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管事聽到明雲裳的話之後呆了一下,明雲裳卻已大聲道:“快些打水來滅火,王爺若是出事的話,你們一個個都休想活!”

原本院子裏還有一些看熱鬧的人,聽到明雲裳的這句話後忙都拎著水桶上前打水。

隻是這火到此時已燒了許久,就算是燒滅了隻怕人都燒成灰了。

明雲裳的心裏有些忐忑不安,隻是想起鬱夢離那副淡定的樣子,她便又輕輕吸了一口氣,鬱夢離和北王極為親厚,而北王若是真的有事的話,鬱夢離是不可能那麽淡定的。

隻是北王不在這屋子裏,又去哪裏?

火在小半個時辰之後被澆滅了,而此時的屋子已早已被燒得麵目全灰,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灰燼。

明雲裳站在那片烏黑的廢墟前,厲聲道:“來人,速將屋子查看一遍。”

姚營副忙應了一聲,然後便見得幾個京幾衛走進了廢墟,廢墟裏還有幾處早著火星,卻被人及時淋了一桶水,頓時升起了一陣青煙。

京幾衛將屋子細細察看一遍後回話道:“屋子裏有兩具屍體,隻是被燒成了一團黑,也不知道是何人。”

明雲裳聞言心裏一緊,卻見已有京幾衛將屍體抬了出來,她見兩具屍體大部分都被燒成了炭,她的眸子裏有了一分寒氣,當即扭頭問管事道:“王爺的房子怎麽會無端著火?”

管事答道:“小的也不知道。”

明雲裳的眸光冷了三分,當即厲聲道:“來人,將這管事給本相帶下去!”

管事沒料到她現在不抓人,忙求饒道:“相爺,如今是秋季,天幹物躁,今日起火實是天災,和小的沒有關係啊!”

“天災?”明雲裳冷笑道:“要不本相也表演一個天災給你們看看。”

管事嚇了一大跳,明雲裳卻又道:“本相才不管這是天災還是人禍,在這件事情還沒有完全調查清楚之前,就勞煩管事先到大牢裏呆著,也許呆著呆著就能想起這場天災是怎麽回事了。”

管事看了她一眼道:“謹相這是想屈打成招嗎?”

“笑話,本相素來奉行人治而不是武治。”明雲裳的眸子微眯道:“還不快將他帶下去。”

她這樣抓人其實是有些不太合理的,隻是她是一國之相,這樣的權利卻是有的。

管事被帶下去時罵道:“你無憑無證抓人,一定會得到報應的。”

明雲裳卻直接當做沒有聽見這句話,她的下巴微微一抬道:“本相與北王素有交情,更有過命之交,今日的事情還沒有完全查明,但是本相是絕對不會容許任何謀害北王爺!你們這些個奴才,若是想趁亂生事,或者想趁亂撈好處,那麽本相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休息!隻要有本相在,這個北王府就不會亂!”

那些別有用心的家丁看到管事已被明雲裳下了大牢,頓時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明雲裳的眼睛一橫後又道:“今日的事情本相會讓刑部把事情查明,在整件事情未清楚之前,王府裏的任何人都不許離開北王府!”

那些家丁你看了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沒有一人敢多說什麽。

正在此時宇文乾走了進來,他向明雲裳行了一個禮,明雲裳便道:“宇文將軍來得正好,今日北王府裏驟起變故,本相懷疑是北王府裏的奴才生事,所以想請宇文將軍派人將北王府守好,任何人都不能放出去。”

宇文乾應道:“謹遵謹相之命。”

明雲裳輕輕點了一下頭,姚營副見事已至此,心裏已有些焦急,忙走過來施了個禮後道:“謹相,將軍,末將方才在北王府裏救火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一件怪事,特來請將軍和謹相查驗。”

“什麽事情?”明雲裳斜著眼問道。

姚營副忙道:“謹相隨末將來看看便知。”

明雲裳輕輕點了一下頭,便跟著姚營副走到了左邊的偏房,他將門一打開,明雲裳便感受到了極為濃烈的寒氣,覺得有些刺眼,再細細一看,卻見屋子裏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大刀。

明雲裳看到那些刀眸光深了些,這間房間是王府裏的偏房,就在失火的房子的一側,若說無意中打開看到也在情理之中,她卻緩緩地道:“真沒有料到姚營副竟有偷窺的習慣,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姚營副陪笑道:“謹相說笑了,末將也是無意中看到的,隻是皇上明令禁止朝中大臣家中私藏武器,北王這裏藏匿了這麽多的武器,隻怕……”

他故意把後麵的話省略不說,隻看著明雲裳。

明雲裳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這樣的手段,她以前也曾玩過,沒有半點新鮮感。隻是話又說回來,北王府裏今日被燒,又被人發現王府裏藏匿了這麽多的武器,這人的手筆倒是極大的,也是極狠的。

明雲裳緩緩地朝屋子裏走了進去,莫揚跟在她的身後,指著裏麵的大刀對明雲裳道:“謹相,這裏的刀都是開過鋒的,也就是說全部都是殺人的利器。”

明雲裳輕輕點了一下頭,姚營副看了兩人一眼,假裝摔倒在地,然後一下子撲倒了一個架子,便露出裏麵的一袋火藥來。

姚營副卻大驚小怪地道:“謹相,快來看看這是什麽?”

