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歡顏忍不住一愣,詫異地看著他,阿炎的眸子濕漉漉的望著她,明淨澄澈之中還帶著幾分受傷和焦急,那種想要得到承認的渴望令陸歡顏心中一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她是可憐他麽?從她剛救他的時候,她確實是可憐他,也不忍心讓他一個人流落在外,這才讓他留下。
可是這幾年的相處當中,她還有可憐和同情嗎?她不知道。
長久的沉默下來,阿炎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聲音變得低沉下來,“我知道了,不過沒關係,你便是可憐我,我也是接受的。”
陸歡顏一驚,茫然的思緒很快就恢複了過來,不過還沒等到她來得及說什麽,阿炎已經劈好了柴禾,站起身來將柴禾放好,這才扭過頭來道:“這麽冷的天,回去吧,祖母已經快做好飯了。”
看著他平靜的麵容,想要說出口的話突然就變得不那麽重要,也帶著幾分刻意了,陸歡顏心中鬆了口氣,這才站起身來跟在他身後往院子裏走去。
院子裏陸陳氏已經做好了飯,飯菜的香味一直飄到了屋子裏,傅雲殊個沒出息的,從屋子裏跑了出來,抽著鼻子大喊道:“祖母做的飯菜可真香,聞著味我都饞了!”
陸陳氏笑嗬嗬地端著菜走上來,“馬上就好了,可忍住饞蟲,咱們啊一會兒再放它出來。”
傅雲殊如今也不過十七八歲大,也就比陸之逾和阿炎大上個兩三歲,陸陳氏喜歡孩子們的心純然肺腑,對待他也是順其自然地就流露出了自己的慈愛之情。
傅雲殊心中暖洋洋的,伸手便幫著陸陳氏將飯菜給端了上來,“祖母做了這麽大一桌子飯,真是辛苦了,我來幫您端吧。”
陸陳氏高興的緊,滿懷慈愛地瞧著他,“祖母不累,隻要你們啊身體長得好,祖母啊就心裏高興。”
傅雲殊嘿嘿一笑,將飯菜都一一擺滿之後,這才招呼大家坐了下來,一大桌人圍著飯桌吃飯,低低說笑,並沒有刻板要求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是以天天都是樂樂嗬嗬的,熱鬧的很。
坐在眾人中間,傅雲殊抬眼瞧了瞧已經恢複了平靜的陸歡顏和阿炎,動了動眼神這才笑眯眯地道:“回頭等過年,咱們弄上幾壺好酒也一塊吃些,這樣豈不是更美?”
陸大成聞言眼睛一亮,在收到妻子警告的目光之後,又縮了縮腦袋,嘿嘿了兩聲才道:“那、那得是什麽酒啊?”
陸陳氏好笑不已,錘了他一把,“你個酒饞蟲,一說起這個你就高興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傅雲殊笑了兩聲,趕緊給陸陳氏夾菜道:“祖母放心,祖父啊不能喝烈酒,咱們回頭再弄出點果酒來,不是也很好麽?”
聽見這話,柳月蘭倒是表示了讚同,笑著道:“娘,爹已經好久不喝酒了,等過年的時候,也算是熱鬧熱鬧,就叫他喝些也沒什麽要緊的。”
陸長河也笑眯眯地道:“是啊是啊,娘你就放心吧,咱們大家都在,絕不叫爹喝多。”
見兒子兒媳都支持,陸大成眉開眼笑,連連點頭,看著老妻說道:“我就喝一點,絕對不喝多,你要是不放心,你說不喝我就不喝了。”
二兒子和二兒媳也在一旁幫腔,陸陳氏在這樣的攻勢下隻好軟化,丈夫也不是特別愛喝酒,隻不過是如今年歲大了,身上毛病也不少,若是喝點酒恐怕他身體承受不住,這才一直不許他多喝酒。
“成了成了,都這麽說,倒顯得我是個心狠的似的,行,等過年的時候就喝點酒,不過若是喝多了,看我不收拾你!”陸陳氏在丈夫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
陸大成作怪地大叫了一聲,臉都皺成了一團,裝模作樣地告饒道:“好好好,我知錯了知錯了,孩子們都在呢,給我留點麵子。”
見此情形,眾人不由得大笑起來,陸歡顏也笑得樂不可支,倚在阿炎的胳膊上直喊自己要笑死了,阿炎低下頭來側頭看著身邊的少女,眼睛晶晶亮笑意盈盈的模樣,心中還殘存著的些許低落也消失無蹤了。
若是能和祖父祖母這般,相扶走過一生,那些可憐不可憐的事情,也就不值得去多想了,畢竟這些對於相伴一生而言,都顯得那麽的微不足道。
想到這裏,他臉上浮起一抹微笑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肚子,低聲道:“好了不要笑岔氣了,回頭就肚子疼了。”
“就是你這老頭子作怪,回頭給娃弄的肚子疼,看我饒你!”聽見這話,陸陳氏趕緊心疼地看著小孫女,扭過頭來白了丈夫一眼低聲道。
陸大成也很掛心,趕緊收住了模樣,招呼道:“滿滿啊,你沒事吧,好了好了大家趕緊吃飯。”
眾人笑意盈盈地吃完飯,陸陳氏和大兒媳去收拾碗筷,二兒媳便在一旁拾掇家務,陸長河走出門去瞧著天色陰暗,似有下雪的征兆,便低聲道:“瞧這模樣明兒個怕是要下雪,咱們得趕緊把柴禾和東西都給收起來,要不然可就放潮了。”
陸長樹隨即應聲出門,幫著一道收拾,屋子裏隻有幾個孩子和陸大成和陸陳氏幾個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待外頭都忙完了,陸之逾幾個也燒好了水,送到了各個屋子裏燙腳洗臉睡覺,回歸到稻香村的,重新又是寧靜和祥和。
時間倏地過去,很快就到了過年,一大早陸歡顏就被鞭炮聲劈裏啪啦地震醒,起床穿好衣裳之後外麵已經熱鬧起來了。
陸之逾站在門口就等著弟弟妹妹們起床,看著一個個笑容滿麵的模樣,笑眯眯地道:“走,咱們去給祖父母拜年去!”
陸歡顏高興地拍手稱快,伸手牽著兄長的手便到了堂屋裏頭,今日陸陳氏收拾打扮的也很是精神,一身亮緞棉襖,湖藍帶著幾分暗色的色澤既端正還顯幾分年輕,頭發一絲不苟地梳了起來,還簪著幾個玳瑁花鈿,看起來雍容慈祥。
而另一旁的陸大成也迎合老妻,居然也穿了一身甚是鮮亮的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