳行了個禮道:“謹相辛苦了,這個小子仗著父王的提攜,卻是越來越來無法無天了,謹相今日裏不必對他客氣。”

明雲裳見隻是鬱夢心前來,心裏倒有些失望,暗歎蘭陵王果然是人精,知道明則保身,她微笑道:“六公子好,原本本相也想徇一回私,可是今日裏倒有些難了,本相今日在他的家裏發現了很多兵器,他怕是有謀反之意啊!”

鬱夢心聽她一開口就把話說的如此直白,心裏暗驚,卻依舊淺笑道:“謹相何出此言,雖然本朝是有限製兵器的法令,但是大家都知道,哪家沒有個幾十把刀子。”

明雲裳長歎道:“六公子說的話,本相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法令在前,終究是有所避諱,而且他家裏藏的不是幾十把,幾百把,而是幾千把,數量少一點也就算了,可是如此巨多的數量,本相就算是想要曲意隱瞞也是極難的。”

她的眼裏滿是無可奈何,仿佛她真的很為這件事情發愁一般。

鬱夢心聽她這麽一說就知道她的心裏有所猜測,當下輕聲道:“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謹相打算如何處理?”

“今日裏這麽多人也看到了,本相需要上報皇上,今日先將這件事情查探個七七八八,明日進宮時再向皇上一一細說。”明雲裳輕聲道。

鬱夢心淺笑道:“這事若是報到皇上那裏去,隻怕會滅薜家九族,王族和薜家也算有姻親關係,謹相難道想將本公子殺呢?”

“唉呀!”明雲裳急道:“本相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本相與六公子一見如故,又豈能讓六公子涉險,這件事情該如何是好?”她的確是想殺鬱夢心,此時不是時候,她麵上的表情卻顯得懦弱無比。

鬱夢心看著明雲裳道:“謹相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嗎?”

“本相真不知。”明雲裳焦急的道:“聽六公子這麽一說,似乎已經想到法子呢?”她的眼裏散發著欣喜,似是為尋到解決方法而開心。

鬱夢心淡淡的道:“這事隻是薜家之事,和王府可沒有任何關係,謹相想來也會知道這一層。”

明雲裳長歎一口氣道:“六公子的意思是讓本相將這件事情蓋下,這可不好辦啊!”

鬱夢心定定地看著她道:“謹相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些事情該如何處理,不需要我來教的。”

明雲裳笑了笑道:“其實吧,本相最感興趣的還是新法如何執行下去,之前王爺在大殿上反對執行新法,今日裏犯事的這個薜子通又和王府有些關係,這該不會也是王爺的主意吧?”

鬱夢心聽她繞了一圈,竟又繞到了這件事情上現,他的眸子微微眯著,眼裏有一抹淡淡的怒氣,卻微皺著眉頭道:“謹相說哪裏話,父王反對新法是為蒼瀾王朝考量,謹相支持新法也是為國考量,大家都是一心為國,隻是政見不同而已。這個薜子通雖然是父王的外侄,但是王妃早逝,早就和王府沒有關係了,這件事情又豈會是父王的主意?”

“六公子說的正是!”明雲裳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她當即朗聲道:“蘭陵王忠君愛國,對皇上是忠心耿耿,他又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本相之前就在想這種薜子通這種敢私毀衙門,暴打衙差,私藏兵器的亂臣賊子又哪裏會和王爺扯上關係!”

她的話一說完,腳就重重的踢到了薜子通的身上道:“你這個賤民,竟處處拿王府來做擋箭牌,蘭陵王是何等人物,又豈會和你同流合汙!”

薜子通被她這麽一罵頓時氣得不輕,那一腳踢在身上又痛的厲害,他看著鬱夢心道:“六公子救我!我若是出事,日後誰來幫王爺打點田產之事?”

“放屁!”鬱夢心抬起一腳就將他踢出去道:“你的那些田產和我父王又有什麽關係?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了!”

他那一腳用了幾分力氣,薜子通身上原本就受了不輕的傷,他這一腳補上去,薜子通就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頭一歪,眼睛一翻,頓時便沒了了氣。

明雲裳的眉頭微皺道:“六公子,你支持本相辦案是對的,但是在公堂上傷人就不太好了!再則本相還想從他的嘴裏探聽那些兵器是從何而來,為何人而備,此時就這樣死了,可如何是好?”

