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我連夜趕去兩家醫院的事情在第二天就見了報。盡管CYY迅速出來辟謠,宣傳我不小心誤傷眼底。但那次飯局後,我和葉伽藍不和的傳言迅速穿起,其中怎麽猜測的人都有。
對此影響最大的自然是“我們結婚吧”。因為負麵消息的影響,我和葉珈藍從原本的人氣第一名開始下滑。網絡上也突然湧出股水軍,各種真真假假的揭秘和八卦,把我塑造成一名不知天高地厚淺薄無知暴躁的小女明星。
我非常鬱悶。不光因為當初心心念念要參加的節目,已經成為姑奶奶目前人生中最大的一塊雞肋。還因為罵我的人比罵葉伽藍多——天理何在!想起來我就想踢馬桶蓋。
葉伽藍他媽果然有點勢力,出動了幾名投資方的老總和老前輩,把我和錢唐請到一家粵菜館。向來準時的錢唐帶著我,姍姍遲到了至少十五分鍾,發現他們母子和蔡林珊都在。
葉伽藍的母親方臉,顴骨非常高,典型的女強人長相。我打賭葉伽藍那細長的丹鳳眼百分百繼承得她。她對我態度挺不錯,仔細查看了下我傷口。但那會還沒拆線,估計比較駭人,我聽到蔡林珊小聲“嘶”了下。
葉伽藍他媽長籲短歎的,接著想用帶著蜜蠟戒指的手撫我肩膀,被我躲開後不由略微尷尬。
“春風是演員,也還是個孩子。”錢唐終於開口,他淡淡的說,“她父母托我照顧她,我卻把她置於危險——”
這次換成葉伽藍冷冷一笑,他母親立刻接下去:“都是爹生娘養的,我懂這心情。小孩子玩鬧不知道輕重,但大人心裏能沒數?我帶來燕窩,到時候給小姑娘補補。伽藍!你也快給你李妹妹道歉!”
話雖然這麽說,葉伽藍的母親卻把這話題再繞過去,隻開始說蔡林珊打胎多麽造孽。錢唐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很少見他對人的態度這麽冷淡。那頓飯除了兩個年紀大的勉強說話,剩下不同程度的傷員也都沒怎麽開口。
葉伽藍擺弄著筷子,碰到碗時不停發出砰砰聲,跟個二逼乞丐似得。旁邊的蔡林珊重新化妝後又成為甜蜜蜜的小女生造型。除了眼神憂鬱了點,完全看不出幾天前才剛流掉孩子。我心裏想,這些人的操守呢?
那頓飯不到四十分鍾就結束。臨走前,錢唐禮節性問了幾句蔡林珊留在CYY是否習慣,蔡林珊卻表示有事單獨想向錢唐請教。他倆走到一邊去,隻剩下我和母子兩雙丹鳳眼互相大眼瞪小眼。
葉伽藍母親咳嗽一聲,葉伽藍終於主動對我開口,他的聲音嘶啞,說:“李妹妹,聽說你願意繼續和我合作?”
我遲疑片刻後點頭。操,說實在現在看到葉伽藍我就來氣,還不是一般的。但為了報仇大業,我也就忍了。
“那我們之前的種種,也算既往不咎了”葉伽藍揚起眉毛,伸出一隻手,“希望在剩下的合作裏,我們起碼能和平相處。”
我從鼻子裏哼了聲,沒伸手。葉伽藍微微皺一下眉頭,估計對我的態度也不滿意。而我敢肯定,這一秒他腦海裏估計和我想的是一件事:怎麽樣讓對方不好過。
這時候錢唐和蔡林珊走回來,葉伽藍趁著無人察覺朝我輕蔑又陰沉的掃一眼,和他媽和他女友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錢唐告訴我,蔡林珊剛才托他向我道歉。
我還在思考葉伽藍最後那笑容值不值得一個左勾拳,因此漫不經心地說:“她剛才就跟你說這個?”
