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二樓,百忌剛從欄杆處偷看完這出三角大戲,貓著身子想溜回房間,正巧被惟願撞見。

百忌幹笑著:“恩人……”

“看清楚了嗎?”惟願問。

百忌愣了愣,慌忙擺手,“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看到!”

“……”惟願又吐了口氣,“我說的是成峪的病,他說胸口悶,你瞧了這麽久,瞧出來什麽沒?”

“哦,你說這個啊……還真沒注意……”

百忌又回到欄杆處,眯著眼睛往下瞅了瞅,“沒什麽問題啊,身體好著呢!”

“不會有錯?”

“恩人,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質疑我的相貌,甚至質疑我的審美,但你不能質疑我的醫術!”

“好,沒事就好。”

自己還真是無私,都這樣了,還想著他的身體,惟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抬腿要走,百忌從背後叫住她:“恩人,你……”他瞅了瞅樓下那兩個人影,“你不管?”

惟願背對著他,聲音顯得很疲憊,“我是不是應該立刻衝下去,對著那個女人大喊,‘這是我夫君,離他遠一點’,然後再氣勢洶洶地把成峪拽上來,發一通火?讓他除了我,不能再看別的女人?”

“理應如此啊。”百忌不懂。

“我做不到……我越來越發現,我很沒有耐心,沒有耐心教他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人該信,什麽人不該信,我越來越貪婪,希望我不說他也能懂,就像剛剛,我希望他懂得拒絕……我很矛盾,總在期待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這樣很不好,我都知道,但我控製不住。我抓住了星光,卻有種握住了流沙的無力感,甚至想……一手揚了它……”

又無聲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頹,貪婪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她覺得自己活該。

回到房間,關上門,爬上床,蜷縮著身子朝著牆縮在最裏側,被子拉過頭頂。胸腔酸澀得厲害,仿佛要將她整個人腐蝕成一灘血水,將被子染成鮮紅色,就像大婚那日一樣的鮮豔的紅。

滾燙的淚從一個眼角流向另一個眼角,聚滿,再滑落眼尾,藏進鬢發。

不久,“哢噠”一聲,門被人打開,又關上。有腳步聲靠近床榻,惟願沒動。

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後,身邊位置傳來重量,被子的另一角被人扯動,後背貼上一具溫熱的身體,一隻手臂攬上她的腰間。

惟願用臉狠蹭了下被子,將臉上的濕潤全部抹去,轉過身,手腳並用連踢帶踹將身邊的人打離。

“阿願,疼……”成峪捂著胸口。

兩人麵對麵坐在**,惟願的表情冷若冰霜,雙眸的紅潤卻出賣了她波瀾不穩的情緒。

“下去!”

“去哪兒?”

“找你未來的妾室,讓她給你按摩放鬆,學著給你捏泥人!”

“阿願,你哭了……”

成峪說著,伸手去碰惟願的眼睛,不出意外,被惟願一個響亮的巴掌打落。

“又打我……”成峪指了指胸口,“這裏,很悶,難受。”

惟願冷聲:“別裝,百忌說了你沒病。”

成峪垂了垂眸,又抬起,望著惟願,“阿願為什麽生氣?”

惟願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成峪道:“阿願吃醋了,對不對?”

惟願沒回答,直起身往床外挪,“我去熱粥房間睡。”

“不許去。”

惟願肩膀一沉,被成峪壓倒在**,一上一下,上方那雙眸子再次變得漆黑。

“你又犯病。”惟願道。

“你還沒回答。”

“吃醋如何,不吃醋又如何?”惟願反問。

“吃醋讓你不開心。”

“什麽?”

“你上午說的話,我不開心。親你是讓你開心,吃醋是讓你不開心,我不開心,所以也讓你不開心。”

惟願默了默,“你是故意的?”她扯動嘴角,“又是茶茶教你的?”

“你別管。”

“我回去就把茶茶給辭了!”

成峪伏下身,把下巴放到她肩上,低聲道:“娘子阿願,別再說那樣的話……我不高興。”

“怎樣的話,哪裏說錯了,為什麽不高興?”惟願清晰地感知到胸腔內那顆正劇烈地撲通撲通跳著的心髒,仿佛要跳出體外。

“不知道,我腦子不好使,想不清楚,所以你就欺負我想不清楚,老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明明你自己也不高興……”

剛剛還破裂得一塌糊塗的內心,此刻,像被人用手丟了很多東西進來,撐得鼓鼓囊囊。

原來他懂。

惟願冷靜下來,她確實是在欺負他,欺負他不懂,用語言化成刀,刺向自己的同時,也傷到了他。

她欲求不滿,要了還要,無理取鬧,糾結反複,還想破罐破摔。她總是在低估成峪的同時,希望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東西,情感,理解……

“好,我不說了。”

惟願用手推他,“你……起來。”

成峪不情不願地直起身,離開身下的軟玉嬌香,“阿願還要去找熱粥嗎?”

惟願看了眼窗外,天已經黑了。“睡吧。”她挪回裏側躺下。

成峪臉上頃刻灑滿笑容,躺下去手抬起來,剛要攬上惟願的腰,卻被惟願忽然射過來的視線定住。

“手,拿遠點,你,也離遠點。”

“為什麽?”成峪扁起嘴,很不高興。

“熱。”

“……”哼!遠點就遠點!

成峪賭氣地貼到床邊,惟願貼著牆,不大的床硬生生被空出來一個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