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說:山姆,我們賺的錢已經夠很好地生活了,為什麽還要出去奔波,為什麽還要這樣子擴大規模呢?新店已經開到越來越遠的地方了。不過,在第17家新店開張以後,我意識到再沒有什麽能阻止這種發展勢頭了。
——海倫·沃爾頓
在剛創業那時候,我們看上去肯定很像投機商——停車場上擺著割草機,還有毛驢溜達,店子裏堆著小山一樣高的汰漬洗衣粉或是別的商品。當時,包括一些我們自己的管理人員在內,沒有人意識到,我們的確是從一開始就在努力成為最好的業界人士、最專業的管理人員——我們可以做到的。誠然,我性格裏有推銷員的一麵,再加上我們沃爾瑪或多或少有些非傳統的風格,也許在最開始的時候,很讓人們搞不清狀況。事實上,我有時候會聽到自己被人拿來同P.T.巴納姆[4]相提並論,因為我所表現出來的作風是,喜歡站在一大群人麵前高談闊論——談論一個想法、一家店、一種產品、整個公司——任何我當時正好關注的東西。但在內心深處,我一直擁有一個經營者的靈魂,想要把事情做好,然後更上一層樓,然後達到力所能及的頂峰。所以我猜想,當人們看到我一邊四處走動,一邊在我那沾著咖啡漬的黃色小本本上亂塗亂寫,或是看到我從我那輛旅行車裏,把一盒盒女士內衣拖進店子裏,也許他們會認為我不是在幹什麽正事呢。他們會覺得我們的生意長久不了。有些人甚至可能會覺得我們頗有些不可靠——你知道的,今天做折扣生意,明天也許就跑去兜售汽車或是炒地皮。我覺得,這種誤解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我們還挺有利的,它讓沃爾瑪得以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迅猛發展,等到人們發覺時,我們已經一飛衝天,很難超越了。
說真的,折扣銷售在最開始時吸引了絕大多數的投機商——分銷業的從業人員,還有些實際上是房地產投機商,那些人內心裏甚至連絲毫成為商人的抱負都沒有,隻因為看到了一個巨大機遇,就一擁而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折扣銷售作為一種新的潮流,將席卷全國,於是各色人等紛紛投入進來,想在其中分一杯羹——不管他們在什麽地方——愛荷華州的錫達拉皮茲,或是密蘇裏州的斯普林菲爾德,都無所謂。他們會原樣照搬康涅狄格州或波士頓某家店的樣子和做法,雇上一些采購員和幾個他們覺得應該懂業務的管事者,然後就開張營業了。從大概1958年開始,一直到1970年左右,這種做法表麵上看還是很成功的。
不管是誰,但凡對我有所了解,都知道我從不為一時利益所動;我總是想要盡己之力建立一個盡可能好的零售企業。不過在早年間——我們第一家沃爾瑪店開張的前後——我結識了不少那種投機商。就像我之前告訴你們的那樣,我跑遍全國,研究學習折扣銷售的理念,參觀訪問我所能找到的每一家商店和公司總部。
我參觀的第一批折扣銷售店,是東部的倉儲商店,它們是整個折扣銷售的發源地。安-霍普公司在羅德島州的普羅維登斯,還有一些別的折扣銷售公司在馬薩諸塞州和新英格蘭。我長途跋涉,跑到那兒去參觀捷安特百貨店(Giant)、瑪莫斯-瑪特公司以及奧蘭公司(Arlan's)。
我還從一個人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索爾·普賴斯。他是一位傑出的經銷商,於1955年在加利福尼亞南部創建了費德瑪商場。我同索爾的女婿交上了朋友,他在休斯頓經營一家分銷中心,同他交談,幫助我理清了有關物流供貨的思路——這一思路最終成為沃爾瑪成功的另一個訣竅。
我想我從索爾·普賴斯以及業界其他人那兒偷取了——實際上我更願意管這叫作“借鑒”——許多點子。比方說,沃爾瑪的名字是那天鮑勃·博格爾在飛機上想出來的,這事是真的,不過我立馬中意它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用這個名字招牌的製作費用會更低,我真是很喜歡索爾商店那個費德瑪的名字,所以我覺得沃爾瑪這個名字很合我胃口,我確定那會兒凱瑪特還不存在呢。
