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蕭磊確實是另一方麵的典型。他延續了西中的習慣,平時不知道在哪晃悠,很少泡圖書館,但一看依舊是滿臉脫俗(且不變態)好學生的樣兒。真好奇他小時候吃什麽長大的。

我和蕭磊保持著忠誠的好朋友和純夥伴關係。這也是有道理,從錢唐身上,我也學到了一個道理:你不用費心和所有人交朋友,你隻要和最受歡迎的人成為朋友就行了。錢唐對此比我棋高一著。首先,他自個兒就是所謂“特受歡迎的人”。其次,沒了。

我自己是沒法太欣賞這點。

這不僅僅意味著必須時常忍受嫉妒的滋味,而且另外還代表另一種壓力。我是說,我也有自尊心。當蕭磊越表示跟著他完全不用擔心考試,我就越打定主意不依賴他的幫忙。

錢唐評論說:“你那小男同桌對你滿腔熱情,你少故意難為他。”

“得了吧。我感覺你從來不喜歡蕭磊。”

錢唐沒搭腔。過了會,他又淡淡說:“看到你這樣,我也有點懷念大學,那時候生活很簡單。”

“因為每頓飯吃食堂都不用刷碗嗎?”

錢唐無聲地盯了我片刻,然後他諷刺說:“是啊,不用刷碗。”

“我覺得也是。”

“當然不是,特長生。你現在的生活除了考試沒有壓力。而我待會要針對部沒有實質內容的電影,和一些人進行一場有實質內容的談話。簡直無話可說。”

“我現在的學習也很難好麽?”

“是嗎?大一新生很難?”

我賣弄著:“是啊,很難。因為你不光要了解孟子寫的東西,還要了解憲法刑法民法通則之類的。”

“孟子?”

“就是孟德斯鳩,你居然不知道他?他可牛逼了,我們介紹他介紹了好幾節課。”

“我不知道孟子寫過法律。你應該把給孟德斯鳩起的外號告訴你高中語文老師。”

“總之,我們法律係學的都是類似這樣有實質性內容的東西。”

“抱歉。”錢唐故意露出個很虛偽的表情,“我瞧不起你了。”

我忍不住朝他傻笑會,然後說:“我先好好學習吧。學到老,活到老,我今年都快二十了,還剩下一萬九千多年的壽命等著學習呢。”

錢唐反手摘下眼鏡:“這話有點道理。特長生,如你所說,我也要學習。”

“呃,你要學什麽?”

他俯□深深淺淺的吻我:“去學你身上那些我還不特別熟悉的東西。”

我埋首在錢唐的懷抱裏,低聲說:“你知道麽,錢唐。咱倆現在是在沒有實質性的**。”

“你和你那小男同桌才是,但和我不是。”

我惱火萬分,用手抵住錢唐的下巴:“你們一個個別總抹黑我!!!再說了,蕭磊人很好。別的不說,你會像他那樣指導我寫案情摘要嗎?”

“懂了。”錢唐低笑,“先和你上床,再殺了你,動筆寫完美的案情摘要,最後繼續和你屍體睡在一起。”

“……靠。”

開學一個月,我發現大學確實比高中更有意思。不客氣的說,我適應大學生活的速度,比每個月的手機流量都要更快點。我甚至還跟錢唐抱怨,為什麽高中不直接采取大學的自由製度:上完課就走人,不用吃喝拉撒睡都在同學眼皮子底下。自由啊!

當然,你聽了我這話後,肯定也可以推斷我在女生宿舍裏待的時間少得可憐。上大學前我隻和錢唐住過。他的生活教養和習慣都好,即使到現在,錢唐在我麵前做過最過的事,無非是光著上身在客廳打遊戲,或者是躺在沙發上不脫鞋而已。

通常是錢唐嫌棄我,讓我不要幹這不要幹那,更不用說他經常強調和威脅我“請不要亂放東西,特長生!”

住在女生宿舍裏就絕對絕對不一樣了。我對髒亂差沒什麽感覺,但說個特別礙眼的小事吧,我確實挺受不了宿舍裏女生洗完澡後光著白花花身子走來走去的。

“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是一個隱形人?”我給錢唐打電話的時候忍不住問他。

“我不知道你指什麽,特長生。”

“她們洗完澡後,就……直接脫下浴巾,當著我的麵換上內衣。懂嗎?她們隻換上內衣,然後,在宿舍裏隻穿**走來走去的!我操她們為什麽不穿衣服啊!!!這都秋天了!!!她們穿粉紅色的**你知道嗎?”

錢唐打斷我的話:“我待會還得開會。這樣,不如等明天晚上回來,你再把這**鏡頭跟我再仔細描述之?我非常感興趣。”

“我每晚都被她們這些躶體晃得都沒心情睡覺。”

錢唐在電話那頭沉默,無論我怎麽叫都不說話。靠啊,難道我又成了隱形人了?

後來被我吵得受不了,他大半夜終於來接我回去。

錢唐降下車窗對我說了第一句話:“春風,老實說我交往了個純情小丫頭就已經心存壓力,現在,我擔心交往的我其實睡了個純情小男生。”

除了上課,至今為止最能留住我腳步的依舊隻有食堂。而等我發現食堂做的所有飯都可以打包後,宿舍就隻成了專供我午睡和放書的地方。

假如現在還在自己家,我爸一定冷冷勒令我別回來。他肯定認為別的女生都能忍受這點雞毛蒜皮,我為什麽忍不了?但錢唐不同,他願意讓我舒舒服服的。雖然他對此的真實態度可能不讚成,卻也沒攔著。

錢唐隻是習慣性地先把最壞情況警告我:“假如你總這麽選擇走讀,等大學畢業後,你會發現自己不但沒有大學同學,連個室友都沒有交到。”

“那你現在還和自己大學室友聯係嗎?”

