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麵傳來一聲急促尖叫, “快來人!我們姑娘落水了!”

傅氏和婁氏聞見聲,雙雙出船艙,隻見餘晚媱所在的那條船圍了三四條小舟, 許多仆役下水打撈人,那船上的船娘傷了手, 鬼鬼祟祟下了小舟想跑。

傅氏眼尖看到,衝船頭船娘道, “趕緊劃過去攔住她!”

婁氏推一把跟前的丫頭, “你快上去, 叫人來圍住河岸, 若那船娘上岸,立刻抓住。”

丫頭忙坐了小舟上岸,叫來人將四周包住。

那船娘眼看走投無路,竟一頭投了河。

一時有許多小廝跳進水中打撈。

餘晚媱被陸恒抱住不慎落水, 在水中酒醒了大半,本來單她一人能輕鬆上岸, 奈何陸恒抱緊她,她掙紮都掰不開,連喝了好幾口水後,隻能勉強帶著他探出水麵,正好秀煙遞來竹竿,拉著他們上了小舟。

兩人倒在舟內,陸恒還是纏著她不放, 這會天黑的看不清人身,秀煙和霜秋一左一右想拽開陸恒, 可他渾身的力氣都像使在餘晚媱身上, 兩個丫頭怎麽都扳不動他。

傅氏和婁氏的船行過來, 令玉打著燈籠照明,隻見陸恒抱著餘晚媱猶如懷抱著珍寶,背上插著一把匕首,分明是昏厥了,手卻沒鬆一分,餘晚媱奄奄一息的躺在他臂彎裏,他們像最恩愛的夫妻,交頸依靠,誰也不能將他們分離。

傅氏濕潤著眼,看的忘神,倒是婁氏急了,“還不趕緊把他們拉開,這要是傳出去,窈兒的名聲別想要了。”

傅氏欲言又止,想起來陸恒對外是個已有妻室的窮書生,也不能和婁氏多透露什麽,隻得看著婁氏派去的幾個丫鬟,七手八腳將兩人拉開。

婁氏瞧陸恒傷的不清,慌道,“快快快!送他上去叫大夫!”

餘晚媱從陸恒懷中脫出,被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扶到大船上,傅氏摟著她直抹眼淚,先叫人送她進船艙,把濕掉的衣裳換下,待從船上下來,就有醫娘過來給她把脈,有陸恒擋了那一刀,她隻嗆了點水,醫娘開一點祛濕的藥方,等她喝下藥睡過去,傅氏才把心放平。

餘晚媱這一覺睡到隔天晌午,她做了個夢,夢裏陸恒抓著她不放,滿麵猙獰,要把她關回檀棠院,她忽然聽到了歲歲的哭鬧聲,一刹那驚醒,睜眼便是傅氏坐在床邊,歲歲趴在她腿上嚎,傅氏也在偷偷拭淚。

餘晚媱爬起身,“母親別哭了。”

她抱過歲歲,兜著孩子輕晃,很快將歲歲安撫下來。

傅氏深吸著氣,彎笑道,“母親不哭了,你餓不餓,母親叫他們進來擺膳。”

餘晚媱沒胃口,當先下床在秀煙的服侍下洗漱,隨即再出來已不見疲態恐慌。

傅氏還是讓人送了些粥來,餘晚媱坐在桌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傅氏告訴她,“你那船的船娘淹死了,你和瑾瑜是怎麽會落水?”

餘晚媱麵上有一絲木鈍,“那個船娘想殺我,他救了我。”

傅氏兩手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又是一陣傷心,“可憐瑾瑜舊傷才好,又添新傷,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餘晚媱藏在桌下的手指攥緊,她匆匆喝完粥,想回屋照看歲歲。

傅氏看著她,“他救了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餘晚媱默然,俄爾道,“我沒有求他救我。”

傅氏噎住。

餘晚媱揚起唇對她笑,“母親,是他自己要跟著我們,他大可以回京,做他的威遠侯和大理寺卿。”

傅氏在她眼底看到一片冷漠,若在意的人見了,必定會被紮的體無完膚。

傅氏摸了摸她,“歇著吧,是母親多事。”

餘晚媱輕輕地點頭,起身轉步,進裏間。

房門合上,隔絕了外界所有。

下午,沈玉容過來跟傅氏知會陸恒的狀況。

“那把刀紮的太深,大夫取出來時留了許多血,我剛剛過去,表哥才醒,睜眼第一句就問沈姑娘有沒有事。”

“瑾瑜是個癡情的,可窈兒性子強,我勸不住,又怕說狠了叫她難過,我也不管了,他們年輕人自己折騰吧。”

“京裏人都知道表哥已停職丁憂,又遭刺客劫殺,這回那刺客衝著表哥來,表哥好好兒的在杭州府,若對方真想對付表哥,隻需往京裏遞話,聖人一旦輕信,就怕陸家會遭滅頂之禍。”

隨之而來的是聲歎。

“倒不用擔心,刺客是想殺窈兒,瑾瑜替她擋了,”傅氏未免唏噓,片刻又出聲,“窈兒到現在還不知道瑾瑜已停職丁憂,早前凡是聽到瑾瑜的事,她都極其抵觸,這才不敢在她麵前提,現在她覺著瑾瑜跟著我們,是他自找的,其實瑾瑜能有什麽錯呢,我想替他說兩句,卻又怕她難過,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是舍不得她難過。”