前不久,我在某本商業刊物上讀到,1976年業界前100名折扣銷售商中,已經有76家不在了。這些消失的商家與我們相比,有不少在創業時擁有更為雄厚的資本和更加清晰的目標,而且因為位於大城市,所以擁有更好的機會。它們就好像滑過天邊的流星,隻輝煌了一瞬間就消逝了。我開始思考究竟是什麽使得它們失敗,而我們又是為什麽一直保持良好勢頭的。一切歸結為一點,它們不關心顧客,不關心店鋪,沒有使店裏的員工具備端正的態度,它們會失敗,因為它們甚至從未試著真正關心過自己的員工。要是你想要店裏的員工為顧客著想,你必須首先為員工著想。這一點也正是沃爾瑪成功的最關鍵部分。
這些早期的折扣經銷商,絕大多數是些自我本位主義者,他們喜歡駕駛豪華的凱迪拉克轎車,乘坐私人噴氣式飛機飛來飛去,在遊艇上度假,其中有些人還住在我想都不曾想象過的豪宅裏。我記得一次,去某個這樣的家夥家中赴宴,前來接我們的那輛豪華轎車,大得肯定能坐下十四個人。我跟你說,他們過著奢侈的生活。當時他們能負擔得起這樣的生活,全因為那時候折扣銷售的生意很是興隆,簡直可以說是“顧客盈門,鈔票滾滾”。要是他們遵循一些運營商店的基本原則,其中絕大多數人依然能夠在這一行業中堅挺不倒。要建立實力雄厚的公司,有許多途徑。你們不必一定按照沃爾瑪的路子、我的路子或是任何其他人的路子來,但是你一定得致力於此。那些家夥就是沿著路走啊走,走到某個地方,不再給自己設立目標了,於是付出了代價。他們的失敗,也許並不是因為凱迪拉克和遊艇,也許他們隻是覺得不值得那樣埋頭苦幹。不過不管原因是什麽,他們都不再努力投身於自己的事業,他們更多是朝著自己當初的目標背道而馳了。
他們沒有建立起周密體係,比如是配送中心和企業擴展必須的後勤支持,就過快地擴張了。他們沒有走出去,走到自己的店裏看看事情的發展情況。沒過多久,凱瑪特開張了,業績越來越好。我記得去過他們的店——我敢打賭我去過的凱瑪特店比任何人都多——我真是非常羨慕他們的商品種類以及他們陳列商品的方式。當時他們的店比我們的要好上很多,以至於有時候我覺得,我們簡直沒法跟他們競爭。當然我們並沒有停下腳步。接著,塔吉特公司也加入了這一行業,他們更多麵向較高層次消費者,業績也很不錯。當這些大的經銷商形成體係後,競爭更趨激烈。而之前提到的那些家夥,所有那些投機商們,或是不能迎合顧客的需求,或是沒有建立起強大的組織體係,於是開始走下坡路,最後以失敗告終。
說實話,在這整個發展的早期階段,沃爾瑪真是小到引不起任何一個商界巨頭的注意,絕大多數經銷商的業務範圍都不在我們地區,所以我們沒什麽競爭。這也有助我了解到許多關於他們經營的信息。我參觀拜訪過的折扣銷售公司總部辦公室,可能比任何人都多——不論過去還是未來。我會跑到他們的辦公室,然後說:“嗨,我是山姆·沃爾頓,從阿肯色州的本頓維爾來。我們在那兒開了幾家店,我想拜訪一下某某先生,”——不管那家公司的老大是誰——“談談生意。”多半情況下他們會讓我進去,也許是出於好奇吧,而我就會問一堆關於定價和配送之類的問題。通過這種方式,我學到了許多。
庫爾特·巴納德,銷售顧問:
我曾是折扣銷售業同業公會的執行副主席,1967年的一天,我正在我紐約的辦公室裏工作,我的秘書說外麵有個人想加入我們。我說,給他10分鍾吧。於是走進來一個又矮又瘦、深棕色皮膚的男人,胳膊下還夾著一個網球拍。他自我介紹說叫山姆·沃爾頓,從阿肯色州來。我簡直不知道該作何感想。當他麵對你的時候,他會直視著你——頭微微側向一邊,前額微微皺起——然後不停地從你嘴裏榨取每一點信息。他會一直做零碎筆記,並且把談話推得越來越深入。兩個半小時後,他離開了,我也完全被榨幹了。我還不太清楚自己剛剛會見的是什麽人,不過我確信,我們將會聽到更多關於他的事情。