過了會,錢唐才回答:“我的情況和你不一樣。”

曾經和錢唐一起合寫小說的大學室友,目前是某網站上的二流作者兼編輯。他明明和錢唐一邊歲數,卻開始奔向憤青晚年,天天在網上罵錢唐,而連帶的,我有時候都能被他罵了幾句。錢唐對那個大學室友從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埋怨,冷嘲或者瞧不起,都沒有。

我緊緊追在他身後八卦了兩天,錢唐終於鬆口說他大學那會為什麽閑得開始寫小說的原因。他當時的好友,也就是錢唐室友喜歡上中文係的係花學姐,打算寫小說讓對方多看他一眼。錢唐本人被室友拖下水的原因也無比弱智:他打牌輸了。

我笑得肚子疼,但又有點不可相信:錢唐居然也有那麽傻和衝動的時候?!根據他如今總胸有成竹的平淡樣子,確實難以想象。

又到了深秋,到了舉行螃蟹的群體葬禮時。錢唐馬上又要過生日了。他已經過了三十歲,隨著不做編劇,掌管CYY的發展,他的氣質已經隱隱發生改變。我形容不好,隻能粗略說錢唐現在更沉澱下來。雖然他依舊習慣和顏悅色的表情,但其實已經很少笑了。倒並不是錢唐的個性不幽默嘲諷了,隻是以前存在他身上閑閑散散的東西已經全隱藏起來。有時候打著打著遊戲,錢唐都會突然按暫停鍵,腦海裏明顯在思考別的事情。

假如現在在西中操場上碰到錢唐,我很可能不會再把他當成普通人。也很可能不會樂意和錢唐有任何交集,因為我不太善於和這種有點深沉的人打交道。

錢唐聽後不由說他對我以後的職業生活感到深深擔憂。

“對了,後來你室友追上那學姐了嗎?”我想起來。

“無疾而終。那女孩身家顯赫,自家事非常複雜。”

我突發奇想:“哦,你當時喜歡那學姐嗎?”

錢唐看了我眼,他耐心回答:“可能當時也有點好感吧。但不到喜歡的地步。因為假如我喜歡她,我就會采取行動。男女之情又不羞恥,犯不著先寫小說。”

我不由從鼻子裏冷冷地哼了聲,覺得這說法正確又自私。錢唐待人很隨和,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身上沒丁點的人情味以及操守都沒有。就像錢唐做事能非常非常專注,但很難投入到什麽。譬如說,我隱隱約約覺得,假如現在的錢唐再去西中演講,假如有個我這樣的高中生邀請他去什麽空手道比賽,搞不好錢唐仍然會閑逛著去看看熱鬧。倒也不一定說他會做點什麽,但錢唐可能會去。

所以,在很多個晚上,我之所以不太願意總住在宿舍,難道僅僅是為了那些女生躶體太礙眼?算了,反正我回錢唐家住著。他是不管多晚,至少都會回家的。

我在大學除了蕭磊,交到的第二個朋友是蘇冰潔(沒錯,這麽純潔的名字也是個大眾名)。她就是我們宿舍裏和我同城的女生。實際上,蘇冰潔在很長時間內都樂意用鼻孔對著我。直到有一次我在食堂裏碰到了她唯唯諾諾地跟著程諾,程諾主動跟我打完招呼後,我才意識到她倆居然是一個專業。

蘇冰潔高中讀的也是重點,但不是白區附中和西中這麽重點。她一方麵鄙視白區附中和西中,一方麵也有點莫名其妙的羨慕。反正蘇冰潔肯和我做朋友的原因,估計百分之八十都是我最開始說的那種道理:因為她知道我和程諾、和蕭磊關係不錯。

蕭磊不說了,我們專業學生本來在A大就喜歡出風頭。蕭磊在校園裏簡直混得太開了,哪哪都有丫。而程諾的長相加發型,以及她的個性和成績,也經常能輾轉通過蕭磊的嘴又傳回到我耳朵裏。

我和程諾並沒有像“患難之交”黏在一起。A大校園很大,中間又圍著個大湖,學生宿舍還特別分散。大學生、研究生,以及遊客跟沾了糖的螞蟻似得巨多。有時候,我在人群中遠遠看到誰染著小黃毛的頭發,甚至還會下意識避開點(有時候避開的是外國留學生)。

我說不上來很多原因。反正,現在除了每晚固定回錢唐家睡,我現在在A大校園裏是被刺激得各種發憤圖強。

連錢唐都有點驚奇我那種用功的勁頭,他反而勸我:“女孩子家,不需要時時刻刻爭首位,你多出去玩玩。文靜那樣的學生,也不是人人能當。”

“誰是文靜。”

錢唐眼睛繼續盯著他的屏幕,隨口說:“胡文靜,你同學。”

你絕對想不到,我和錢唐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大爭吵就這樣靜悄悄的再拉開帷幕。而且,導火線居然是胡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