鬱夢心淡淡地道:“這廝膽大包天,借我父王的名頭胡作非為,實該給他一些教訓。”他之所以下狠手不過是怕把薜子通逼急了,然後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

明雲裳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她今日裏將薜子通的性命留在這裏,也是想看看他會怎麽做,不想這個鬱夢心是個狠角色,動起手來是一點情麵都不留。把人一利用完,如今見情況不對,幹脆就殺人滅口。

這件事情雖然是她起的頭,到如今的性質一變,所有的事情也就有另一番說法了,她當即長歎了一口氣道:“六公子說的極有道理,隻是家有家法,國有國規,如今在公堂之上六公子把人弄死了,怕是得委屈六公子一番了。”

她的聲音裏透滿了無奈,心裏卻難掩得意,今日的事情比她想像中的要有趣太多,而且還實現了她的計劃,更讓鬱夢心落入圈套,實在是美事一樁。

鬱夢心聞言愣了一下,雙眼冷冷的看著明雲裳,她輕聲道:“按照我朝律人例,不管那人犯犯了什麽罪,除了被官差打死的外,被其它的人在公堂上殺害的都算謀殺,而且這裏還有這麽多的眼睛看著,本相就算是想幫六公子也瞞不過去啊!”

這一條鬱夢心自然是知道的,他看著明雲裳的眸光更冷了三分,明雲裳長歎一口氣道:“這裏這麽多人看著,侯爺和鄭大人都親眼看到六公子行凶,這這這,這事可如何是好!”

鬱夢心聽到這裏終於明白今日裏的這一切不過是明雲裳設的局罷了,她早就算好了他會來,而她之前說的那些話更是暗示他薜子通已經告訴她薜府裏的的那些兵器全部都是為王府而製,他的心中有鬼,她說不到幾句話,他就動了殺機。

而明雲裳又一直在對他示弱,告訴他她對他甚是畏懼,讓他覺得不管他在公堂上做了什麽,明雲裳必定不敢聲張,一定會全替他遮下來,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殺了薜子通,卻被明雲裳拿了痛處。

就算是鬱夢心想通了這一層,卻還是沒有將明雲裳放在眼裏,在鬱夢心看來,明雲裳依舊宜城裏一個寒門的書生罷了,算不得什麽人物。

他看了一眼明雲裳道:“謹相是想把我關起來嗎?”

“不敢。”明雲裳滿臉為難的道:“本相隻是執行國法罷了,可不是要與六公子為難,還請六公子不要怨恨本相。”

鬱夢心冷哼一聲後道:“我倒想看看今日裏謹相能把我怎麽樣!”

明雲裳長歎一口氣在他的耳畔道:“六公子和配合本相一下,否則本相怕是難以向這些百姓交待,等到後衙時,我再命人放了你便是。”

鬱夢心也不是傻子,他看著明雲裳道:“你若是被你的人拿下了,是不是就坐實了殺人之罪?”

“豈敢!”明雲裳輕聲道:“人雖然是六公子殺的,但是真要問六公子的罪也得皇上首肯才行。”

鬱夢心的眼裏有了一分怒氣,天順帝是早就看他不順眼,隻是一直有蘭陵王護著,天順帝也找不到理由和借口為難他,此時明雲裳抓著他這一個錯處,若是天順帝存了問罪的心思,他隻怕還得為薜子通的死陪上一條命。

他冷著聲道:“謹相休要拿皇上來嚇我!”

明雲裳看了他一眼道:“六公子此言差矣,本相又豈敢借皇上之威,隻是就事論事罷了,而且本相手上有尚方寶劍,要殺個把人還是很容易的,而且也不需要向皇上細說,此時細細和六公子講道理,那是對六公子的尊敬,最重要的是,今日裏這公堂內外都看到六公子殺人了,而此人又意圖謀反!六公子說說看,這件事情還是小事嗎?本相是一國之相,自然得為皇上負責,而薜子通和王府的關係,整個蒼瀾王朝人盡比知,本相也很難做,還請六公子體諒一二,不要逼本相取尚方寶劍。”

鬱夢心聞言心裏大惱,謹夜風這個渾蛋居然敢威脅他!

