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妤看著麵前的文書, 心中思緒萬千,這上頭有齊欒的名字,和青山書院山長的印章。

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

她的夫君,真真正正的成為了青山書院的學子。

這一回, 夫君沒有再騙她。

說去書院報名, 就真的去了。

這本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情,但雲若妤一想到今日出現的婦人, 就高興不起來, 夫君從來沒有在她麵前提起過婆婆, 以至於她一直以為夫君的家裏人都已經……

如今看來他們還是健在, 那為何夫君從來都沒有提起?

夫君為什麽又要瞞著她?

是不方便告訴自己,還是覺得根本就不用告訴她?

夫君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瞞著她的?她越想越覺得煩躁,麵前這文書也沒能讓她心情變的好些。

雲若妤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等著齊欒歸來,她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給弄清楚。

齊欒一回府,瞧見雲若妤臉色不善的坐在堂前, 不知為何他心裏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走到雲若妤跟前, “娘子, 我回來了。”

雲若妤抬起頭看了一眼齊欒,也沒有任何迂回,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婆婆既然健在, 你為何從不曾告訴我婆婆的存在?”

齊欒原本以為雲若妤還在生氣書院的那件事,但他怎麽都沒想到, 這茬已經過去了, 公主殿下這會兒生氣的是另外的事兒?

婆婆還健在?

這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公主殿下難道以為他母親…已經?

齊欒隻覺得這誤會大了, “母親的確健在,隻是平日裏不太走動,今日是因為特殊情況才上門的。”

“既然婆婆健在,你為何從來沒有提起過?平日裏不大走動,也不是不走動吧?我們成親這麽久,都沒有去拜見過公公婆婆,你覺得這合適嗎?”雲若妤有些生氣的質問道。

“你為何要瞞著我?”雲若妤越想越覺得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瞞著她的?還有,為什麽要瞞著她?

齊欒心說他們不也沒有成親嗎?他怎麽知道在雲若妤心裏,他們這個成親究竟是怎麽回事。

隻是這些話,他也沒膽子說。

還有這拜見公公婆婆的,他爹在邊關都還沒回來,府中隻有母親在,要拜見不也不合適?

齊欒一時之間想岔了,但也沒有去深究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

當務之急還是要解釋清楚,為什麽會造成這樣的局麵,“因為,我和母親的關係並不好。”

“什麽?”

“母親…把我趕出了家門。”齊欒又開始隨口胡謅,他想的簡單,既然已經和母親說清楚了,母親無事總不會來將軍府尋他。

她和雲若妤見麵的次數也不會多。

碰到的機會少了,他說的話就不會被拆穿。

想通這一點之後,他就心安理得的開始胡謅。

“什麽?”雲若妤聽到這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婆婆為什麽要把你趕出家門?夫君你是犯了什麽錯嗎?”

齊欒按了按額頭,開始給自己找個罪名,“我先前科舉落榜,母親有些生氣……”

他也找不到別的理由,隻能找現成的來,這理由還是雲若妤給他的,想到這兒,齊大將軍覺得自己真真是聰明機智。

“這科舉落榜不是常有的事情,每一次科舉才錄取多少人?婆婆怎麽能因為這件事情生氣就把你趕出家門?”雲若妤有些不開心道,“難不成非要考一次就中舉才行嗎?那那些考了好幾次的,考到五六十歲才當上舉人的,是不是就別活了?”

齊欒不敢接話,心說他隻是不想去書院念書,雲若妤就差點要跟他合離了。

因為考不上舉人,而被母親趕出家門,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也許是因為,家中兄長已經當了官。”齊欒抬起頭默默的開始解釋,他那姐夫,雖出生武將世家。

卻參加科舉,走了文官的路子,當初也是二甲進士,風光無限。

至於齊欒為何會稱呼姐夫為兄長,純粹是因為兩家世交,姐姐和姐夫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他喊習慣了。

但雲若妤卻不知道齊欒的習慣,聽到這個解釋,心中愈發的不滿,“又不是夫君自己願意科舉落榜的,婆母怎麽能把這件事情怪罪到你的頭上來?夫君落榜心中自然也不好受的。”

“因為兄長已經當了官,就要把科舉落榜的你趕出家門嗎?婆婆怎能如此偏心?”

