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明雲裳還沒有反應過來,鬱夢離的手已輕輕伸了出去,一枚細小的針落在馬屁股上,馬頓時便極快的朝前奔去,她下意識的抱緊了鬱夢離。

馬車飛馳,很快就到北王府的門前,鬱夢離的臉上早就戴了一張麵具,麵具上的臉極為普通,就是放在人群裏也不會有人看第二眼。

而馬車早在莫揚的大力拉扯之下停了下來。

明雲裳走下了馬車,鬱夢離也跟了下來。

明雲裳見北王府的門前一片喧嘩,門口的人進進出出,她心奔過去問道:“發生什麽事情呢?”

四周看熱鬧的百姓答道:“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方才聽到這裏暴出一聲巨響,就過來看來,然後便見到裏麵起火了。”

明雲裳抬頭一看,果然見到王府裏的燃起了熊熊大火,站在她的位置還能看到濃煙。

明雲裳想起北王昨日受了重傷未醒,而玫瑰又懷有身孕,此時發生這樣的暴亂隻怕北王府會亂成一團。

她欲進王府,卻被鬱夢離一把拉住道:“先別急,我們看看再說。”

“再看下去隻怕王府都要被燒了。”明雲裳有些擔心地道。

鬱夢離低低地道:“燒了還可能以重建,但是這一出戲若是不看完,又怎麽知道他們要玩什麽把戲?”

明雲裳知道他和北王名如叔侄,兩人的感情卻親如兄弟,他斷然沒有看到北王府遇險還如此鎮定,她的心裏滿是不解,卻也隻能站在那裏等著。

她終是忍不住道:“王府裏起這麽大的火,你就不怕北王和玫瑰有危險?”

“他們若是連這樣的危險都無法應對的話,又如何能麵對朝堂上的風風雨雨?”鬱夢離反問道。

明雲裳急道:“可是北王受了傷,玫瑰有孕在身。”

鬱夢離緩緩地道:“縱然如此,我們現在也隻能先看著,也許好戲就要上場了。”

明雲裳的眸光幽深,她素來是知曉他行事極有法子,他說不能做的事情便萬萬不能做,她隻能耐心等著,卻也難掩內心焦躁。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喧嘩聲,京幾衛的人蜂湧而來,個個手裏拎著水桶,那模樣似有備而來。

明雲裳一陡然想明白了什麽,北王府裏也有不少的侍衛,可是此時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竟隻看到為數不多的侍衛在救火,其它的侍衛嘴裏叫得極凶,說要滅火,卻沒有人動手。

她看了鬱夢離一眼,卻見他的眸子裏一片冰冷。

明雲裳輕聲道:“京幾衛來得快是合理的,可是從暴炸到起火到現在,半刻鍾的時間也不到,離北王府最近的水源也有一段距離,他們倒是神速,好像知道北王府要起火一樣。”

“這件事情是他們親手設計的,自然會知道。”鬱夢離答道:“皇陵被傾覆之後,京中大臣,個個都起了別樣的心思。在他們看來,這是蒼瀾龍脈已斷的象征。有很多人會被人做為破灰來試水,也許好戲很快就要上演了。”

明雲裳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京中各股勢力已開始較量,這件事還極有可能是容景遇的手筆,可是這和北王府有什麽關係?他為何選在北王府下手?”

“所有事情都要有個開端,北王原本是文臣的領袖,在民間威望極高,極得百姓的尊重,而他在皇陵裏受不不輕的傷。自上次剿匪成功之後,天順帝給了他不小的兵權,他這次受了重傷,兵權便如懸在半空一般,有人想要他手裏的兵權,所以他必須得死。”鬱夢離在她的耳畔輕聲解釋道。

明雲裳微慍道:“他們趁人之危。”她看了鬱夢離一眼後又道:“隻是阿離,京幾衛不是在你的手裏嗎?怎麽又成了別人手中的武器呢?”

“這些年來京幾衛我一直都在經營,但是我能經營,其它的人也一樣能經營。”鬱夢離輕輕地道:“早前我把宇文乾安排進了京幾衛,他雖然是京幾衛的首領,但是京幾衛中有還有幾個副統領,之前的那個朱全,雖然在你生產之時將他除去了,但是他死了之後,天順帝又派了另一個人接任他的位置。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那人也被容景遇收買了。”

明雲裳輕輕歎了一口氣,鬱夢離又緩緩地道:“而明達平日裏在王府的時間並不算多,王府裏雖然有他的親信,但是也擋不住這些年來有人刻意往裏麵滲透,隻怕在這王府裏,就有好幾派的人混在裏麵。此時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倒正好可以將這些人分出來。”

明雲裳的眸光深了些,這些年來,她對於朝庭之上的算計也有了獨到的見解,她淡笑道:“天順帝天天防這個防那個,防到最後隻怕是人人都對他起了謀反之心。”

鬱夢離的眸光深了些,他見那些人將火撲滅了不少,他看了她一眼道:“到這個時候,你可以出場了。”

明雲裳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便帶著莫揚排開眾人往裏走去,她是一國之相,認識她的人不少,有人見她最先出現先是愣了一下,有人卻已衝上來道:“相爺,你來得正好,王府裏出事了!”