通過參觀拜訪其他每個人的公司,我感覺我們的確是在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不過就在我們不斷發展之時,我們開始感覺有點兒力不從心了。在20世紀60年代末,我們已經擁有超過12家沃爾瑪超市以及十四五家百貨店,算是一家頗具規模的公司了,但管理人員卻隻有總部辦公室的三位女士、我自己和丹·惠特克以及每個分店的一名經理。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我們的采購員是多麽捉襟見肘。我們的管理人員要麽經驗很少,或者幹脆一點經驗沒有,要麽對於規模更大的企業的實際運作情況沒什麽了解。我決定,得去找個深諳管理之道的人來。當時我已經從J.J.紐貝裏公司聘請了加裏·瑞因博斯,那是一家大型連鎖百貨店,當時正陷入一些問題之中。於是我問他是不是認識什麽人,他就向我推薦了這個來自奧馬哈市的家夥——費羅德·阿蘭德。他當時是紐貝裏公司的地區經理,及整個中西部地區的經營主管。於是巴德和我乘飛機去和他會麵。我們還邀請他和他的太太到我們這兒,看看我們的公司。
費羅德·阿蘭德,沃爾瑪首任常務副總裁,後任總裁:
1966年年中,阿肯色州康惠鎮上,沃爾瑪5號分店正在修建之中,山姆激動不已,跟我說:“我得給你看看我們的設計。”於是他將我和我太太請上他的飛機,飛到那兒。商店的一邊是家棉花加工廠,另一邊是個牲畜欄,處在一個糟糕透頂的地段。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可不是一個適合開店的好地方呀。我還想到,就運營方式來看,本頓維爾店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任何組織的樣子。要我說,當時我對整個山姆·沃爾頓企業並沒有非常深的印象。我告訴他,我不感興趣。
後來,康惠鎮的沃爾瑪店開業之後,山姆打電話給我,告訴我銷售額。我心想:“老天,那家店一天的銷售額,竟然和我們這些大得多的店子一個月的銷售額一樣。”接著他又告訴我,他每平方英尺隻需支付90美分的租金。於是我想:“他肯定有兩下子。”大概就在那個時候,紐貝裏公司決定進行改組,我將不得不調往一個新部門。於是我想:“好吧,要是我得在一個已經工作了21年的公司裏從頭再來,為什麽不去瞧瞧我真正感興趣的地兒呢?”——於是我便選擇了折扣銷售和山姆·沃爾頓。
我來這兒以後當了副總裁,我花了些時間來適應。公司總部辦公室仍然在本頓維爾的廣場上,當時山姆剛進行了改建——我相信那是一個很大的改善——不過在我看來,還是不夠好。辦公室在樓上一條老舊狹窄的走廊裏——有幾間樓下是理發店,其他辦公室房間的樓下是家律師事務所。地板下陷鬆弛,牆邊到房間中心的地板高低相差大概有4英寸。房間裏有些隔斷和一些木板,那真是些很小的辦公室,簡直轉不開身。
盡管我們給費羅德的辦公室並不能凸顯他的身份,但請他來,對我們公司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舉措。我知道,和以前相比,我們必須進行更好的公司組織管理。我們還得建立一個基本的商品分類體係和一個真正的補貨係統。我們有貨品清單,上麵記著應有貨品,而各項商品的相關記錄,我們全靠店裏的員工手工更新——那個時候,還隻有非常少的人開始接觸計算機應用。我已經聽說了不少關於計算機的事,很是好奇。我決定要去學學IBM電腦的相關應用。於是我參加了紐約波基普西IBM電腦學校為零售商開設的課程,課上的一位講師來自美國大型零售商協會(NMRI),也就是折扣銷售業的同業公會,這位講師叫作亞伯·馬克斯。
亞伯·馬克斯,哈特菲爾德·佐迪公司負責人,美國大型零售商協會首任主席:
一次開會,我正坐在那兒看報告,然後覺得好像有人正站在我旁邊,於是我抬頭看去,一位淺灰色頭發、穿著黑色西裝、帶著公文包的男士正站在那兒。我在心裏嘀咕:“這家夥是誰,看上去像個殯儀員。”
他問我是不是亞伯·馬克斯,我說:“是的,我就是。”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山姆·沃爾頓。”他說,“我隻是個無名小卒,來自阿肯色州的本頓維爾,我也從事零售業。”
我說:“請原諒,山姆,我自認為知道零售業裏每個人和每家公司,不過我從沒聽說過山姆·沃爾頓。你能再說下貴公司的名字嗎?”