“其實,娘也不是偏心。”齊欒下意識的開口解釋起來,“母親對我還是很好的。”

雖然因為姐姐的關係,她對姐夫更好。

但齊欒也不是不能理解,母親這麽做,是希望姐夫能待姐姐好。

隻是雲若妤聽到這裏,卻是紅了眼眶,在她看來這就是偏心的,而齊欒說的這些話,隻是為了替婆母辯解。

“夫君你什麽都別說了,我明白的。”雲若妤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再也沒提這件事情。

齊欒一頭霧水,也不知道這事兒是過去了,還是沒過去。

但是雲若妤說不提,應該就過去了吧?

“夫君,你那兄長,當年科舉秋闈可是會元?”

齊欒搖了搖頭,他姐夫的確聰明,可當年的會元那是顧錦時啊,倆人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能從顧錦時手裏奪走會元?估計得是文曲星下凡。

“那他春闈可是一甲頭名狀元?”雲若妤繼續問道。

齊欒繼續搖頭,“他是二甲進士。”

當年的狀元是顧錦時,同樣都是姐夫,不過是雲若妤的姐夫,不是他的。

“二甲第幾?”雲若妤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齊欒很努力的想了想,說出了一個答案來。

雲若妤聽到之後,心裏開始咕噥起來,二甲第五啊,雖說也挺厲害,但又不是一甲第一。

“夫君來,我們去念書。”雲若妤拉著齊欒的手去了書房,把一摞又一摞的書放到了書桌上,“既然兄長考的是二甲第五,那你一定得考上一甲才行。”

齊欒:???

什麽玩意?他為什麽一定要考上一甲?還有,他姐夫棄武從文是早幾年前的事情,家中支持,況且還有名師輔導,但是他沒有啊,他非但沒有名師輔導,而且他也沒想過要棄武從文,他還是要上場殺敵的。

“若真的考不上一甲,也沒有關係,至少要是二甲第四。”雲若妤認真的開口,“反正不管如何,一定要比兄長高。”

“什麽?”齊欒隻覺得這一天天的,他真的跟不上公主殿下的思維,他都已經認命去書院念書,也認命決定去參加秋闈。

都已經不怕落榜了丟人。

為什麽現在變成了他要去考春闈,還不止是榜上有名這麽簡單,雲若妤甚至還給他規定了名次?

能不能給他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

這春闈在明年吧?沒有那麽快吧?

難道雲若妤就沒考慮過他秋闈落榜嗎?

齊欒被雲若妤按在了書桌前麵,同時手中被塞了一本書,他也沒有翻開,反而看著雲若妤疑惑道:“娘子,現在說春闈,是不是還太早了些。”

“母親因為你科舉落榜把你趕出家門,夫君怎能這般淡定?”雲若妤心裏急得不行,偏偏齊欒如今還在狀況之外,還覺得婆母不曾偏心。

她聽了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我……”

齊欒張了張口,什麽話都解釋不出來,他之所以那麽淡定,是因為他根本不是被趕出家門的,而是自己搬出來住的,“娘子……”

“什麽都別說了,你快些看書,明日我陪你去書院。”雲若妤已經下定了決心,她原本還以為是婆母不喜歡她,此番看來,婆母如何是不喜歡她。

甚至連夫君也都不喜歡。

而被雲若妤誤會的齊欒,隻能認命的開始念書。

吃過晚飯後,齊欒又被勒令背了一個時辰的書,甭管他樂意不樂意,有些時候看的多了,還真能記得住。

這天晚上,雲若妤一直都沒有出現在書房,也不知到底在忙些什麽,齊欒找羅察去看看情況。

羅察回來卻說他也不知道,公主殿下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不知在搗鼓什麽,羅察又不好去看。

齊欒心中好奇,便想著偷偷去看看,卻被羅察攔了下來,“將軍,屬下勸您還是好好背書吧,不然等會兒公主忙完了過來,問您看書看得怎麽樣了,您打算如何回答?”

齊欒:“……”

他看著羅察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沒完了還,怎麽是個人都能跟他說念書的事情了?

“嗬,你是不是覺得,我最近脾氣變好了?”齊欒撂下書本,似笑非笑的看著羅察,他最近實在是太仁慈了!

尤其是對羅察!

“將軍恕罪,屬下不是這個意思。”羅察立刻認慫,正想著要如何脫身,書房外頭就傳來了雲若妤的腳步聲。

她熟門熟路的推開門,羅察順勢往房梁上一躍,躲在了雲若妤看不到的地方。

齊欒則是立馬拿起了被自己放在一旁的書本,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

雲若妤端著一盅甜湯放到齊欒的手邊,好奇的問道:“方才是什麽動靜,夫君你在和誰說話嗎?”