錢唐沉吟片刻:“當初我同意葉伽藍做你的搭檔,一多半也是看在蔡林珊的性格。那女孩心善,但手段也狠,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葉伽藍母親也看出來了,不然也不會急著讓兒子把她留下。隻可惜,現在快留不住她了。”
我有點不可相信:“……你是在說蔡林珊麽?”
錢唐微微笑了:“哎,可不要小看她。”
於是我問錢唐:“那你覺得我前途怎麽樣?”
錢唐卻不答,他騰出一隻手在自己兜裏翻來翻去,過了會摸到個藥瓶輕輕砸我身上:“我覺得你應該塗藥。”
我左臉頰最深處的傷口接近眼角。那裏脂肪層少加皮薄,早在縫合後醫生就已經隱隱透露會留下疤痕。隻不過目前也不知道疤痕大小,顏色深淺,以及對相貌的影響程度。
但到底已經算破相。加上我有點疤痕體質,練空手道時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至少兩三個月才消。醫生給我配了瓶法國藥水,讓我時不時就抹在剩餘的傷口,加速愈合。
秀佳在電話裏安慰我:“愈合後咱們就去做光療和點陣。沒事,幾次就好。什麽疤都不會留。”
我自個兒不大在乎,回錢唐家吃冰激淩時舉著鐵勺子看自己扭曲的臉:“挺好啊的,眼角下有道疤挺酷的!增加我氣質。”
“氣質你個頭!那藥水你記著時刻抹,聽到沒有。千萬別忘記!”
秀佳顯然很當真,她把這事也叮囑到了錢唐。我看到錢唐隨手寫了張便條貼在冰箱上。但我和他顯然又都忽視了。再後來,電視遙控器、零食抽屜,平時我最愛躺著的沙發上,上麵都像價格標簽一樣都貼著“藥”字。
“你怎麽那麽閑?”我從一個芒果上揭下“藥”字標簽,忍不住轉頭問錢唐。
錢唐此刻正客廳裏聚精會神地對著電腦,舉起一隻手讓我閉嘴。頭也不抬。
我邊抹藥邊皺眉打量他。
通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錢唐,這幾天居然都在家裏待著。偶爾上午出門,中午前肯定回來。他家二層改造比較大,除了小型電影院和他本人臥室外沒別的用途。錢唐基本都在一層辦公。
於是客廳又恢複到最初的模樣。茶幾上堆著電腦數據線、打印機、傳真機和遊戲手柄。我剛拆了紗布哪都不能去。每天醒來之後都有大把時間麵對他。按理說我應該很開心,但我對此的第一感受就是錢唐怎麽最近變得不太好相處了?
嗯,說實在的,我最初喜歡錢唐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平時無論我說點或做點什麽,錢唐即使不讚同也不會公然反對,最多不輕不重挖苦句。但現在不同錢唐既然表示“管教”我,這首先表現他不再寬容,而開始費神來留意我的各種細枝末節。
這關注首先是從他家冰箱開始。
平時我拍戲的飲食由愛沫負責,最近整日待在錢唐家,即使在他眼皮下依舊要喝牛奶吃青菜吃水果吃湯湯水水還得保證八杯水。在上午第十八次打開冰箱並開始燒第二壺開水的時候,錢唐終於開口請教我每天得吃多少東西。
等我掰著手指說完,錢唐已經挑著眉。而他沉默片刻,表示看到我在冰箱前走來走去,讓他很回憶起一個人。我不僅酸溜溜想能讓忘性那麽大的錢唐回憶起來的,那得是什麽人——莫非錢唐的前女友?
錢唐皺眉說:“你怎麽跟我父親那麽像?”
我簡直都愕然了:“你爸???”
經過錢唐回憶,我和他爸的相似之處還有:打開窗戶透氣後總忘記關上,看電視時總愛跟他說閑話,走哪都能把家裏燈全滅了……
我漲紅臉辯解:“這都是好習慣啊,節約用電!”
