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杏園內, 傅音旭哭過一陣才緩和。

“八公主嫌我總是勸她多學,近來已對我很厭煩,便挑了個錯, 跟皇後娘娘鬧著讓我離宮,我原以為皇後娘娘是個通情達理的, 八公主什麽性情她還不清楚,哪裏知道她真就打發我出來了。”

餘晚媱跟傅氏驚愕, 餘晚媱猶疑著, “或許是皇後娘娘被八公主吵煩了?”

“那也不應該拿音旭出氣, 怎麽說我和皇後娘娘也有交情, 這算個什麽事兒?”傅氏擰著眉不快道。

傅音旭道,“姑母可能不清楚,自從淑妃收斂氣焰,後宮中隻有皇後娘娘一人獨尊, 現今聖人準太子入朝參政,三皇子不日就要離京前往蕃地, 朝中多的是大臣巴結太子,前些日子宮中設宴,許多命婦趁機和皇後娘娘私下會晤過,也許咱們傅家在娘娘眼裏可有可無吧。”

淑妃的娘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她父親是個芝麻小官,和王家結幹親都是她父親上趕著攀到的,原本王家很瞧不起淑妃這一家子, 可誰想到淑妃入宮後麻雀飛上了枝頭,這兩家才慢慢來往, 淑妃娘家靠著淑妃站直了腰板, 卻不能給淑妃助力, 所以淑妃才跟王家人的關係更密切。

現在沒了王家,淑妃暫時安分,後宮再無人和皇後抗衡,三皇子又快及冠,及冠後勢必要入蕃地,皇後就不用再擔心淑妃母子會威脅到她和太子的地位。

朝中大臣自然也會站隊,說起來傅家就有些難了,傅氏的哥哥從朝裏剛退,傅少安卻隻安心在杭州府當一個小小同知,傅家朝中無人,隻靠著傅音旭一人又豈能讓皇後再看重他們。

餘晚媱安慰她道,“表姐別難過,這分明是好事,不用參與黨派紛爭,往後就不會被波及,今朝花紅又豈知明日會敗。”

傅氏拍拍餘晚媱,“你表姐累著,讓她歇歇吧。”

兩人便欲離去。

傅音旭衝傅氏道,“姑母,今兒是我被趕走,難保以後太子登基,也會這樣對待表哥。”

傅氏手握緊,低歎道,“你說的我想過,你姑父曾是詹事府詹事,對太子有教誨之恩,太子若真忘恩負義至此,我們也隻能認罰。”

傅音旭苦笑。

傅氏朝她淺笑,“你這丫頭心氣兒高,那八公主原就是個難伺候的,她的伴讀被退了好幾個,全是她脾性太差所致,你是無妄之災,誰還能奚落你,有姑母在,準不叫人看輕你。”

傅音旭點著頭,又想起一樁事,“今早我離宮時,看見陸大人被聖人召進宮,想來陸大人不久就有可能複職了。”

傅氏看一眼餘晚媱,她像根木頭,似沒聽進這話,傅氏倒是高興,“瑾瑜也是倒黴,這回要真複職,那才是聖人英明。”

傅音旭伸了伸懶腰。

傅氏知道她困頓,忙帶著餘晚媱離開采杏園。

傅氏和餘晚媱回明德堂,娘倆私下又說了些體己話,各種辛酸自不提。

卻說陸恒被聖人召進宮,果然如他所料,聖人令他入江南督辦捐納,事成便準他回大理寺任職。

陸恒領旨出來,由太監指引著往宮外走,近朝華門,過來一人,正是東宮洗馬霍驍。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宮門,霍驍看著他藏在袖中的聖旨,拱起手笑,“恭喜大人官複原職啊。”

陸恒擺手,“早了,隻是聖人命我入江南催款。”

霍驍笑容一訕,仍道,“那也能瞧得出聖人對您器重,想來不日您就能重回朝堂,下官在這裏先恭賀也沒錯。”

陸恒彎了彎唇。

霍驍道,“不知大人可有空?”

陸恒溫道,“聖人命我今兒出發,現下就得回府收整,屆時隨聖人調出的錦衣衛一起離京。”

霍驍神情微凝,還是讓過身,陸恒遂坐上馬車,一路行回府,交代了墨硯一些事後,便收拾行囊離府。

霍驍轉道去了大理寺署衙,給顧明淵通傳太子交代的話,不等他有所答複,就急著回去了東宮。

陸恒這一走,餘晚媱過了小半月才經人提起,他已不在京裏,不過她也沒當回事,陸恒不在京裏就不會總纏著她,倒是讓她有了清閑時候,可這清閑日子也沒多久。

這天她在院裏陪歲歲坐秋千,秋千是歲歲最近愛玩的,在上麵晃來晃去,她能咯咯笑不停,滿院子都是她的笑聲,惹的傅氏都笑著數落,“這孩子皮的過頭。”

祖孫三人正歡快著,顧淮山背著手從外頭進來,臉色差勁的杵到廊下,衝傅氏還有餘晚媱她們道,“我有話問你們。”

傅氏臉上那點笑意轉為似笑非笑,“國公爺想問什麽話?”

