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沒有直接回府,繞路去了永康伯府,同永康伯沈宿講明了事情原委,至半個時辰後離開沈家。
這日黃昏後,沈家大門緊閉,沈宿命人將沈明月綁了,三房一眾人全部叫到了沈家祠堂,當著沈家的列祖列宗,沈宿動了家法,沈明月被打去了半條命,任沈澤怎麽求也沒心軟。
當晚,沈明月被送去鄉下的莊子,這事兒處理的隱秘,也沒幾人知道,對外隻說沈明月離府養病,便算是給陸恒一個交代。
那劉章遭了頓毒打,自知理虧,又得知沈明月被送出燕京城,自是樂大於氣,隻將此事揭過。
陸恒回府後,當先遣府中幾個護院出去,拿了柳裁縫和許癩子到正院的明間,按住人用棍子打。
滿院子都是兩人的哀嚎聲,下人們都顫顫巍巍,隨即有婆子偷偷去安福堂稟報,陳氏在屋裏坐不住,忙過來,就見陸恒端坐在堂上,神情陰翳。
那柳裁縫和許癩子背上被打出血,撐不住暈了過去。
陳氏思前想後摸不準這鬧得哪一出,原想說笑的心思壓下,挑了個位置坐倒,問道,“瑾瑜,這兩人犯了什麽事?”
話剛落,陸韶安從祖堂裏跛著腳出來,身後香雲理了理鬢發,托著陸韶安的胳膊肘嬌聲道,“老爺慢點兒。”
陸韶安拖著跛腿,一屁股坐到上首,橫著眼瞪陸恒,“敢情我剛回府,你就到我這院裏找不自在!”
陸恒半分眼神沒給他,隻和陳氏道,“我知道母親管家辛苦,這底下人背後饒舌,母親是看不到的,今兒我替母親管一管這些奴才,好叫他們都把嘴閉嚴了,省得在外編排主子。”
陳氏臉上尷尬,僵笑了兩聲,“打也打過了,他們也不是家生奴才,趕走就行了。”
陳氏管著陸家這些年,在下人裏素有善名,這府裏上下無不稱讚她賢惠寬厚,就是遇著做錯事的,她也不定會嚴懲,除非是那等想爬陸恒床的奴婢,被她知曉了,直接叫來人牙子賣遠,旁的什麽,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轟出去,”陸恒道。
那兩人便被拖走扔出陸府。
陸恒這番做為,其實是打陳氏的臉,但她人前裝慣了好性兒,自不可能表露。
倒是陸韶安擱邊上道,“這個家由你母親在當,你插什麽手?”
陸恒眼尾從他掃過他身邊的香雲,涼道,“我不管你屋裏有什麽人,陸家有陸家的規矩,你若不服,咱們就開祠堂請族老。”
陸韶安被嗆的半天說不出話,他屋裏有幾個通房,都是陳氏私下塞給他的,今天陳氏給的香雲最得他心意,他倒是動過抬她做姨娘的心思,這下被陸恒給堵回去了,他還丟不起這個人。
隻急赤白臉的由香雲攙走。
陸恒也起身衝陳氏拱了拱手,離開了明間。
剩陳氏一人糟心,陳氏揮揮手讓那些下人散走,留了個信任的婆子,讓她去找柳裁縫那兒打聽,隨即便要走。
恰時香雲過來,紅著眼給她請安,“老夫人……”
陳氏有些許不愉,但還是笑道,“瞧瞧這可憐勁兒,老爺見了不得心疼死。”
香雲哭哭啼啼。
陳氏安撫她,“這大白天的哭什麽呢?瑾瑜也就是那麽一說,讓你做姨娘還不是老爺一句話的事兒,你隻管哄好老爺。”
香雲一顆心勉強放下,旋即告訴她,“老夫人,老爺在外頭養的外室住在小葫蘆巷裏。”
——
這頭陸恒折回院裏,西廂房的門大開,李媽媽在裏頭說話,教些禮儀,讓餘晚媱跟著學,李媽媽教的很細心,餘晚媱哪裏不對的都被扳正了。
陸恒看著她從開始生疏到逐漸熟練,她的腰肢款款,行走時猶如燕京士族貴女們,不低頭也不抬頭,自帶著矜持與貴氣,可是她臉色很差,那幾步路平生出倔性,仿佛她真是個有氣節的女人。
他站在院裏的梅花樹下,瞧她被李媽媽訓導,李媽媽說一句,她聽一句,李媽媽持著尺子敲她的腰和肩,她便挺直背,收起腰腹,那把尺子才移開,又在她身體的其他地方敲打。
時間很漫長,天欲黑時那房簷上的厚簾布終於放下來,李媽媽出了屋,悠閑的往院外走,經過東牆的梅花樹,陡聽一聲,“你明兒不用過來教她了。”
那聲音清冽淡漠,李媽媽乍一聽還當是梅花成精,半晌才回神是陸恒,連忙給他行禮道,“世子爺,再有兩日就得去英國公府,夫人還得抓緊……”
那樹下的人冷著一雙眼盯她。
李媽媽頓覺後背發寒,道一聲,“奴婢這就告退。”
然後便急忙走開。
陸恒慢步到西廂房前,霜秋正招呼丫頭在掛燈籠,瞧他過來,忙敬聲問,“世子爺是來找夫人?”