齊欒狠狠的瞪了房梁上的羅察一眼,連忙推說自己在背書。

“可我明明聽到了別人的聲音?”

“娘子一定是聽錯了。”齊欒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問雲若妤知不知道有一種古老的技藝,叫做口技,他剛才就是在看這個。

雲若妤:???

“娘子莫非是不相信嗎?如果不相信的話,不如我給你演示一番?”齊欒趁著雲若妤不注意,看了一眼羅察,示意羅察一會兒配合。

羅察傻了眼,差點兒被將軍給驚呆了。

這,也是可以隨便胡扯的嗎?

還口技,將軍咋不上天啊,說公主聽錯了不就可以了嗎?

非要胡扯,一會兒下不來台可怎麽辦?

雲若妤看著齊欒,當真不知說點什麽才好,她歎了歎氣,“夫君莫要說笑,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看這些雜書?”

“不用給我演示什麽,許是我聽錯了。”雲若妤方才也沒聽清楚,進來瞧見屋子裏隻有齊欒一人,便隻當自己是聽錯了。

“這是給你準備的甜湯,喝完了之後早些休息,明日我陪你一塊兒去書院。”雲若妤輕聲開口。

齊欒尚且不能理解為何,但他也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下來。

之後齊欒就見到雲若妤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他。

齊欒有些疑惑,這麽看著他是做什麽?難道要看著他把這湯給喝了?

他三兩下把那甜湯喝完,可雲若妤還是沒有任何動作,看的齊欒有些莫名其妙,“娘子…夜已深…”

言下之意便是,她可以早些休息了。

但這一次雲若妤顯然沒有理會齊欒,她看了看刻漏,很認真的和齊欒說,今日事今日畢。

“什麽?”

“夫君方才背了什麽書?可背完了?”

齊欒沒有說話,雲若妤卻是一點也不客氣,走過來跟他說,今天一定要背完書才能睡。

齊欒:“……你不是說,喝完了甜湯就可以早點休息的嗎?”

怎麽還有背書這事?

“從前怪我,對夫君不夠上心,隻想著要督促你好好念書,都沒有用對方法,夫君放心,從今天開始,我會陪你一塊兒念書的。”雲若妤認真說道。

齊欒聽到這兒瞪大了眼睛。

雲若妤已經讓他四更天起來了,這還不夠上心?

要是在上心一點,他是不是不用睡了?

“你陪我一塊兒念書?”齊欒想問雲若妤打算怎麽陪他念書,就見雲若妤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了他的身邊。

“今日來不及,這書我倆一塊兒看,夫君日後有空,就謄抄一本給我,你也可以在謄抄的時候溫習知識。”

齊欒聽罷隻覺得雲若妤愈發的可怕,什麽叫做謄抄一本給她?

一般的書籍也就罷了,那策論那麽厚的一本,得謄抄到什麽時候去?

“不如去買一本吧……”

雲若妤聞言頭也沒抬,示意齊欒不要想東想西的,專心念書,“夫君難道忘了,我們沒什麽銀子,還得攢錢還給別人,他雖知恩圖報把宅子借給我們暫住,但我們也不能貪圖旁人的恩惠,我相信夫君救人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圖回報。”

齊欒的確是沒有圖回報的。

隻是他也不想給自己找那麽多事兒啊……

他見勸不過雲若妤,隻能認命的開始念書,書房裏的兩個人倒是心無旁騖的坐在一塊兒看書,隻是可憐了一直待在房梁上的羅察。

圍觀公主殿下和大將軍一塊兒背書?

這是什麽新奇體驗?

公主殿下不知他的存在,應當沒什麽事兒,但大將軍知道他在啊。

羅察原本覺得挺有趣的,這會兒已經開始瑟瑟發抖。這要是在聽下去,會不會見不到明兒個的太陽?

羅察一邊怕的要死,一邊忍不住的偷偷聽下去。

隻是,將軍是怎麽回事?

公主都已經背出來了,他怎麽還在念開頭啊?

這傲不可長,欲不可從,誌不可滿,樂不可極……

他都已經聽了好幾回,將軍該不會是背不下吧?

作者有話說:

公主殿下這該死的勝負欲~

做飯這件事情,很快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