明雲裳見最先衝上來的那人是一個身著京幾衛首領衣裳的男子,那人她也曾見過幾次,是一個營副,姓姚,她皺眉道:“本相看到了,王府突然起火了,你不去救火拉著本相說什麽閑話?”

姚營副愣了一下後道:“末將的人已經去救火了。”

明雲裳把眼睛一斜後道:“北王爺若是有任何閃失,本相先扒了你的皮!”

姚營副忙道:“末將也是剛剛才到這裏的,實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末將已命人全力救火。”

“有看到北王和王妃嗎?”明雲裳厲聲問道,她已做了幾年的首輔,對於官威這個詞語已把握的爐火純青,這般厲聲一問,當真無比威嚴。

姚營副隻得答道:“末將也是剛進王府,還未見到王爺和王妃。”

“飯桶!”明雲裳罵道:“你是一個武將,遇到危險應該立即衝到最前麵去,你比本相早到王府,竟還沒北王和北王妃的消息,反而在這裏拉著本相說東說西,你是何居心?”

姚營副被她這麽一凶,心裏頓時也有些忐忑不安,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明雲裳淩厲的眸光卻已朝姚營副掃了過去,她的眼睛裏殺氣迸出來道:“今日裏北王和王妃若是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先殺了你!”

姚營副隻得求饒道:“謹相饒命!”

莫揚抬起一腳便將他踢倒在地道:“饒命,你不是說沒有見到北王和北王妃嗎?謹相隻拿這件事情問你的罪,你就求饒,難不成北王和北王妃出事呢?”

姚營副愣了一下道:“沒有的事!”

“那你求什麽饒?”莫揚手裏的佩刀亮出了一條縫,森冷的刀光看起來寒氣逼人。

姚營副一時間語塞,明雲裳冷笑了一聲道:“今日這件事情本相記下了,北王若是沒事還好,若有事,你就提著腦袋來吧!”

她的話一說完,便拂袖而去。

莫揚狠狠地瞪了姚營副一眼,然後便緊緊跟在明雲裳的身後。

姚營副被兩人這般連番恐嚇,早嚇得不輕,等到兩人走遠他才想起來方才他拉著明雲裳是要帶她到左邊廂邊去的,卻被她一頓搶白,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了。

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忙向一旁奔去。

鬱夢離看到她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她從來都知道什麽時候用什麽臉色。

他輕聲對莫揚道:“你跟在謹相的後麵保護她的安全,我先去處理其它的事情。”

莫揚忙道:“世子放心,有我跟在謹相的身邊,斷然不會讓她遇到些許然危險。”

鬱夢離輕輕點頭,便極快地隨著有些慌亂的人群潛進了王府之中。

他回到京城之後,便開始四處布置一應事情,隻是他有一係列的布置,有人也沒有閑著,早在昨日裏,他就收到了消息,知道有人會對北王不利,所以他早早就有安排。隻是他也沒有料到,那人下手竟如此之快,手段是如此之狠。

他看著姚營副奔進了左邊的廂房,他的眸光便深了些,他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朝裏麵一看,卻見裏麵滿是兵器,他的眼裏頓時有了一抹殺氣。局布到這一步,他已隱隱明白要發生什麽事情了,原來那人卻是連明雲裳也一並算計了進去。

鬱夢離走到僻靜處,輕輕吹響了哨聲,幾位黑衣人便奔了過來道:“咦,你是誰?”

鬱夢離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揭了下來,黑衣人愣了一下道:“世子,你怎麽會在這裏?又怎麽會知道萬戶侯與我們的聯係之法?”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鬱夢離看著黑衣人道:“具體事情你們日後去問萬戶侯,我回京的消息,你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為首的黑衣人輕輕點了一下頭,鬱夢離看著那人道:“想來萬戶侯也給你們傳來了消息,他如今手裏雖然握著重兵,但是說到底還是名不正言不順,如今我有一個法子能讓他名正言順的坐擁淮水之畔的所有兵馬,就看你們願不願意幫我了。”

“世子手中能人異世極多,又豈會需要我們的幫忙?”為首的黑衣人有些不解地問道。

鬱夢離淡淡地道:“那是因為那件事懷必須戰侯爺的人去做才行,我的人若是做了,隻怕反倒會誤事。”

“是什麽事?”為首的黑衣人猶豫了半刻後終是問道。

鬱夢離輕輕附在那人耳畔說了幾句話,那黑衣人微微有些擔心地道:“世子的這個法子會不會太冒險呢?若是事情不成的話,隻怕會給王爺帶來更大的麻煩。”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鬱夢離的嘴角微微一揚後道:“隻是你們再想想,如今你們的王爺手裏已握有五十萬大軍,然後他將這些人全部都安排在淮水之濱,這樣的舉動,你們難道認為就不危險嗎?”