一直坐在那裏不說話的戰天南聽到這裏心裏覺得有些好笑,明雲裳從一開始就布了一個陷阱等鬱夢心跳下來,鬱夢心來了原本就不是什麽好事,此時再一動手殺人,那麽鬱夢心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不管今日裏鬱夢心是去是留,蘭陵王府都和薜府脫不了幹係。

戰天南看著明雲裳道:“謹相的話也太嚴重了些,六公子不過是聽不得薜子通借王府的名聲行不端之事罷了,蘭陵王一心為國,斷然是不可能和薜府的人同流合汙,還請謹相今日裏放六公子離去,這件事情再詳細調察就好。再說了,那辦案之事,雖然薜子通死了,可是薜府裏那麽多的人,還怕問不出所以然來嗎?隻是這件事情牽扯太大,謹相還是交由刑部去審問比較合適。”

若是到了刑部,那就真的是明雲裳的天下了。

明雲裳想了想後道:“侯爺說的甚有道理,隻是今日的事情皇上若是問罪起來,還請侯爺幫忙做證,否則這私放殺人犯之罪本相實在是擔當不起。”

戰天南聽得心裏好笑,她這句話這麽一說,鬱夢心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他當下看了鬱夢心一眼,卻見鬱夢心的臉黑的成了鍋底,鬱夢心想要反駁也無比反駁起,畢竟薜子通是他殺的。

戰天南輕輕點了點頭道:“皇上若是問起,本相自會實話實說,想來皇上也不會怪罪六公子。”

明雲裳這才扭過頭對鬱夢心道:“有侯爺這句話,本相也安心了,六公子請回!”

鬱夢心聽他們這一說知道更要命了,今日裏縱然不要受牢獄之災,可是什麽事情都在這兩人的嘴裏了,他的眸子微微一眯,看著明雲裳的眸光更深了些。之前蘭陵王對他說明雲裳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他的心裏並不相信,可是今日的事情他卻起了疑心,明雲裳看起來似乎是沒有骨氣,對他還曲意奉承,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對他極度不利的境地。

他有些狐疑的看了戰天南一眼,今日的事情是戰天南報的信,想來他是站在王府這一邊的,他自也沒有什麽好怕明雲裳生事了,當下輕哼了一聲便大步走了出去。

明雲裳討好的道:“六公子慢走!”

鬱夢心回頭瞪了她一眼,她隻是淺淺而笑,卻站在台前大聲道:“薜子通抵抗新法,砸了衙門,打傷衙差,這件事情影響極度惡劣,薜子通自稱與蘭陵王府交厚,王府六公子親自執法,以正王府和此事無關。蘭陵王如此支持新法,本相謝過!”

她這句話不算是結案陳詞,一方麵是說給鬱夢心聽的,其意像是為他打死薜子通脫罪,卻是明明白白的告訴鬱夢心,這件事不會就此罷休,另一方麵是說給門外看熱鬧的那些百姓聽的,告訴他們以前一直反對新法的蘭陵王如今也是支持新法的,所以鬱夢心才會出手打死薜子通。

新法之前在民間有甚多流傳,大多都是不好的,可是當新法真正扳布之後,百姓才發現那些法度是條條都為他們考慮的,他們對於新法是極度擁護的。

而薜子通這些年來也算是京中一霸,這裏的百姓有很多少人都被他欺負過,此時看到他一死,他們隻覺得實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對鬱夢心一腳踢死薜子通,百姓們倒有些不以為然,若說薜子通和王府一點關係都沒有,尋常百姓也不能信,因為這些年來薜子能犯了很多的事情卻沒有人能告倒他,薜子通並無半點官職,若說他在朝庭中沒有人那也是說不過去的。

薜子通是明雲裳抓來的,這件事情是很多人有目共睹之事,他們的心裏倒覺得能除掉薜子通是明雲裳的本事,此時一聽到她這句話,倒有半數百姓大聲道:“多謝相爺和六公子為國除害!”

人群裏一發出這種聲音,立馬有人響應,數十百姓都跪了下來。

明雲裳微笑著道:“鄉親們快快請起,本相隻是公正辦案而已,日後眾位鄉親若有什麽不平的事情,也大可到衙門來告狀,鄭大人處理不了的事情還有本相!”