他的舉動明雲裳一直在看著,此時看到他這副樣子,倒覺得有些好笑,這樣的問題等於一個小孩子看著別人在吃糖,卻問別人吃什麽。

明雲裳麵上一片凝重地道:“這些東西本相曾見過,是火藥。”

姚營副頓時滿臉吃驚地道:“居然是火藥,這東西我聽說是極為危險的!”

蒼瀾王朝一直以來都是有火藥的存在,隻是尋常人見得並不多,也沒有將火藥用於戰爭,所以姚營副這樣說也是極為合理的。

明雲裳依舊不動聲色,隻是望著那些火藥出神。

姚營副卻在一旁道:“末將今日隔得老遠都聽到了北王府上動靜,莫不是早前起火是因為這些東西暴炸?若是如此的話,北王住的屋子為何會突然起火,也便是真相大白了。”

“何以見得?”明雲裳反問道。

姚營副忙道:“末將認為這些火藥必定是北王屯放在家中的,隻怕他早就有一些不太好的心思。而今日暴炸,是因為他沒有將火藥放好,一不小心引起的。”

“姚營副這番話分析的有如親眼所見一般,本相佩服。”明雲裳滿臉含笑道:“姚營副有如此才華才做區區一個營副實在是太屈才了些。”

姚營副忙道:“謝謹相讚賞。”

明雲裳卻冷著聲道:“莫揚,掌嘴!”

莫揚揚起一巴掌便給了姚營副好幾記巴掌,姚營副委屈地道:“謹相為何打末將?”

明雲裳冷笑一聲道:“早前你跟本相說北王府起火,你趕來救火,可是事發之前你比本相還先到北王府,還先帶著人拎著水桶前來滅火,姚營副,你當真是極厲害啊,還懂得未卜先知啊!”

她心裏感歎那個麵局者的心狠手辣,先讓北王住的屋子暴炸,那樣的暴炸先將北王和玫瑰炸死,然後再一把火將那裏燒得幹幹淨淨。再把這間房子打開,屋子裏有這麽多的兵器,就算是北王不死也能治他一個謀反的罪名,且而後又在裏麵找出火藥,那麽便又能把自己撇清關係,從而變成北王私屯火藥在屋,一不小心點燃火藥炸死自己。

這條計謀雖然用得極妙,也有些陰險,但是這種手段和容景遇的陰毒比起來,卻又算不得什麽。

明雲裳的心裏已有了幾分殺意,卻又強自將這分火壓著,這件事情到這裏隻怕隻是一個引子,真正的好戲隻怕還沒有開始唱。

姚營副的臉色大變,宇文乾卻已黑著一張臉,一把捏著姚營副的脖子道:“你最好把這件事情好好向謹相解釋清楚,否則我也保不了你!”

姚營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明雲裳,隻是此時宇文乾掐著他的脖子痛得厲害,他今日裏原本得到的命令是隻要把這間屋子的東西打開,讓當權者看到便算是完成任務,沒料到卻遇到明雲裳這個難纏的,他更知道若是說了實話絕對是死路一條,但是如果不說實話,明雲裳是一定不會放過他。

姚營副頓時覺得無比的為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門外傳來了極為冷厲的聲音道:“發生什麽事情呢?”

明雲裳一轉身,便見得蘭陵王一身的黑色錦緞站在那裏,他的眼睛不怒而威,散發著濃烈的殺氣。

明雲裳此時看到蘭陵王也頗有些吃驚,早前在皇陵之時,蘭陵王對北王極為愛護,若沒有蘭陵王,北王也絕不可能活著出來。隻是才一出來,蘭陵王竟就對北王做下這樣的事情,讓她的心裏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

隻是她轉念一想,在皇陵裏她和容景遇都尚能暫且放下個人的恩怨,蘭陵王和北王是親兄弟,自然也能放下那些恩怨。而回到現實生活之中,在江山權利的麵前,原本的盟友便又成了對手,親人也會成為仇人,在爭取皇權的路上,親情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明雲裳沒有說話,姚營副卻早已求饒道:“王爺救命,末將今日趕到北王府救火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裏,末將帶著謹相來看,沒料到謹相竟說王爺是末將殺的!可是末將那裏來的那樣的膽子啊,再說了,北王出事的時候,末將正帶著兄弟在外執勤,又哪裏來的機會!”