“沃爾瑪商店。”他說。
於是我說:“好吧,歡迎加入折扣銷售商行會。我相信你會喜歡這個會議,並且認識這兒的每一個人。”
“呃,不瞞您說,馬克斯先生,我來這兒不是為了交際應酬的,我是來這兒見您的。我知道您是一位注冊會計師,而且您是個可信任的人,我很想請您對我正在做的事情提些意見。”於是他打開公文包,接下來,我發誓,他的包裏裝著我寫過的每一篇文章和每一次講演的講稿。我就想:“這真是個考慮周到的人啊。”接著他遞給我一疊會計結賬計算表,上麵有他所有運營項目的條目,全是手寫的。然後他說:“請告訴我情況如何。我有什麽地方做錯了?”
我看著那些數字——那是在1966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隻開了幾家店,每年竟然做下1000萬美元的生意,而且有些地方還有驚人的利潤空間。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於是我看著那些表,說:“你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山姆——要是我能這樣叫你的話——我告訴你你什麽地方做錯了。”我把那些表格遞還給他,合上他的公文包,然後對他說:“你在這兒就是個錯,山姆。不要再打開你的包了。下樓去,叫輛車去機場,回到你的來處,繼續做你現在做的事情。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需要改進的。你是個天才。”這就是我與山姆·沃爾頓會麵的情形。
亞伯邀請我加入美國大型零售商協會,事實證明,這個協會對我來說非常有價值。我在協會委員會待了大概十五年,建立了一些極好的社交聯係,交到了許多朋友。我曾到亞伯在紐約的辦公室拜訪過他好些次,他是個非常坦率的人,同我分享了他使用計算機管理生意的經驗。
亞伯·馬克斯:
從今天的標準看來,我們的計算機係統非常初級,不過在20世紀60年代可是非常先進的了。隻有寥寥數家公司采用我們的方法來管理生意。山姆花了許多時間學習這些管理方法,還帶了一些他公司的人來學習。他是一個對任何事情都要吃透,並加以改進,使之符合自己需要的人。
早年間,我們幫他建立的計算機係統主要用於管理後勤。就像行軍打仗,你可以把部隊調配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不過你得有能力供給彈藥和糧草,否則把軍隊派出去就毫無意義。山姆明白這一點。他知道他已經處在——用行話來說叫作“不在場老板”的境況之中了。這話的意思是說,你把商店開在遠離自己的地方,就很難進行管理。要是他想不斷擴展,就得學會掌控這種情況。所以,要想管理這些商店,你得獲取及時的信息:商店裏有多少商品?都是些什麽商品?什麽賣得好什麽賣得不好?什麽商品該訂新貨,什麽該減價,什麽要下架?用更專業的話來說,就是幫助你控製我們所說的周轉或是存貨周轉率——也就是銷售商品與存貨的比率。這是個關鍵。周轉率越高,所需的資金就越少。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知道進貨的恰當時機,必須了解行情、以確定如何定價及怎樣減價之類的事情。這就是後勤管理。
不管怎麽說,那家夥就是個天才。早在1966年他事業的初級階段,隻管理著為數不多的幾家商店時,他就意識到,他不可以把事業擴展到視界之外的地方,除非他有能力獲取信息以掌控運營狀況,不管那些店開在什麽地方。他真的做到了,他成為了有史以來利用信息掌控“老板不在”狀況的最好一人。這使得他可以開設像現在這麽多的店,運營得像現在這麽好,獲利像現在這麽豐厚。
