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涼二州戰亂,所有人都能猜到一場大戰的來臨。涼州城兩萬人馬蓄勢待發,涼州城外五萬大軍嚴陣以待,據說他們還有後援。

百姓紛紛往南而逃,期待能有一個棲息之地。事實上,無論是大明還是南順,此時都在水深火熱之中,沒有人能夠幸免。

慌亂中,兩個女人逆流而行,她們一路上走走停停,見傷便救。隻可惜二者是醫女,能治病,不能捐糧。餓死者無數,兩個女人看見了無可奈何,她們能救一個兩個,救不了幾萬流民。

這兩個女人正是王卉芝和雲兒,與展玉虎一別後,她們就踏上了北上的道路。一開始李南星神出鬼沒,讓兩個女人走了不少冤枉路,直到他占領了雍涼二州,王卉芝和雲兒才有了目標,並終於趕在了與姬如意大戰之前趕到了涼州城。

雲兒見涼州城內士農工商井然有序,氣氛雖然緊張,百姓卻沒有恐慌,而是有條不紊的正常生活。雲兒覺得有趣,上前詢問:“你們真的相信李南星能打贏?”

“李南星?哦,我們皇帝啊,他一身的傷,打誰都費勁,老婆,兩份燒餅”回答雲兒的是一個賣燒餅的大叔,因為對方是買主,所以他也沒隱瞞,直接打開了話匣子:“不過,沒事的,這兩天報紙上都說了,漠北王姬如意是個仁義之士,他們隻是因為政見不同才打仗,不會傷及無辜,涼州城無論誰來都能太平。”

“你們不是大順子民嗎?”雲兒有些奇怪:“我聽說涼州人因為受李淩霄的影響,有骨氣,怎麽會允許一個外人來統治?”

“說起來你都不信,這兩天報紙上宣揚的,都是這個事”燒餅大叔說道:“上下五千年,統治者來回更替。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領導人,我們也不會愚忠不接受。”

雲兒吃了一驚,這是要絕自己的路啊:“李南星給你們灌輸這種思想?”

“對啊,這報紙上都寫著呢”燒餅大叔說道:“我懷疑啊,李南星也覺得,他不是城外漠北軍的對手。讓我們做個易主的心裏準備。”

當真是個奇人,雲兒咬了一口燒餅,說道:“師父,你兒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馬上就要死戰了,卻在這邊看不出來。”

“他呀,從小就這樣,總能讓緊張的氣氛變柔和”王卉芝對當下的情況並不意外:“他走到如今這一步,的確不是偶然,李納川沒看錯人。”

涼州城雖然要與姬如意正麵戰鬥,但卻沒有限製百姓出入。一方麵,李南星覺得百姓有選擇去留的權力,另一方麵,他有一種奇怪的錯覺,認為姬如意會與他正麵對抗,不會耍什麽下三濫的手段。

李南星甚至以為,雙方或許有合談的機會。

這一天,李南星正在忙碌時,許婉兒前來問:“公子,有兩個人前來拜訪,聽說從江南來的。”

“江南,問問她們不要命了!”李南星這些天有些暴躁:“不見,告訴她們,哪來的回哪去。”

“公子,對方說叫王卉芝。是你的故人。”

太守府外,王卉芝正饒有興趣的和一個少年聊天。這個少年腳步沉穩,顯然是練過武的,王卉芝在門口等候時,剛巧碰到少年在廁所中走出來。少年似乎吃不了苦,先是幹嘔幾聲,然後看向奇怪的兩個人,上前問道:“你們不會是奸細吧?”

“那你又是何人?沒聽說李南星身邊有練武的孩童”王卉芝問道:“我看你身手不錯,卻幹著掃廁所這種活,明顯是為了隱藏身份,更像奸細。”

少年昂頭挺胸:“我名慕容月南,乃是李南星的親生兒子,怎麽會是奸細?”

王卉芝一愣,又問了少年的年齡,掐指算了算,呢喃道:“是該這麽大了。”

“王……王卉芝!”李南星猛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跑出去迎接,許婉兒從沒見過李南星如此失態,以為要出什麽事,立刻招來護衛跟隨。隻見李南星出了門,一下子跪在女子麵前,喊了一句:“娘?”