眾百姓歡呼。

鬱夢心站在那裏看到這樣一副光景,他的心裏也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卻也後知後覺的發現他今日裏是被明雲裳利用了。那個看起來沒有骨氣的男子,實則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他扭過頭再次看了明雲裳一眼後道:“謹相當真是好手段!”

“六公子過獎了!”明雲裳微笑道:“說到底,今日的事情都是六公子的功勞。”

鬱夢心的眸子微微一眯,冷笑一聲,這才走出了衙門。

明雲裳看著他出去的樣子,眸子裏有了一抹冷意,麵上依舊是溫和無比的笑容。

鄭修武站在下首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他當官多年,雖然不是人精卻也不傻,這件事情他也看明白了幾層,他的後背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歎這個謹相雖然年紀輕輕,卻狡猾的堪比狐狸,日後可萬萬不能得罪。

明雲裳看了鄭修武一眼道:“鄭大人,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皇上若是問起來,還請照實上奏。”

“下官定不敢有半句隱瞞。”鄭修武忙回答,心裏卻在想,今日的事情縱然是全部照實說了,也沒有你謹相的半分錯處,你所行之事全部都是按律而行,處事也算公正嚴明,雖然放走了鬱夢心,卻賣了好幾個人情,這中間最大的受益人可是你啊!

明雲裳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因為審的這件事情和王府有關係,鬱夢離不便插手,他就坐在後堂聽審,堂前的話自沒有一句能落下,他聽到明雲裳的那些吩咐心裏也暗暗好笑,卻也覺得這件事情此時隻是開了一個頭,要如何收尾還得看明雲裳的心思了。

明雲裳命鄭修武將薜府的人全部關進牢裏,並讓他寫折子上報刑部,鄭修武一一照辦。

明雲裳將大堂上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這才緩緩的進入了裏間,戰天南一把將她拉住道:“以前隻聽說地謹相的手段,今日終於見識到了,本侯佩服。”

“侯爺說笑了。”明雲裳緩緩地道:“說到底,今日的事情還得感謝侯爺,若不是侯爺親自出馬把薜子通抓了過來,本相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辦了!”

戰天南到如今又豈會信她的鬼話,他之前就知道明雲裳不是個好相與的主,今日裏看到她把這件事情處理的密不透風,早生了敬佩之意,這事讓他來做,怕是斷斷做得沒有她的好。

他看著她道:“以前隻知道你的身手不錯,如今覺得你的腦袋也不錯,就是不知道你從哪裏學來的那些花花腸子?”

明雲裳瞪了他一眼道:“什麽花花腸子,本相對夫人忠心不二,對了,再過幾日就是本相的大喜之日,侯爺可要記得前來喝一杯喜酒才是。”

戰天南知道她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他輕哼一聲道:“和阿離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你這副模樣還娶妻?要不要我幫你洞房啊?”

明雲裳微微一笑道:“侯爺有心了,隻是本相的夫人才有孕兩個多月,現在不宜洞房。”

“有孕?”戰天南的眼睛也瞪圓了,他看了明雲裳一眼後道:“本侯沒有聽錯吧?”

“當然不會聽錯,誰不知道侯爺的耳朵是金子做得,靈得很!”明雲裳微笑著道。

鄭修武聽到兩人這樣說話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是他並不知曉其中的細處,他在一旁插話道:“恭喜相爺雙喜臨門。”

戰天南聞言臉頓時便黑了,明雲裳卻嘻嘻笑道:“多謝鄭大人,到時候還請鄭大人到寒舍喝一杯水酒。”

“謹相有約,莫敢不從。”鄭修武早想和明雲裳攀上關係,隻是苦無機會,此時聽到她主動相邀,心裏自是高興。

戰天南看到鄭修武那高興的樣子,眼睛斜了斜,明雲裳此時請鄭修武喝喜酒,隻怕那杯喜酒不是那麽好喝的,這個傻子還當做是喜事。

明雲裳笑著走進了內室,鬱夢離坐在那裏,他看了她一眼,隻是淺淺一笑,鄭修武此時也知道了鬱夢離的身份,他以前隻聽說蘭陵王和其世子不和,如今倒證實這事是真的了。他見明雲裳和鬱夢離關係不錯,又輔佐明雲裳執行新法,實中有些細處卻也難以想通。