你也得認識到這一點。他在那次開會時前來拜訪,真是在對的時間去了對的地方。在那時候,還沒有小型電腦和微機。他對於計算機應用的理念超前了整整十年。但他本人已經為此作好了準備。這點非常重要:沒有計算機,山姆·沃爾頓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不可能以他的方式建立起現在這種規模的零售帝國。他還成功地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不過沒有計算機,他不可能做到。絕不可能。
雖然我很不樂意承認,但我想,亞伯所說的關於計算機的事情大概是對的。關於我跑到那次會議上去的事情,他的記憶力也很好。我想給他看看我的賬本,請教他關於經營管理的問題。不過我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個電腦玩得很靈光的人,所以我去那家電腦學校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找到一個合適的、聰明的、懂得係統管理的人,我想在那兒也許能找到這樣的人。事情的確如此,那個學校裏有各種各樣的聰明人。比如戴爾·沃曼——一位非常精明的零售商人,來自波特蘭市的費羅德·邁耶公司,現在是我的一位好朋友;還有阿裏·拉紮勒斯,後來成為了赫伯·費希爾公司旗下詹姆士威公司的總裁。當然,我還在那兒第一次遇見了羅恩·邁耶,當時他是堪薩斯州阿比林的達克沃爾商店(Duckwall Stores)年輕的財務主管,非常聰明。我看準他就是我們沃爾瑪需要的人,於是立馬開始對他進行遊說。像很多其他人一樣,當時他對於搬到阿肯色州本頓維爾,為一個他差不多一無所知的家夥工作不感興趣。不過後來,我們讓他改變了主意。
不過,那個時候,我心裏還惦記著另外一個問題:配送。所有其他那些在大城市商場工作的人,像亞伯·馬克斯,以及他們的店,都有大的物流商支持。凱瑪特和伍爾科都采用同樣的物流係統,向旗下數以千計的百貨店供貨。而在這一點上,我們不得不麵對這樣一種困境:沒人向我們的分店配送貨物。這差不多就意味著,我們的分店經理們從銷售商那兒訂貨了,然後得等到猴年馬月,才會有一輛卡車從不知道什麽鬼地方開來,卸下貨物。即使在當時那個階段,這也是完全行不通的。我們許多分店太小了,不能一次訂購整集裝箱的貨物,於是我們租下了本頓維爾商業區一個舊車庫作為貨倉。我們會把大批量的貨物運到那兒,拆包重裝成小包裝。然後我們給汽車貨運商打電話,讓他們把這些小包裝的貨物運到各個分店。這種方式既費錢又費時。就在那段時期的某個時候,費羅德和我雇傭了另一個來自紐貝裏公司的人:鮑勃·桑頓。他之前曾在奧馬哈市為紐貝裏公司管理一家配送中心,我們承諾,將建立一家配送中心交給他管理。
鮑勃·桑頓:
他聘請我,對我想要將貨倉和配送中心合而為一的想法表示了完全理解。我接受了這份工作,搬到了這兒,開始繪製一些設計圖。然後有一天他突然告訴我,他不確定我們是否真正需要一個貨倉。這讓我很是苦惱,擔心我的計劃會不了了之,因為那真的是我唯一想要全心投入的事情。我說:“哎,山姆,我想要管理一個倉庫。”從那之後,大概半年到一年時間裏,我隻是在公司裏做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業餘時間就繪製貨倉的設計圖。辦公室裏沒有空餘位置給我了,於是他們在牆上打穿了一個洞,通到隔壁一家鞋店的樓上。有點像個閣樓,我就在那兒辦公,既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我們把一間老舊的洗手間拿來做休息室,門上掛了幅門簾。當時已經有大概二十五個人在那兒工作了。山姆有時會走過來,告訴我別停下繪製那些倉庫設計圖,但我能夠看出他還沒有完全打定主意。
