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妤陪齊欒看了許久的書, 直到齊欒終於磕磕盼盼的把那篇文章背了下來,她才算滿意,“尚可。”

齊欒聽著這話,隻覺得雲若妤一點兒也不滿意。

那句尚可, 更像是安慰他說的。

偏偏她還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 甚至還笑意盈盈的勸齊欒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去書院呢。”

齊欒總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剛想解釋兩句, 就見雲若妤收拾碗盅離開書房, 齊欒的那些解釋, 便盡數噎了回去。

齊欒心中煩躁,想起羅察還在,氣急敗壞的朝梁上扔了一支筆,“你還想在上麵看多久?”

羅察飛快的從梁上跳了下來,嬉皮笑臉的開始打哈哈,“將軍您先忙, 屬下就不打擾您,先告退了。”

羅察趁著齊欒還沒有反應過來, 立馬跑的遠遠的, 並且他決定,暫時不能出現在齊欒的麵前,不然估摸著得被穿小鞋。

而終於被恩準可以休息的齊欒, 卻怎麽都睡不著, 他想起方才雲若妤同他一塊兒念書時候的模樣,隻覺得從前有人說雲若妤博聞強記真的不是吹的。

他心中欣慰, 隻是無端端的被比下去, 到底是有些不開心的。

“跟誰不會似的, 不就是傲不可長,欲不可從?”齊欒躺在**開始碎碎念,但很快就念不出來了。

他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出來後兩句是什麽。

也不知哪裏來的勝負欲作祟,齊欒起身,去了書房點起燈。

翻開書本看了起來。

雲若妤回到住處之後,卻沒有立即睡下,而是想著把原本沒有縫製完的書袋做好。

端午之前她想著要去賣香囊補貼家用,把原本要縫製的書袋給耽擱了。

之後又發生了許多的事兒,讓雲若妤根本想不到這件事。

如今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她自然不會委屈了夫君。

縫製書袋雖然並不難,但雲若妤想要將這書袋做的漂亮些,便在帶子上繡上了蘭花之類的裝飾,還在內側繡上了齊欒的名字,一直忙到了三更天才結束。

雲若妤剛要休息的時候,卻瞥見書房的燈還亮著,雲若妤心下奇怪,但轉念一想就得出了答案。

怕是因為今兒個沒有背出書的緣故。

雲若妤也不想去戳齊欒的心窩子,夫君這般上進,她很是欣慰。

翌日一早。

雲若妤把準備好的書袋遞給齊欒,齊欒生無可戀的背上,和雲若妤一塊兒坐上了租賃的馬車去青山書院。

原本齊欒是不想去青山書院的,他先前扯謊的地方就是青山書院,還被那書院裏頭的學子當眾給拆穿,別提有多尷尬。

但文書是顧錦時準備的,他不僅把文書給準備好,還雷厲風行的替齊欒報了名。

等到齊欒知曉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齊欒當時看著交到他手裏的文書,瞅著上頭青山書院四個字,很難相信顧錦時不是故意的。

顧錦時定然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卻偏偏給他安排在青山書院?

齊欒其實也覺得挺奇怪的,他和顧錦時不怎麽熟悉,雖說都是在朝為官,但顧錦時是文臣,他是個武將。

若真的要扯關係,那也隻是他未婚妻的姐夫,僅此而已。

到底多大仇?

齊欒想不明白,索性沒有再想。

馬車一路行駛到青山書院,雲若妤算了算路程,想起昔日齊欒哄騙她的那些話,明明就沒有多遠。

“夫君便是要扯謊騙人,也太不走心了些,這青山書院明明也沒有太遠。”

齊欒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若早知道是今日這樣的局麵,就扯一個京郊的書院了,最好是離金陵幾十裏地,十天半個月回不來的那種。

隻不過齊大將軍完全沒想過,扯那麽老遠,若是一朝被拆穿,吃苦頭的還是自己。

齊欒自知理虧,根本不敢接話,隻得虛心的道歉。

他生怕雲若妤又想到了什麽,要來找自己興師問罪,而雲若妤也不想揪著過去不放,老是說些之前的事兒,怪沒意思的。

她把齊欒送到了書院外,囑咐他要好好念書。

齊欒認認真真的聽著,由書院門外和雲若妤分開。

雲若妤坐著租賃的馬車回去,而齊欒一踏進書院,便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薑賢。

兩人也算是有一麵之緣,但齊欒沒有和人套近乎的習慣,目不斜視的從薑賢麵前經過。

薑賢卻是出聲叫住了齊欒,“齊公子請留步。”

齊欒這才明白過來,薑賢是特意在此處等自己的,“你有事?”

薑賢沉默一會兒,忽然問道,“不知齊公子今日來青山書院,所為何事?”

齊欒隨意的瞧了薑賢一眼,隻覺得這書呆子問的都是些廢話,出現在書院,不是過來念書的,還能做什麽?難不成是來考察的?

他揚了揚手中的書袋,輕挑眉毛,“沒看出來?”

薑賢自然是看到了,也從山長口中得知今日會有一名新的同窗過來,他看過名錄,確定那人就是齊欒。

薑賢起初還有些不敢相信,不僅僅是他不敢相信,和薑賢一塊兒的同窗也覺得不可思議。

猶記得他們當初剛瞧見名錄的時候,紛紛不敢相信。

“這齊君檀,是不是就是上回的那個?”