“王家都沒了,想不明白,聖人為何不解了表哥的丁憂,讓表哥複職。”

“丫頭,我跟你私下說一句,你可別往外說,瑾瑜這回是撞上鐵板上了,全是那江南私鹽案惹的麻煩,他之所以停職丁憂,歸根結底是聖人不讓他查了。”

餘晚媱立在窗前,有刹那發顫,歲歲吃著小肉手,眨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忽的哇一聲,餘晚媱再想捂住她的小嘴已經來不及了,她還在她懷裏拱來拱去,嘟著小嘴咕嚕嚕,“母、母、母………”

傅氏跟沈玉容聽見小娃兒喊聲,趕忙走出來,傅氏驚喜道,“咱們歲歲是不是要叫母親了?”

她從餘晚媱懷中接過歲歲,從歲歲嘴裏拿過小手,握著指向她,“跟外祖母叫,母親。”

歲歲踢蹬了兩下腳,衝餘晚媱張手要抱,“母、母、母齊……”

牙牙學語的幼兒,叫人時還不能準確的喊出來,但光叫了這聲,就足以讓人激動了。

餘晚媱紅著眼睛將她抱住,低頭親了親她的小臉。

傅氏也眼睛起熱,輕拉了拉歲歲,“快叫叫外祖母。”

歲歲扭著腦袋蹭餘晚媱,嘴裏嘰咕著“母齊”,還咯咯的笑。

傅氏抱怨,“小沒良心的,也不叫聲外祖母。”

沈玉容樂道,“茹兒過了周歲才會叫娘,這孩子可真聰慧。”

恰時令玉近前,躬身對傅氏道,“老夫人,派往江都的人回來了,正等在外頭。”

傅氏神情一肅,忙叫進來,隨後讓人去請餘家父子,沈玉容不便久留,就先走了。

幾人在茶室裏,當中支了扇屏風,餘家父子坐在屏風外,餘晚媱和傅氏在屏風內,地上跪著人回話。

“奴才們去了江都餘家老宅,那裏已經被打砸完了,裏頭沒一件好物,奴才們經人打聽才得知,這宅子早就被衙門的人搜刮一空,隻剩一個破落屋宅,餘家的引岸也被江都的幾個鹽商一起分走了。”

餘忠旺蹭的站起來,瞪圓了眼,“什麽!我都沒罪了,他們怎麽能不顧王法強占我家中財物!”

傅氏給令玉遞個眼色,令玉把那奴才領走。

餘忠旺火冒三丈,“這不行,我得回去,不然我的引岸就真沒了!”

餘晚媱想勸解,傅氏道,“歲歲該餓了,你先帶她回屋,這裏有我呢。”

歲歲確實餓了,餘晚媱跟餘雪晨互相暗示,先離開了。

“爹,咱們就是回去也會沒命,他們都敢搶咱們家,還怕您一個老頭?”餘雪晨沉聲道。

傅氏跟著幫腔,“是啊,餘老爺子就是轉不過彎,眼下這時候肯定不能回去,人說官官相護,前頭私鹽案才處置了幾個官,你這都得罪了多少人?還巴巴兒的要回江都。”

餘忠旺叫他們說的嚇住,又著急又不服氣,一時竟成了兩難。

傅氏道,“依我說,你們不如先跟我們回燕京,想做生意,京裏有的是生意,就憑老爺子你這手藝,在京裏也能闖出一片天,何必拘泥在江都呢。”

餘忠旺叫她誇的飄飄然,心內雖對江都有不舍,但想想回去可能會死,就答應了跟她回燕京。

餘晚媱將歲歲交給奶娘後,傅氏來跟她說了餘家父子願意隨她們回京,這樁心事終於了結,餘晚媱才有了點閑心想起來陸恒。

下午日頭毒,傅氏她們都在屋裏睡午覺。

餘晚媱翻來覆去睡不著,起身悄步出去,正見霜秋在院門口指使人掛竹簾,擋光照。

她趿著鞋踱近,霜秋看見她,忙撐開傘給她遮陽,“姑娘怎麽出來了?這會子正熱,仔細中暑。”

餘晚媱猶豫了會,放低聲,“我想去趟瓏翠軒。”

瓏翠軒是陸恒住的院子,離這裏不算遠。

霜秋心領神會,攙著她引路。

陸恒畢竟和傅家非親非故,瓏翠軒的小廝隻兩個,這會子都躲陰處打盹。

餘晚媱輕著步子入屋,但見陸恒趴在**睡覺。

她慢步近前,審度著他,這一臉落魄像實在跟以前的驕矜傲慢大相徑庭,原本她是不願來見人的,但聽了傅氏的話,她想來問他,是否真是江南私鹽案害他停職丁憂。

她在床前立了會,看他睡得太深,又歇下心思,準備離開。

那**陸恒忽然睜開眸,四目相對,他還在迷糊中,以為是在夢裏,伸手便想抱人。

餘晚媱身體顫了顫,到底沒忍住,一把將他推倒。

作者有話說:

對不住,最近卡文卡的太厲害,真的很抱歉,看看明天能不能調整過來,明天會努力多更點,麽麽!感謝在2022-07-10 22:00:00~2022-07-11 22:17: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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