為首的黑衣人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世子說的這些我們自是知曉,隻是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得先知會王爺,否則王爺若是怪罪下來,我們可擔當不起。”

“真沒料到戰天南那樣果絕之人,手下養的居然都是如此膽小的。”鬱夢離的眸光一片幽深地道:“等你們通知完戰天南之後再來做那件事情,隻怕黃花菜都涼了。罷了,你們是想你家侯爺背上謀反之名吧,如果不出我的意料之外,最多三天的時間,一定有人會給他安上謀反之名。以你家侯爺之勇,攻城掠地也許不是難事,隻是三年前容景遇能將他生擒,三年後也一樣可以將他生擒。”

為首之人聽到他的話後眸輕輕搖了一下頭,扭過頭去和身後的人商議了一番後道:“不知世子有幾成的把握?”

“五成。”鬱夢離淡淡地道。

為首之人微驚道:“才五成的把握,會不會太冒險呢?”

“你家侯爺帶著五十萬人馬守在淮水之畔,卻是連兩成的把握都沒有,他卻做了,我這還有五成的機會。”鬱夢離單手負在身後道:“素來富貴險中求,在如此風雲變化之際,什麽都有可能發生,能有五成的機會,已經算很不錯了。又或者,你家侯爺所做之事,從來都是十成的把握?”

為首的黑衣人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戰天南做事,雖然這些年來是穩妥了不少,但是說到底,他做事還是衝動了一些。雖然有一身的武功,卻極易鑽到別人的陷阱之中,他遇到尋常的對手也不怕,畢竟他的武功極高,但是若是遇到像容景遇那樣的對手,倒真是凶多吉少。

而黑衣人這段日子也知道一些容景遇和鬱夢離之間的事情,鬱夢離行事不知道比戰天南高明多少,他們也是服的。此時鬱夢離提出的那件事情雖然危險了些,但是在鬱夢離的安排之下,想來也不會出事。

鬱夢離見他們還不說話,當下冷哼一聲道:“當我沒對你們說過這些。”

為首的黑衣人卻對他行了一個禮道:“一切都按世子說的去做。”

鬱夢離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極快地從他們的眼前消失。

為首的黑衣人看到他的武功後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道:“真沒有料到世子竟也是武林高手。”

“可是我們真的要按世子說的去做嗎?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另一個黑衣人道。

為首的黑衣人道:“最近京城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他有這樣的想法,必定得到了什麽消息,我覺得我們們可以試一下,若是真如世子所言,對侯爺總歸是一件好事。”

“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侯爺?”另一個黑衣人問道。

為首的黑衣人長歎一口氣道:“自然要告訴侯爺。”

其它的幾個黑衣人商議了一番後一致認同了這個意見,當下商議妥當之後便極快的散去。

鬱夢離看似已經離開,其實就在他們不遠處,他聽到他們的話之後嘴角微微一揚,不管容景遇想要如何下這一局棋,他都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明雲裳走到火場前,北王府的管事便迎上來道:“見過謹相。”

明雲裳問道:“王爺和王妃呢?”

“王爺回到王府之後便一直由王妃親自照顧,王爺就在住在這間屋子裏,今日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好的房子就著火了。”管事有些焦急地道:“請謹相快些想辦法將王爺救出來!”

明雲裳聞言也愣了一下,她早前看到北王府著火,還以為隻是偏房著火,不想竟是北王和玫瑰睡的房間著了火。她看了管事一眼,見他的眼裏隻有焦急沒有悲傷,她的心裏頓時便明白了幾分。

她看了管事一眼道:“大火已經燒成這樣了,本相就是大羅神仙隻怕也無能為力!你是王府裏的管事,你方才做什麽去呢?”房子裏火光衝天,在這樣的大火下,什麽都會被燒成灰燼。

管事愣了一下後道:“我一直在安排人救火啊!”

明雲裳冷冷地道:“救火,有你這樣救火的嗎?你嘴裏說關心北王和王妃,可是你看看你自己,衣裳工整,身上也半點水印子都沒有,你這副樣子還敢說救火?你這個管事當真是做得極為合格,王爺對你百般信任,你就是這樣對王爺的,今日裏倒也讓本相見識了一番。”

素來京中的官員都不太喜歡管別人的家事,如今北王和玫瑰已被燒死,就更沒有人會問責了,而明雲裳的話卻說得極為直接,他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管事隻得道:“王爺的屋子起火,我心裏著急,王府裏更亂成一團,需要主事之人。”

“那主事之人還輪不到你!”明雲裳的眸子裏迸出寒氣,她冷冷地道:“今日裏北王若是沒事還好,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情,你就等著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