陸恒擺一下手,霜秋便會意,繼續幹手裏的活兒,陸恒挑起簾布入房。
餘晚媱住的西廂房在陸府的幾位主子裏不算大,中規中矩的布局,外間放了張窄榻,是丫鬟守夜睡的地方,他進到裏間,在屏風前定住,隔著屏風聽到低低咳嗽聲。
裏頭秀煙喂了些水給餘晚媱,褪掉她外穿的秋香色束腰夾襖,小心撥開貼身的對襟衫,就見那肩頭腰側都起了淤青,秀煙本來生氣想罵兩句李媽媽,但聽見有人進來,便當是霜秋,喊道,“霜秋,你去櫃子那兒把藥箱搬來。”
陸恒轉到櫃子前拎了藥箱進屏風,一眼看到餘晚媱伏在湘竹暖榻上,衫衣半敞,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青烏,腰間兩塊最是顯眼,本來腰就細,皮膚又白,傷的分外顯眼,她半枕著頭,細頸垂下,眼睫覆蓋著眼眸,也不知她是醒還是睡。
陸恒把藥箱遞給秀煙,秀煙畏畏縮縮喊了聲世子爺,餘晚媱便似被驚醒,極快的揪緊衣衫,欲起來。
陸恒別開臉,繞回屏風外,坐到杌子上,“搽藥吧。”
秀煙應著是,把餘晚媱按回榻,找出藥膏給她抹,屋裏靜謐,隻有秀煙時不時問兩句哪兒疼,聽不到餘晚媱的回答聲。
屏風上麵繡了幾朵芙蓉,裏頭女人的影子投印在屏風上,恰好她是側著頭的,柔和的輪廓很清晰,烏發半散,芙蓉似戴在她發間,她支著身,羅襟輕解,任由秀煙抹藥,或蹙眉,或咬唇,在這屏風上異常生動,好似比那繡成的芙蓉還要嬌豔欲滴。
那婢女按著她的腰肢,大抵是疼的,她趴在引枕上,影子在顫,透著朦朧風情,恍若回到了床笫間。
她總是沉默且柔順的。
秀煙抹好藥,趕忙起身,陸恒從屏風移開目光,秀煙出來衝他福了福身便匆忙到外麵。
裏間一時沉默,餘晚媱正猶豫著要不要起來。
陸恒開口了,“沈府的事我知道了。”
餘晚媱扣緊指節,心一下子揪起。
然而陸恒沒再說什麽,抬步走了。
餘晚媱愣住,竟摸不準他什麽意思。
——
陳氏沒在明間逗留,回了安福堂,婆子從柳裁縫處打聽到消息,回來再傳給陳氏,這時李媽媽也把在檀棠院遇到陸恒的事說了,陳氏憋著火,命人去陳府,請陳肅的夫人劉氏過來一趟。
“大爺有那麽多庶女,個個兒乖的像兔子,當時我就說挑個庶女送來給世子,又沒說要名分,你偏不同意,非要在外麵找不三不四的女人,現在好了,這女人花樣多,世子都被她勾上手了,你再來找我有什麽用?”劉氏半埋怨道。
陳氏親自給她沏茶,“瑾瑜的性子嫂子不了解,陸家太爺有祖訓,他最聽這些,又怎會願意收通房,我瓔兒身子骨快熬不住了,英國公夫人是疼愛她,可一直也沒將她認回去,隻能這麽等著,自打瑾瑜中了進士,京裏不知多少姑娘盯著他,我若不提前找個沒依靠的擋住,怎麽能替瓔兒保住這世子夫人的位置?”
劉氏衝她笑,“我還不知道你,打的一手好算盤,即叫這兒媳生娃給瓔兒治病,又能讓瓔兒好生安養,她畢竟是英國公夫人的親生女兒,這好日子還在後頭。”
陳氏笑著說是,隨即道,“隻是這外來的丫頭到底成了禍害。”
劉氏手打著手,歎氣,“近來查的緊,大爺在江都的鹽運上使了不少銀子,府裏上下也要吃喝,我哪還有心思想什麽法子呢。”
陳氏將早備好的銀票塞給她,“鹽官雖利大,終究是斷頭錢,你提醒著大哥,是時候抽手了,免得後患無窮。”
“府裏虧空太多了,外頭又缺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這些年虧的有你接濟家裏。”
劉氏收好銀票道,“要我說你那兒媳不能留,若能死在英國公府上,沒準英國公夫人一愧疚,就認回了瓔兒,再將瓔兒許配給世子,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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