蘭陵王靜靜聽著姚營副的話,卻看著明雲裳道:“謹相怎麽看這件事情。”

“王爺和北王是親兄弟,又是如何看這件事情?”明雲裳不答反問道,她的一雙眸子裏滿是冰冷,看著蘭陵王的眸光裏也滿是嘲弄。

蘭陵王卻問道:“謹相第一個出現在這裏,倒讓本王覺得有些好奇。”

明雲裳微笑道:“本相在行宮裏得王爺所救,今日特意出來向王爺致謝,不想蘭陵王府閉門謝客,本相又想起北王早前受了傷,便趕過來看他的傷勢是否好些,不想竟撞上了這件事情。”

蘭陵王的眸光如刀,他一字一句地道:“倒是謹相有心了。”

明雲裳從他的話裏聽到了危險的氣息,她的心裏微微一緊,難道這件事情和蘭陵王無關?她的眸光轉動,一時間倒有些不太確定。

她緩緩地道:“家母自小告訴本相,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本相在行宮裏受了王爺那麽大的恩,自然要報,而王爺和北王是親兄弟,在行宮裏,本相看到的是兩個王爺的手足情深。心裏有甚多感觸,總覺得要告訴王爺一二,不想今日竟遇到了這件事情。”

蘭陵王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明雲裳的身材雖然不甚高大,但是此時那般站在那時,卻有如一棵勁鬆,她的臉看似有些陰柔,卻又透著幾分倔強。

蘭陵王近乎無聲的輕歎了一口氣,卻問道:“北王呢?”

“燒死了。”明雲裳回答的極為幹脆。

蘭陵王的眼睛一眯後問道:“在哪裏?”

“就在那裏。”明雲裳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廢墟。

蘭陵王大步走了出去,姚營副大聲道:“王爺,救命啊!”

蘭陵王當做沒有聽到,他走到北王的屍體旁輕輕歎了一口氣,眸光頓時更加的幽深了。

明雲裳此時心裏有諸多猜測,隻是卻也隻是猜測,這件事情到這一步她已有些不太確定,正在此時,卻見得鬱夢心衝了進來,他看到那滿屋子的兵器後大聲道:“怎麽這裏有這麽多的兵器!”

明雲裳看到鬱夢心之後倒明白了什麽,局到這裏已有些環環相扣了,這一招既狠也陰險,這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隻怕這件事情已經傳到天順帝的耳中了。

她像看白癡一樣的看了鬱夢心情眼,然後輕輕搖了一下頭。

鬱夢心看到她的那記眼神心裏極為不快,他原本應該早早趕到的,可是他在趕來的路上卻遇到了意外,一匹馬衝過來將他的馬車撞壞了,否則他隻怕會要早到很久。

他看著明雲裳道:“謹相這般看我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其它的意思。”明雲裳微笑道:“隻是本相覺得我和六公子甚有緣份,之前在蘭陵王府前見了一回,如今又見一回。”

鬱夢心冷哼了一聲,眼裏卻滿是不屑。

明雲裳倒覺得鬱夢心也真是極品中的極品,這樣的一個人,除了心狠手辣之外,卻並沒有任何長處,隻是這混蛋活得倒真是有些久了,他身邊的明雲端也一樣活得太久了。

蘭陵王站在北王的屍體旁站了許久,他的眸光一直都是極為複雜的,鬱夢心卻在一旁抹淚道:“父王,你也不用難過了,北王叔在天之靈,若是看到你這樣,他心裏一定會極為難過。”

蘭陵王看了鬱夢心一眼,眸子裏有寒茫逸出,鬱夢心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明雲裳一直留心兩父子的樣子,此時看到這副樣子她倒也覺得有趣。

正在此時,張公公走過來道:“王爺,謹相,六公子,皇上有請!”

明雲裳回過頭道:“不知皇上找我們有何事?”

張公公答道:“皇上在宮裏聽到北王的事情,心裏極為難過,兩位在現場看到了這一切,皇上想問問北王之事的情況。”

明雲裳緩緩地道:“皇上的消息當真是極快的,我這便進宮,王爺,要不要一起走?”

蘭陵王還沒有說話,鬱夢心便在一旁道:“我父王才不會和你一起走!”

蘭陵王大步向前而行,從始至終,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鬱夢心討了個沒趣,隻得怏怏跟在蘭陵王的身後。

眾人進宮之後,天順帝勤政殿召見眾人,明雲裳才一走進去,便見容景遇站在那裏,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模樣普通的男子,那男子的身形她再清楚不過,隻一眼,她便認出了那是易過容的鬱夢離,她的心裏有些好奇,鬱夢離怎麽會和容景遇在一起?而他如今的身份是不宜在京中露麵的,怎麽又進了皇宮,縱然她聰明無比,此時心裏也夾雜了一肚子的疑問。

而鬱夢離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連目光也沒有向她掃一下,那模樣,赫然便像是從不相識的陌生人。

在鬱夢離和容景遇的身邊,還坐著一個須發半白的老者,那老者她也是見過的,便是她剛做謹夜風沒多久,鬱夢離帶著她一起去明洲學院裏拿謹夜風考卷的田淇。

她一看到田淇,心裏的疑問就更重了,天順帝素來是多疑的,卻絕對不是禮賢下士之人,在他的眼裏,天下蒼生都是他的,他對群臣看似很好,實則從未信過任何人,也沒有給任何人尊重。臣子於他,從來都隻是附屬品,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用,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殺。

放眼滿朝文臣,從來沒有一個讓他賜凳同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