餘晚媱也從秋千上下來,讓奶娘抱歲歲進屋。

顧淮山沉著一張老臉,越過傅氏問餘晚媱,“窈兒,我將才去了趟小胡同巷,瓔兒病的厲害,住在那間破屋子裏都沒個大夫去給她看病,可是你指使小胡同巷的老婆子苛待她的?”

傅氏當即豎起眉,“顧淮山你說的什麽話?窈兒才是你的女兒,你莫不是忘了當初是她差點害死窈兒,你還敢信她的鬼話,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

顧淮山被她斥的掛不住臉,“話不是這麽說的,你是沒見瓔兒病成什麽樣,胸悶氣短的,**都爬不起來,手上破了個口子還在淌血,我看是老毛病犯了,得請胡太醫來看看。”

傅氏像聽到天大的笑話,正要譏諷兩句,餘晚媱軟聲道,“父親說女兒苛待了瓔姑娘,女兒還不知道瓔姑娘住在哪兒,能帶女兒過去瞧瞧她嗎?有事還是當麵說清楚的好。”

傅氏招來一個嬤嬤,“你去陸家借個大夫來。”

那嬤嬤匆匆退走。

顧淮山此時還對母女倆有氣憤,就算陸瓔對不住餘晚媱,那也是過去的事了,陸瓔終歸是他女兒,他自是不忍心看她受欺負,眼見母女兩個一副沒做壞事的樣子,他幹脆道,“你們隨我來。”

要真是餘晚媱偷偷叫人虐待陸瓔,他就當麵說開,讓她們好好相處,他是一家之主,兩個孩子還是能擺平的。

傅氏憋足了氣,她今兒就要讓陸瓔掃地出門。

嬤嬤很快從陸家請來大夫。

三人帶著大夫一齊進了小胡同巷,走到最角落的一間小屋,顧淮山推開門,裏頭陸瓔做出病弱姿態,仰起頭對著顧淮山叫,“父……”

還沒喊出口父親,就見餘晚媱和傅氏一起進門,她登時臉色一變,差點維持不住病相。

顧淮山還忒慈愛的告訴她,“大夫來了,先看病。”

傅氏往門外大夫掃一眼,那大夫苟著腰入內,陸瓔一見他,立時抗拒道,“我不用他看病!”

傅氏不陰不陽道,“不是病的爬不起床,怎的給你叫了大夫,你還不看,這總不能怪窈兒吧。”

顧淮山原本對她尚存心疼,眼瞅她這般,也甚不理解,“給你找大夫看病,有什麽矯情的?”

陸瓔還是抵觸的搖著頭。

餘晚媱的目光定在她手上,確實有血,但也沒像顧淮山說的那麽嚴重,她慢慢的笑,“我記得你這胎裏出來的陰毒早治好了,用的還是沈姑娘生下茹兒的臍帶血做藥引,這回是複發了?”

顧淮山呆住,“她沒病?”

“有病沒病,讓大夫一看便知,躲躲藏藏難道還要一直冤枉窈兒不成?”傅氏冷道。

顧淮山此刻也存疑了,扭頭衝跟著的丫鬟道,“你們去按著她,讓大夫診脈。”

那兩丫鬟上前,根本不給她掙紮的機會,一左一右猛地扣住她肩膀將人按住,大夫上前診脈,片晌道,“瓔姑娘身體無礙。”

陸瓔陡時僵住。

傅氏問道,“她這胎裏帶出來的陰毒,可確有此事?”

那大夫如實道,“瓔姑娘確實先天不足,但不至於病成這樣,小的當初給瓔姑娘配藥,陳老夫人曾特意讓配些紅花和當歸混用。”

紅花有活血功效,和當歸一起用功效更好,但對容易出血的人來說不宜用,陳氏有意給陸瓔喝這種藥,就是想讓所有人都以為,陸瓔是胎毒,一切也就說的通了。

顧淮山再沒腦子,經這大夫一說,心裏也懂了陸瓔在故意裝病,想讓他誤會餘晚媱。

顧淮山極為痛心道,“瓔兒,枉我一再信你,你竟然還是這般下作,窈兒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她?”

陸瓔號啕大哭,想說是陳氏指使她的,可又怕他們會對陳氏動手,但說出陳氏,顧淮山一定更不待見她們母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隻能撲到地上求顧淮山,“……您不知道,我在這裏吃不飽穿不暖,那個老嬤嬤變著法兒的克扣我東西,我實在太餓了,鬼迷心竅才以為是窈姐姐在背後讓她這樣做的。”

顧淮山看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又不自覺動搖了,正想說這事就算了。

傅氏嗬笑,“你可別叫窈兒姐姐,論理,明淵都比你小。”

顧淮山立時窘迫,他在明台山跟陳氏那檔子事是在他和傅氏成婚前,陸瓔確實應該比餘晚媱大。

餘晚媱望著顧淮山,“父親,我被冤枉您就這麽算了?”

地上陸瓔直哭,還想求饒,可餘晚媱的眼神讓顧淮山心虛,這次確實是陸瓔不對,再包庇她對餘晚媱很不公平,他思前想去,隻能忍痛道,“你惹是生非,府裏留不得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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