鄭修武靠了個退去處理一應事情,屋子裏隻餘下明雲裳、戰天南和鬱夢離三人。

戰天南看著鬱夢離道:“阿離,你可得好生防著她一點,小心哪天得罪了她就將你們蘭陵王府一鍋給端了,你要相信,你父王終究是你的父王,他好好的,你這個世子位才能坐得穩穩妥妥的,才能承繼爵位。若是王府裏出了事情,你隻怕得和你父王一起去了。”

明雲裳見過挑拔離間,但是絕對沒見過像戰天南這樣挑拔離間的,哪有人當著人家的麵說這些事情,她正欲說話,鬱夢離卻不緊不慢地道:“有勞表兄關心了,隻是曆來王親貴族若是出事了極少會禍及家人,因為是不可能滅九族之罪。”

戰天南撇了撇嘴道:“如果蘭陵王謀反的罪名成立的話,你覺得你能逃得掉嗎?”

鬱夢離淺淺一笑道:“若真如此的話,侯爺怕也一樣逃不掉。”

“為什麽?”戰天南問道。

鬱夢離的嘴角微微一揚道:“因為細細算來蘭陵王府和侯爺也算有點親戚關係,最重要的是,今日裏謹相派侯爺去薜府拿人,侯爺竟派人向蘭陵王府報了信,就是這一條,就能算得上是同謀了。”

“你!”戰天南氣的頭發也要豎起來了。

鬱夢離卻朝他輕輕一揖道:“但是離今日還得感謝表兄救了蘭陵王府,若非表兄顧念這分親情,依著謹相的公共,必定會審出個一二三來,薜子通也必會把事情給捅出來,我六弟必定趕不過來殺人滅口,所以王府必有危險。”

明雲裳聽到鬱夢離的那一番話心裏暗暗好笑,她微笑道:“所以說侯爺是真的有心了。”

戰天南聽到這裏才知道明雲裳為何今日裏讓他去薜府拿人了,原來早就想到了這一層,他去王府裏報信,一則可以和蘭陵王拉近關係,二則也可以蘭陵王府安然度過這一次的事情,其意是在保護鬱夢離,這分心思真是深沉。

隻是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明雲裳如何能算到薜府一定有問題?

鬱夢離淺淺地道:“表哥自小就對我甚好,我心裏甚是開心。”

戰天南知道他今日裏是被這兩人利用了,他的心裏頓時有點火大,想要跳腳,看了兩人一眼,卻又覺得這兩個家夥的心機是一個比一個深沉,他輕哼了一聲,

他的心裏一時間滿是複雜,雖然他是很喜歡明雲裳,但是不可否認,這兩人這副樣子還是很配的。

明雲裳微笑道:“侯爺處事有情有義,本相拜服!”

戰天南原本氣得想扭頭就走,隻是轉念一想他若是就這樣走了,豈不是給這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他暗暗咬了咬牙,當下強自笑道:“謹相不必客氣,日後相處的日子還長,謹相若是真心佩服本侯,有空就到侯府來小坐,本侯歡迎之至。”

明雲裳也笑道:“一定,一定!”

鬱夢離看到戰天南的表情,心裏實在是想笑,戰天南的性子倒也是極為有趣。

這件事情明雲裳沒有做更多的宣傳,卻在一日之間就傳遍了朝野,滿朝官員,對於蘭陵王倒戈幫明雲裳實難理解,還有很多大臣都不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可是鬱夢心確實殺了薜子通,而且看到那件事情的人不止一個。

蘭陵王聽到鬱夢心回來對他說完在公堂上發生的事情之後,頓時氣得直跳腳,忍不住大聲罵道:“你真是個蠢貨,就算是要殺薜子通也不能在那麽多的人麵前去做,這般做了怕不就是落人口實嗎?”