我知道我們需要一個倉庫,我隻是想確保我們最後建成的是我們需要的那種。而且要記得,當時我們做任何事情都得自己籌集資金,在這件事情上也不例外。為了開設新店,我們已經負債累累。不過不管怎麽說,當時有個也是那所IBM學校的家夥,來自威斯康星州的格林貝市——他是我們這幫人裏唯一一個自己擁有一家倉庫、一個配送中心的人。他邀請我去參觀。於是當我從學校回家後,就拖上丹·惠特克和費羅德,還有鮑勃·桑頓以及其他兩個人——我記得總共是六個人——坐著我那段時間開著的一架比奇男爵飛機,一路飛到威斯康星州的格林貝。我們參觀了那家倉庫,看他們怎樣運作,做了一大堆筆記。那是一個電腦控製的倉庫,此外也是我知道的第一家計算機化倉庫。
參觀回來以後,我知道我們得建立一家自己的倉庫了,而且大家都跟我提意見說,得有個像樣的新辦公室了,於是我們花了大概25000美元,在一家緊鄰本頓維爾的農場裏,買了25英畝的地,我們現在還在那兒辦公呢。鮑勃負責給我們建造一座15000平方英尺的標準辦公樓,我希望能夠讓我們永遠使用。還有一座6萬平方英尺的倉庫,我覺得太大了,不過費羅德信誓旦旦地跟我說我們需要它。
鮑勃·桑頓:
我記得,我繪製的貨倉藍圖要求10萬平方英尺的麵積,在我看來還是非常小的。後來,山姆決定找個建築師來參與設計。當我看到他的設計圖時,我想:“天哪,這肯定不對。怎麽隻有6萬平方英尺。”於是我跑去告訴山姆,而山姆說:“唔,是我給這個建築師打電話告訴他削減麵積的。我隻是覺得我們不需要10萬平方英尺那麽大,鮑勃。”
此外還有一件事。我之前設計的配送中心,配置了一個傳送帶係統,你知道的,在地板上鋪設軌道,方便拖車運行。山姆說:“唔,鮑勃,我隻是覺得我們不能那樣做。我們花不起這個錢。”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沒有地麵軌道的話怎麽去運作一個倉庫,於是我就說:“嘿,山姆,要是沒有傳送帶係統,那我在這兒也沒什麽用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所以他讓步了。事實上,山姆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不會優先考慮大尺寸或大容量,除非確實需要這樣做。他總是盡可能地緊縮。
那時候,我對於任何絕非必要的開支都非常敏感,這是事實。當時我們盡可能地將商店的利潤,轉化為發展所需的資金,但還是借了一屁股債。為了公司的發展,我背負了沉重的個人債務——接近200萬美元,在當時可是一大筆錢。這些債務開始讓我覺得不堪重負。
不過到那時候,對於我們的確已經步上了正軌這個事實,我已經不再有任何懷疑了。我們的業務已經擴展到了密蘇裏州——我們在塞克斯頓開設了第一家店。我們還在尼歐肖和西普萊恩斯開設了分店。我們還把分店開到了俄克拉荷馬州的克萊爾莫——海倫的家鄉。我們最開始的七八家沃爾瑪店,已經開始顯露出驕人的業績。一旦了解了狀況,我們看不出有什麽理由應該停下來。事實就是,你能那麽清楚地看見發展的潛力,利潤和銷售額就擺在那兒。但我們需要更好的管理,需要想出一個更合理的方式,來為發展籌集資金。我需要有人在係統管理和配送問題上幫我一把。
