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斐然很快買好車票,之後邊搜網上攻略邊跟陸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陸郡不挑剔,好像他提出去哪裏都覺得很好,這讓他稍微安下心來。

31號那天下午,他按約定的時間提前到了火車站,在便利店買完喝的,坐在候車室等陸郡。

火車是兩點發車,一點四十五的時候陸郡還沒出現,他有點焦急地擔心對方會不會忘記這件事了。

這時陸郡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有點事耽誤了,在趕過來,先上車。”

還有十分鍾車就開了,他沒辦法,隻得先檢票進站。

從他們在的城市去X市隻要一小時,但平日兩小時一班的車因為假期減運到了早中晚各一班,而晚上的那班時間在煙火會結束以後。

也就是說,錯過了這班車,陸郡就隻能自己想辦法去x市了。

聶斐然相信他能做到,但那無異於把原本簡單的事變得像是添麻煩了。

等他找到位置坐下後,忍不住一直注視著車廂入口的方向,期待最後幾分鍾陸郡能出現。

但直到火車發動,也沒有任何人從那裏走進來。

聶斐然閉著眼仰靠在座位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這班火車的乘客裏,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去看煙火會的。有三五個成群的朋友,有帶著孩子的父母,有熱戀的情侶,總之都親親熱熱地講著話,隻有聶斐然孤單又顯眼地夾在人群裏。

他看了一眼旁邊空著的座位,還有桌上的兩杯咖啡,眼神黯淡地扭頭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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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裏有人坐嗎?”頭頂有人詢問道。

“沒有,請……”聶斐然心不在焉地回答著,轉過頭看到陸郡站在車廂走道邊看著他。

“真好,謝謝。”陸郡對他笑笑,自顧自坐下來,拿起一杯咖啡衝他晃晃:“是給我的嗎?”

聶斐然呆呆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似地問:“你從哪裏上來的?”

陸郡穿一件深棕色呢絨大衣,戴了一頂黑色鴨舌帽,風格比之前更休閑舒適了一些。他摘下帽子放在桌上,修長的手指解著大衣扣子,一邊回答聶斐然:“一號車廂,列車員說馬上就關門了,來不及跑過來了。”

他們的票在十五號車廂。

“你從一號走過來的?”

“嗯。”陸郡用帽簷扇扇風:“有點熱。”

“我還以為……”聶斐然以為他趕不上了。

“我朋友不知道火車站遷址了,把我送去了廢棄的那個。”陸郡說到這裏拳頭緊了一下。

新火車站是上個月正式啟用的,舊車站被改成了鐵軌紀念館。陽霖不知道,陸郡也不知道。

本來這都是司機的事,但陽霖聽說陸總要去隔壁市約會,還一起坐火車去,非得賤兮兮地“親自送兄弟上路”。最後到地方,看到紀念館三個大字,陸郡當場黑了臉。

好在距離不遠,最後還是趕上了。

聶斐然忍不住笑:“你們平時不坐火車嗎?這都能走錯?”

“我都懷疑他是故意整我。”陸郡不想顯得自己很特別,一邊喝了一口咖啡,一邊有點鬱悶地回答。

沒有預想中的尷尬和拘束,小插曲反而幫兩人很自然地打開了話題,氣氛一下輕鬆起來。

聶斐然盯了他幾秒,想到什麽似地,笑著問:“所以還需要自我介紹嗎?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但我還不知道你是哪個Jun哪個Lu”

“陸地的陸。郡,嗯……”

他拉過聶斐然的手,用食指在他掌心寫下了這個字。

“噢,郡。”聶斐然恍然大悟的樣子。

之後聶斐然把咖啡放到杯托的地方,在口袋裏翻著手機,說:“還有,嗯,我們還沒加過社交軟件。”

他想起之前主頁的事,剛好跟本人求證。

陸郡掏出手機,準備打開自己的名片給聶斐然掃,旁邊聶斐然已經把手機舉到他眼前,他點出一個賬戶主頁,又往後滑了一下,很小心地問:“可以問嗎。這兩個,哪個是你啊。”

陸郡掃了一眼,答:“都是。”

嚴格意義上確實兩個都是,但他想逗逗聶斐然。

聶斐然得到了所有猜想之外的答案,驚道:“啊?那那那,哪一個是你的主業?”

“你希望哪個是?”他把問題拋回去。

“當然是……”聶斐然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他眼睛說:“第一個。”

是那個porn star。

陸郡被他狡猾的小模樣逗笑,假裝很頭痛地樣子,回答聶斐然:“你這樣我真的有點傷心了。”

“所以正確答案是什麽?”聶斐然笑得眼睛彎了,嘴角掛起一個小小梨渦。

“其中一個主頁是朋友之前整我,後來他忘記登陸密碼了。”他笑,又解釋道,“就是送我來火車站那個。我們打賭,他輸了。”

“他輸了?整你?”

“他就那麽個人。”

聶斐然覺得很有意思,又接著問:

“所以你隻是在科技公司工作?”

“嗯。”

“噢。這樣。”

身邊人看起來不再有疑問。

“為什麽有人看起來很失望。”陸郡歪頭看他。

“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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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運行的短短一小時,他們越聊越開,好像有很多說不完的話。不遠處孩童的哭鬧,列車員報站的提示,火車運行軌道的碰撞聲,都成為了他們的背景音。

聶斐然之前出行大多是一個人,也參加過係裏組織的短期遊學,但很少有能一路上一直聊天的朋友。他們默契地隻聊生活和愛好,沒有貿然討論更進一步的信息。

陸郡的出現讓聶斐然很驚喜,他總算不用獨自前往x市。

但他不知道今天之後還能不能再見到陸郡,他想或許之後兩人又會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陌生人。

陸郡的修養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展示的幽默和友善也恰到好處,他看似真誠地跟聶斐然聊著感興趣的事,但聶斐然能感到他巧妙地避開了一些話題,也沒有主動問聶斐然更多:

不給自己找麻煩,也不讓聶斐然感到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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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陸郡隻是不想嚇到聶斐然。

對他來說,上一次和朋友這樣坐火車出去玩是什麽時候已經有些模糊了。陽霖說他是老樹逢春,所以越活越回去,他倒不這樣想。

好像隻因為對象是聶斐然,他才什麽都可以。

他趕上火車,看到聶斐然孤單地坐在座位上看著窗外,突然就有些心疼。

聶斐然今天一共給他發了三條短信:

第一條:

“我到了,想喝咖啡嗎?在6號入口等你,穿白色外套。”

第二條:

“好的,你注意安全,別看手機了,我等你。”

第三條:

“沒趕上也沒關係,下次再約你吧,希望沒有給你添麻煩:)”

聶斐然總是怕麻煩他,不願欠他人情,即使遲到的是陸郡,花費時間做了準備的那個人是他自己,他也還是好脾氣地為對方考慮。

陸郡想,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可能他會一個人在一年的最後一天坐著這趟火車去x市,一個人看一場熱鬧的煙火,獨自站在熱鬧的人群裏等待新年的到來,自己祝自己新年快樂。最後再坐著這班車回到隻有一個人的家。

聽上去就很孤獨。

陸郡體會過這樣的孤獨,所以那一刻他隻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趟火車。

聶斐然猜測他的社交賬號,讓他好氣又好笑,當然聽到回答後心目中聶斐然的可愛程度又上升了一個層次。隻是年齡,職業,愛好,僅限於此,再多的就沒必要說了,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合適的時候,他還想有機會見聶斐然。

如果可以的話,不隻是這一次,也許下一次去北部滑雪,他想帶上聶斐然,這樣就不用再聽陽霖第八百遍回憶自己的情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