“父王教訓的是,兒子這一次的事情實在是做的不太妥當。”鬱夢心咬著牙道:“平日裏謹夜風在兒子的麵前一直是極為有禮的,從來不敢說半個不字,兒子去的時候,薜子通又隻有半口氣了,兒子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來,所在就動了手。”

蘭陵王氣得頭頂直冒煙,他恨恨地看著鬱夢心道:“以前見你做事也算是極有分寸的,這一次怎麽就這麽蠢呢?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殺了薜子通,不就明擺著是心虛,才想要殺人滅口!這件事情若是傳到皇上的耳裏,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鬱夢心輕聲道:“謹夜風說了她會保密,當時戰天南也在場,想來不會說出去。”

“你真是天真!”蘭陵王大怒道:“如果謹夜風真的有心想掩下此事,又豈會大張旗鼓的去審薜子通?而薜子通知王府是什麽關係,可以說是人盡皆知,本王讓你去,是讓你平熄整件事情,可是你倒好,把這件事情越鬧越大。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相信謹夜風對你說的鬼話!”

鬱夢心咬了咬唇道:“兒子錯了,請父王責罰!”

“罰你有個屁用!”蘭陵王大怒道:“罰了你就能解決所有的事情嗎?”

鬱夢心跪在那裏不作聲,蘭陵王咬著牙道:“還不快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度過這一劫!”

鬱夢心看著蘭淩王道:“父王,不如我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謹夜風除去好了。”

“白癡!”蘭陵王咬著道:“此時若是謹夜風出事,皇上一查便知道是誰做的了,那件事情就真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鬱夢心的頭微微低著,不敢再說話。

蘭陵王在屋子裏走了十餘圈後隻能長歎一聲道:“唯今之計,也隻能將薜府的那些田產全部不要,然後徹底否認這件事情,隻要我們不認,皇上也拿我們沒有法子,隻是從今往後,皇上一定會對我們王府產生懷疑,日後要做什麽事情就得更加的小心了。”

“這個謹夜風當真是無比可恨!”鬱夢心咬著牙道,他之前一直在想謹夜風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有多少是可信的。

蘭陵王看了他一眼道:“不怪人家可恨,隻怪你太蠢。”

鬱夢心頓時頭低了下來,不敢再說話。

蘭陵王的眼睛微微閉了起來道:“好了,你下去吧,經一事長一智,下次小心一些,不要再著了人家的道了。”

“是,父王。”鬱夢心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他走出去之後,蘭陵王長歎了一口氣在居中的大椅上坐了下來,他的眸子微微合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心裏一時間滿是悲涼,他一共育四子,長子被要鬱夢離設計字害死,次子被鬱夢離害得殘了一肢還被天順帝發配到了邊關。

鬱夢心是他所有的兒子中間天份最低的一個,除了心狠手辣之外,沒有太多的本事。

若論聰慧,沒有人能及得上鬱夢離,可惜的是,鬱夢離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鬱夢離的樣子,當時鬱夢離還極小,看起來甚是可愛,卻紮得他的心裏巨痛無比。他這一生有很多女人,卻沒有一個女子如鬱夢離的娘親那樣合他的心意。她除了有無雙的美貌,還有過人的聰慧,更兼一副溫柔的性子。

他曾經想過要寵她一生一世,可惜的是,她卻和先帝有染,不但有染,還生下了鬱夢離!

他這一生可以說是無比驕傲,可是這件事情卻是他最大的恥辱,他通常情況下都不願想起這件事情,每次一想起,都覺得心窩裏痛得厲害。

於是,他想盡法子想要除去鬱夢離,可是都被他躲了過去,而隨著鬱夢離年歲的增長,鬱夢離越來越像她,如今每次一看到鬱夢離,他都會想起那件事來,更會想起那個傾城傾國的女子,那些傷痛也隨之湧來,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恥辱!到如今他卻已分不清對那女子是愛還是恨,心裏夾雜的苦和痛卻難以用語言來表達。

他不知道鬱夢離對當年的事情知道多少,卻知道這個兒子如今是恨透了他,正在設法奪去原本應該屬於他的一切。

鬱夢離一步一步的走著,走得極為穩妥,卻把他一步一步的逼到了絕境,讓他嚐到了喪子之痛!讓他不得不把世子之位給到鬱夢離。

他有時候不禁在想,若是鬱夢離是他的兒子那該多好,又或者是鬱夢心有鬱夢離一半的聰明,那麽他也不會如此發愁了。

可惜的是,一切實都不如他的意。

蘭陵王的心裏滿是苦楚,其中的細處卻又難以用言語表達,就算是能說出來,他又能對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