我一直與羅恩·邁耶保持聯係,不斷追著他邀請他來為我們工作。最後,我說服他到我們這兒來看看我們的運營狀況,可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簽聘書,就差點兒把命送掉。我們乘著我的比奇男爵飛機盤旋飛行,參觀商店,然後準備在密蘇裏州的迦太基市著陸——去參觀那兒的第12號分店。迦太基有兩條交叉的跑道,就在我飛機的輪子觸到其中一條跑道的地麵時,我突然看到,就在我們前麵,另一條跑道上也有一架飛機,正處在兩條跑道的交叉處,我們正朝著它直衝過去。我之前既沒有看到它,也沒在無線電裏接收到它的信號,完全不知道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馬力全開,拉升飛機,男爵從那架飛機的上方剛剛擦過。之後我們盤旋一圈才著了陸。這是羅恩第一次同我一起乘機飛行,天知道他會怎麽想。不過不管怎麽說,我最終還是說服他加入了我們。他於1968年加入沃爾瑪公司,擔任副總裁,分管財務及配送。
雖然這麽說也許會讓有些人吃驚,不過我必須承認,羅恩在公司期間,也就是從1968年到1976年(1976年,因為我們之間發生的一些令人非常不快的事情,他離開了),是沃爾瑪發展史上最重要的一段時期。在羅恩到來之前,我們已經有不錯的發展勢頭了,不過他,還有他引薦的一些人,像是羅伊斯·錢伯斯,我們首位信息處理主管,為公司建立了第一個成熟的管理製度。這些管理製度是一種先進管理方式的開端,正是這種先進的管理方式,使得我們即使是在飛速發展時,依然得以與我們的分店保持著緊密聯係。
在物流配送和信息技術方麵,我們不得不趕在當時的時代前麵,因為我們的分店都分布在非常小的城鎮上,我們必須同它們保持聯係,保證它們的供貨。羅恩創立了一套程序,最後發展成為我們的內部通訊網絡係統。羅恩還接管了配送方麵的工作,在這方麵,費羅德·阿蘭德之前已經打下了一定基礎,羅恩在此基礎之上,開始設計和建立一個能夠讓我們迅速發展、獲利豐厚的物流體係。將我們從過去那種製造廠商直接配送貨物的方式中解脫出來,羅恩是主力。過去各家分店都是直接從廠商那兒訂貨,然後由承運商將貨物直接運送到商店。羅恩為我們開啟了一些新的方向,比如“整合訂貨”,即各家分店的訂單信息集中起來,然後傳遞到配送中心進行整合後,向供應商訂貨;還有“交叉配送”,即各家分店預訂的貨物進貨在倉庫一端,發貨在另一端。
自從羅恩·邁耶來了以後,我們公司在尖端設備和科技上的投資,就超過了絕大多數別的零售商。好玩的是,沃爾瑪裏每個人都知道,我一直盡可能激烈地反對所有這些技術上的花費。所有人都喜歡談論我是怎麽排斥這些技術,而他們又是怎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服我的。事實上,我的的確確想引進這些技術,我知道我們需要這些技術,可我就是不能痛痛快快地說:“行,沒問題,你們想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我總是對每件事情提出疑問。對我來說,能讓他們想想,也許技術並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好,或者它實際上並不能十全十美地達成他們想要的效果,這很重要。在我看來,要是他們覺得能有機會證明我錯了,就得更努力地去嚐試,更細致地調查研究。要是我真的不想引進技術的話,我就不會那麽大方地在這上麵花錢了。
到20世紀60年代末,我們的勢頭非常好,發展速度驚人。我們有自己信奉的零售理念,以專業的管理隊伍為核心,以能支持公司持續發展的組織體係為基礎。到1968年,我們已經擁有14家百貨店和13家沃爾瑪店。1969年,我們的沃爾瑪店增加了5家。而且我們還想要發展得更大。我忍不住想要往前走,看看我們到底能夠走多遠。我總是想,隻要我們不再像現在這樣賺錢的時候,就可以慢下來,或是停止腳步。
大概就是在這時,我和巴德——暗暗地——開始考慮公司上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