“你如今已經是皇帝了,這麽做不合適。”

“孩兒就是天王老子,你也是我娘”李南星抱住女子的雙腿,嚎啕大哭起來。這些年他受了這麽多的委屈,始終自己在強撐,是因為他沒有遇到一個可以傾瀉苦水的人。

許婉兒等人在旁邊看呆了,許久都沒上去扶。

涼州城太守府,李南星將王卉芝尊為上座,同來的雲兒被許婉兒帶走。

王卉芝也不廢話,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展玉虎招我前來,是為了說出一段往事,這件事與當今天下格局有關。”

李南星正要洗耳恭聽,王卉芝卻又說:“隻是我不能隻說給你一個人聽。你父親的江山圖,可有帶著?”

李南星立刻將扇子拿出來:“孩兒未敢丟棄。隻是這些年遭遇風險,讓他破舊了許多。”

“無妨,扇子應該還算結實,”王卉芝接過來端詳了一下,又將扇子還給他:“隻是,應該不止你一個人有這把扇子。”

李南星點點頭:“我的軍師,張如是,也有一把一模一樣的扇子,上麵畫的是苗臨墨的萬民圖。隻是因為剛剛大婚,我不忍心讓他在涼州城遭遇危險,所以打發到雍州城去了。”

“那就讓他過來吧,我們等一等。”

“等?”李南星搖頭否決:“等不起,姬如意兵臨城下,不知什麽時候會發起進攻,我們不知道有沒有時間不說,他過來也太危險。”

王卉芝沒有放棄自己的觀點,接著說:“無妨,我如果沒猜錯的話,帶有第三把“行軍圖”扇子的人,就是姬如意。”

“啊?”李南星弄不清楚情況。

王卉芝說:“你修書一封,告訴姬如意,我們想和她談談,關於她娘親的事情。”

漠北軍軍營,李南星沒有說錯,姬如意馬上就要準備攻城了,因為如印國師的三徒弟,無為和尚到了。

無為和尚長相清瘦,兩眼深邃,一看就是智者的麵相。手中雖然有兵權,但他身邊隻帶了十幾個隨從前來,顯然這次是臨時任務。姬如意以禮相待,她敞開天窗說亮話:“無為大師,你給我透個實底,涼州城我明明唾手可得,陛下為什麽派你過來?”

“王爺稍安勿躁,我死了三個師弟還沒來得及吊唁,著急的應該是我們佛門才對”無為和尚說道:“王爺可知道,我鎮守的是何地方?”

“當然知道,聞名天下的西門關。”姬如意說道:“我又不是沒打過。”

無為和尚點點頭:“既然知道,王爺應該知道,當今陛下忌憚我師父如印國師,已經很多年了。他不想讓我師父獲得更多的功勞,更不想讓我來臨時搶攻。但是,如果王爺真的能拿下雍涼二州,並且帶領自己子民駐紮的話,那陛下則會更加顧忌你。”

“顧忌有怎麽樣?”姬如意滿不在乎:“我才不在乎他的破皇位。”

“但是陛下顧忌,所以我師父給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無為和尚笑道:“我幫助你攻打下雍涼二州,西門關的士兵順勢進入涼州城駐守。你們幾萬人,擁有雍州一城之地應該夠了。”

姬如意不滿地說道:“我能拿下兩個城池,為什麽隻分我一個?”