薑賢點了點頭,那日休沐時候鬧出的事情著實有些大,青山書院絕大多數的學生都聽說過齊欒的名字。

有一些不清楚事情始末的,聽到他們談論,也忍不住湊過來問個究竟。

青山書院名氣極大,如今已經過了報名的時候,還能有人中途入學,本就讓人好奇,何況聽薑賢的意思,好似還是個熟人。

“薑兄可是認識此人?”

薑賢聽聞此言,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認識,不過是有一麵之緣。”

薑賢會皺眉,還真的同齊欒沒有多大關係,隻不過他在唾棄自己罷了,原本因為妻子的緣故,他接受了一項委托,賺取了十兩銀子。

起初薑賢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隻當自己是幫了同窗一個小忙,因為對方的家仆來找他的時候,隻告訴他,他們家少夫人近日身子有些不大好,少爺想在家中陪陪她。

隻是書院還未休沐,少夫人並不想耽誤少爺學業。

彼時薑賢的妻子剛剛生產,薑賢完全能夠理解這位少爺的心思,當即應允下來,那是他頭一回扯謊騙人,本以為自己扯的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如今看來,哪有什麽善意的謊言?

謊言始終都是謊言,都是假的。

而他幫助的這個人,更是從頭到尾扯了一個彌天大謊!

薑賢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更是氣的不行。

他哪裏是助人為樂?

分明就是助紂為虐!

薑賢雖想讓妻子安心的養育孩子,卻不想取這不義之財,就想把這銀錢還回去,至少無愧於心,薑賢的妻子知道之後,也支持他的想法。

他本打算休沐之日親自去找齊欒一趟,把那十兩銀子還回去,但一直都沒有機會,但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行動,就看到了書院的新生名錄。

有人問薑賢認不認識齊欒?

薑賢自然是不想認識的,隻在得知齊欒要來書院之後,決定在此守株待兔。

方才那話也是明知故問,不過是薑賢想要確認一番罷了。

薑賢今日一直守在書院外頭,果不其然撞見了雲若妤送齊欒來書院,他們倆說了什麽,薑賢不得而知。

可薑賢想起雲若妤對齊欒那全然信任的模樣,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麵對齊欒的時候,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沒有冷嘲熱諷。

“你有事?”齊欒不知薑賢為何等在這兒,可瞧著薑賢那模樣,就有些來者不善。

“齊公子請隨我來,在下帶你去課室。”薑賢好脾氣的開口,領著齊欒往邊上走去。

齊欒沒有懷疑,跟著薑賢一塊兒走,他雖覺得這書生有點奇怪,但也沒覺得一個書生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隻不過這書生,看起來並不想好好的帶路。

兩人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齊欒儼然已經沒多少耐心,“你帶我來此處,到底有何事?”

薑賢從懷中掏出了那十兩銀子,遞給齊欒,臉上是不容置疑的認真,“這是先前齊公子的家仆給的,小生如今就將這銀兩還於你。”

齊欒看著這十兩銀子不置可否,不明白薑賢這是鬧得哪一出。

“你這是?”

“小生先前不知齊公子的打算,故而助紂為虐了一番,如今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特意來歸還銀兩。”薑賢不卑不亢的開口,“小生雖家貧,卻也看不慣你這般欺騙娘子之人。”

薑賢說完,就將手中的十兩銀子塞給齊欒,而後大步流星的離開。

看的齊欒莫名其妙的,這書生是發什麽瘋?

還他銀子倒沒什麽,隻是為什麽把他一個人給扔在這裏了?

不是說書生都是一門心思讀書的書呆子?怎麽這個薑賢,這般不一樣?

歪腦筋還挺多,明明就是想還他銀兩,同他劃清界限,非說要帶他去課室,結果把自己騙到這裏,就不管了?

他哪裏知道該往什麽地方去?

齊欒沒法子,隻能隨意拽住一個人問路。

隻不過他發現,這些書院的學子們,都非常的不友好,一個個態度非常的冷淡。

“我們挺忙的,不如你在找旁人問問。”

“這位兄台,我們馬上要上課了,先行一步。”

幾人說完,急匆匆的離去,齊欒也不好繼續拽著人追問,隻能讓他們離開。

隻能自己想辦法找課室,一路上,齊欒發現有許多人都在看著他,圍在一塊兒小聲的竊竊私語。

“他就是那個齊君檀?”

“瞧著像是個謙謙君子,真看不出來,會做這樣的事情。”

“所謂人不可貌相,說的就是他。”

聽得齊欒莫名其妙的,這些人對他的名字,就那麽好奇嗎?

還有,什麽叫做人不可貌相?他是做了點什麽讓這些人這般以為?

可憐齊欒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的豐功偉績已經傳的書院到處都是,幾乎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欺騙娘子還惹上官司被官兵帶走的無恥之徒。

以至於到了課室,夫子介紹了他的名字之後,瞧著他竊竊私語的聲音就更多了。

雖然沒有人孤立他,可也沒有人願意同齊欒這個其騙娘子的人“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