錢唐對此的評論說:“真夠戧。我父親也這麽反駁我。”
錢老爺子和我也有一麵之緣,但顯然是不怎麽正常的一麵之緣。你想,什麽樣的老頭能買嬰兒奶粉喝?何況錢老爺子當初剩下的奶粉,都被我拿回家(公平地說,確實不大有滋味)。而在我媽還工作那會,錢唐他爸就已經是我媽領導的領導的領導。除了錢唐本人裝得道貌岸然,錢老爺子道兒可能也挺深的,不然我媽這麽仔細的人也不會把我扔到他家。
錢唐告訴我他現在之所以信點佛,也是受他父親的影響。當初老爺子極力反對錢唐當什麽見鬼的編劇,到現在每年也洋洋灑灑地抄好幾份佛經寄給兒子,讓他“靜心滅晦,以窺天地”。而錢唐抄了經書,也會回給他爸。
其實吧,我倒能隱約感覺自己和我爸間關係不太正常。但現在,我也隱約感覺錢唐和他爸之間這種交流方式……太他媽文化人了,感覺也不大正常啊!
“你倆寫來寫去的,這都有什麽用啊?”我忍不住問錢唐,“我看你讀了那麽多佛經,為什麽平時還總嘲笑我?學佛不是為了,嗯,心靜如水和不生氣嗎?”
“正常人讀佛經是為了修身養性。我又不是和尚,平時也會生氣,產生別的情緒。讀讀佛經是知道怎麽麵對怒氣,怎麽紓解情緒。這也就夠了。”
我隨口說:“那麽麻煩,你考慮過抽大麻沒有啊?”
錢唐抬眼看了下我,他那表情沒變,我卻忍不往後縮了下頭。媽蛋,是感覺他越來越不好說話了。
“呃,我看王晟那會心情不好抽大麻,就隨口問問你……”
錢唐卻直接否認了,他說:“我這人比較親自喜歡處理難題,點根煙就能解決的事情留給那些藝術家們吧。”
這句話我體會了很久,確切又說不出什麽來。就感覺比較高端的樣子。
那一星期大部分的時間,我跟錢唐基本都在這麽隨意扯淡。如果說錢唐打定主意“管教我”,除了某些微妙態度的變化,他依舊沒有刻意擺出長輩的姿態。但我越來越感覺,自己已經開始受錢唐意誌的左右。
嗯,實話說隱隱不喜歡這樣。但我忍。
等去醫院複查後,“我們結婚吧”節目組開最後兩期工。蔡林珊依舊在旁邊笑眯眯地陪著我們,不過她不再閑著沒事幹,而是總拿著手機不停發短信。
葉伽藍和我的合作,還是……那麽默契。我倆在鏡頭前依舊說說笑笑,鏡頭外皮笑肉不笑。這次外景出的是農家樂采摘草莓。農民伯伯蹲在大棚裏給我介紹草莓秧,我雙眼爍爍地看著葉伽藍,思考著怎麽找機打回那大耳光子。
太陽落山休息的時候去吃飯,我逮準機會看到葉伽藍落單,剛要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結果領子被人拽住了。
我憤怒地回頭,看到錢唐在夕陽下微笑,但他眼睛可不是這個意思了。
他明知故問:“去哪兒?”
今天錢唐怎麽也跟來了?我隻好很尷尬的舉起自己的泥手:“去洗手……”
“小溪在後邊,女廁所在左邊,你往右邊幹什麽去?”
我的大腦光速運轉:“我,我找秀佳……陪我去,洗手。”
秀佳幫我抹藥,她差點貼我臉上研究那傷口了:“傷口恢複得不錯,其實挺小的。但你當初怎麽能留那麽多血?你到底哪來那麽大勁頭。要說你和錢爺夠牛的。一人打了葉少大耳光,一人把他肋骨都快踹斷了。”
我這才知道錢唐那天踹的葉伽藍幾下不輕,葉伽藍疼得據說都把自己舌頭咬破了皮,內髒也有點受傷。而這事鬧到現在,對各方都是無法上台麵的奇恥大辱。目前也隻有寥寥數人知道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