“王爺冰雪聰明,應該知道,我們在幫陛下用平衡術”無為和尚笑道:“你拿下雍州之後,假意與我不和,在禦前互相參本,這樣就能打消陛下的疑慮。”

姬如意才知道,無為和尚前來,不是陛下派遣的,而是如印和尚派遣的。她勉強同意了這個計劃,沈尋風突然闖了進來:“小……王爺,屬下有事。”

姬如意點頭示意,招人帶了無為和尚出去,才轉頭看向沈尋風:“急什麽?在外人看來會被笑話的。”

“剛剛,李南星來信,他想要在大戰之前,與小姐先談一談。”沈尋風說:“他還提出,地點可以小姐來定,但談判時間可能會長,需要小姐做好心理準備。”

姬如意哼道:“我做好心理準備?他瘋了吧,有什麽可談的。”

沈尋風將書信遞過去:“上麵寫著,有人知道小姐母親的事情。”

姬如意抬到一半的茶杯一滯,緩緩放下。姬如意沒有母親,這是漠北人人皆知的事情。漠北王不近女色,即便身居高位,也從沒人見他娶妻妾。姬如意雖是女子,但自幼和男人們一起長大。年幼之時,她還曾追著漠北王問過母親的事情,後來問不出來,也就擱置了,但此事一直是她的一個心結。

姬如意沒有看信,說道:“信上還說了什麽?”

“信上說,老王爺臨終前,應該有給你一把扇子,這把扇子與你母親有關”沈尋風說道:“他要求你談判的時候,帶著扇子去。”

姬如意將心一橫,罵道:“去,我倒要看看,他能說出什麽花來?”

“那地點定在那裏?”

“地點定在涼州城與漠北軍大營的中間,我才不要占他的便宜。”姬如意大手一揮:“去中間搭一個軍帳。”

沈尋風點點頭:“那我陪你去?避免他們動什麽手腳。”

“李南星?他不敢,也不會,”姬如意搖搖頭:“你留下來看著漠北軍,我總覺得無為和尚來的目的沒那麽簡單,謹防他有什麽動作。”

沈尋風點點頭,沒有說話。

由於要等張如是,李南星將談判的時間安排在了三天後,剛好夠姬如意去兩軍中央搭建一個涼亭。這期間無為和尚幾次要求進攻,聽說了談判的事情之後,也沒有多勸。他這三天出奇地安靜,越是這樣越是讓人感覺反常。

三天後,談判終於開始了。姬如意手持寶劍,單槍匹馬地來到了涼亭中。李南星他們也隻有三個人。李南星身受重傷,那個軍師張如是沒有武功,女子似乎也柔柔弱弱,看打扮像是個醫女。

姬如意打眼一過,就能看出,他們三個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對手,於是大方坐下說道:“來吧,看看你們怎樣巧舌如簧,還能讓我退軍不成?”

王卉芝坐在主位上,她先自我介紹:“我名王卉芝,是李南星的母親,李納川的皇妃。久仰漠北王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我與你父親老王爺是故交,論輩分,我高你一輩。”

姬如意一聽,好家夥,此女厲害,幾句話既介紹了自己,又讓她顯得理虧。姬如意沒辦法,人家以禮相待,總不能失了西周的風度,於是說道:“王夫人,李公子,張公子,有禮了。”

李南星與張如是紛紛還禮,王卉芝說道:“為了保險,請三位將信物取出,我分辨一下真偽。”

三人各自掏出一把扇子,王卉芝將扇子展開,仔細查驗,說道:“三把扇子,分別是江山圖、萬民圖、行軍圖,對應這天下江山,黎民百姓,和護佑江山的士兵將軍。三張圖都是苗臨墨所作,也是李納川花重金請工匠打造的寶貝。否則,李南星拿扇子當兵器這麽久,它不可能還不壞。”

李南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三把扇子中,確實他的扇子最破,但還堅持沒有壞掉。

姬如意說道:“王夫人,我念你是長輩,所以敬你,但不代表能聽你在這裏拖延時間。”

“苗臨墨,天縱英才,千年以來畫家成就最高的人,我們遇到他時,他已經是晚年,在大燕龍場修養。”王卉芝並沒有在意姬如意的話,自顧自地說話:“這幅圖上的景象,傳聞隻有他看得到。”

“所以您到底是想說什麽?”

王卉芝歎了一聲:“許多年前,南順皇帝李納川,西周漠北王姬無慮,還有北燕宰相林英,一起籌劃了一個計劃。他們要傾覆天下,然後尋找傳人重新製定這個世界的秩序乃至法律,三個扇子便是信物,你們三個,就是他們選中的人,肩負著匡扶天下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