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嶼清又出差了,這次薑渝衿沒有跟著去。
上一次小姑娘在耳邊嘰嘰喳喳的,工作倒是沒能完成多少。
現在耳邊清靜,工作效率也高了不少,可心裏總覺得少了什麽,空落落的。
每天都要陳姨按時報備薑渝衿的情況,有沒有按時吃飯,是不是又偷偷點外賣了,還要提醒有沒有作業。他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養了個女兒。
林助理送文件時,隻見傅總把玩著手裏的金絲檀製成的珠串,眼眸深邃低沉,仿佛是透過珠串想著什麽。
這串珠串自他跟著傅嶼清開始就一直在了,傅總從不戴在手上,卻時時刻刻置於身邊,閑餘時刻,傅總便會放在手心裏把玩。
他記得傅總對宗教信仰並不感興趣,更不信仰佛,可為什麽對這佛珠如此在乎?
藏在心裏多年的疑問積累到今天,林助理忍不住問道:“傅總,這佛珠對您有什麽意義嗎?”
傅嶼清腦海裏閃過什麽,一絲暖流流過心房。
“太太送的。”
那年薑渝衿十八歲,開學就要高三了。
準備到傅嶼清的二十五歲生日,薑渝衿還在想著要送什麽禮物。
糾結了半天。
領帶?
傅嶼清不缺啊。
傅嶼清看上去就是什麽都不缺的人,薑渝衿實在想不到什麽特別有誠意的禮物,隻好詢問了溫杳意見。
溫杳想了想,道:“郊區那有個金岩寺,有個大師特別厲害,他開過光的東西很靈的,你去找他要串佛珠之類的?”
薑渝衿覺得這想法挺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過去。
第一次來,還挺新奇的。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溫杳說的大師。
薑渝衿問了掌事。
掌事隻道:“金岩大師向來是個慎重的人,能與他相見的施主甚少,有緣自會相見,女施主,心急不可啊。”
薑渝衿心裏暗暗無語。
不急?傅嶼清的生日難不成還能等等她?
“掌事大師,你就告訴我到底什麽方法才可以見到金岩大師吧……”
掌事隻搖了搖頭,正要去做自己的事。
卻不想,這小姑娘實在難纏,在他身側隨了半天,小嘴嘰嘰喳喳的,念經之時也不得清靜,一副不說就不肯走的架勢,讓他頭疼得很。
“掌事大師,您就告訴我嘛……”
“求求您了……”
“掌事大師,您在念什麽呀,經書嗎,我怎麽都聽不懂呀?”
“掌事大師,你的午飯好素噢……”
薑渝衿真就跟了一整天,掌事無奈地連歎了幾口氣。
“人世間真誠最難得,女施主,你從明天開始,每天都來本寺念經拜佛,誠意足夠,或許能夠打動金岩大師。”
“好,我明天就來!”
七點,薑渝衿立馬起床,匆忙趕去金岩寺。學著那些弟子跪在墊上,麵向佛祖,靜心念經。
連著六天,薑渝衿都堅持按時去,雷打不動,薑林看著每天早出晚歸的閨女都略感震驚。
墊子不舒服,寺裏的午飯都是青菜,不好吃,經書她會念可是讀不懂其中的內涵,挺枯燥乏味的。
連著這麽多天都沒能打動金岩大師,薑渝衿心裏感到一些小難過,眼看著明天就是傅嶼清生日了。
薑林給她請了家教補習物理,時間就定在明天,家教後幾天沒有時間,再往後推會影響後麵的課程。
薑渝衿苦惱死了。
這天,她醒得比前幾天都早,淩晨五點就悄悄起來了,趁著全家還在睡覺,薑渝衿早餐都沒吃就跑去金岩寺。
以薑林的性子。再晚點起她就逃不開了。
掌事大師看到小姑娘一大早就乖巧地跪在墊子上念佛經,內心觸動。
一個早上過去了,眼看著金岩大師還是沒能來找她,心裏失望透了。
這幾天的努力都白費了,越想越難過,她覺得自己誠意明明很夠了呀,那金岩大師怎麽這麽清高呢……
眼眶紅紅的,掌事大師看了也心疼。
他端了午飯來,小姑娘難過地吃著飯,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掌事大師,我是不是見不到金岩大師了呀……”
話剛落,眼淚就滑過了臉蛋。
掌事大師皺著眉,不知如何作答。
午間,薑渝衿坐在台階上默默掉淚,發著呆。
身後來了人也未察覺到。
“女施主。”
冰涼的聲線,黑色的袍子。
薑渝衿看去,四目相對。
這人她怎麽沒見過。
不過她現在心情很糟糕,一點也不想理這個人。
她小小聲地抱怨著:“沒看到我在難過嘛,不要打擾我掉眼淚。”
那人輕笑。
“施主不是要找金岩大師?貧僧正是。”
薑渝衿那欲落的眼淚忽的止住,激動地抱住金岩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大師,你終於肯見我了嗚嗚嗚……”
大師難堪地輕咳了聲,默默將袍子扯出。
“施主找貧僧是有何事?”
薑渝衿毫不遮攔,開口便道:“想要你開過光的佛珠。”
“送人?”
“嗯。”
“隨我來。”
薑渝衿擦了擦淚,緩緩地跟上。
金岩獨自在一個院子裏,那裏隻住著他一人,寂靜無比。
香火繚繞,薑渝衿覺得有點嗆。
金岩拿過一隻碗。
“需施主施些親血。”
薑渝衿震驚地看著那碗,咽了咽口水,“要一碗這麽多嗎,我會不會死啊……”
“……”
金岩冷靜下來,道:“誇張了,隻需幾滴。”
薑渝衿拿起銀針,在食指上紮了一針,往碗裏滴入了幾滴。
她道:“金岩大師,我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金岩頷首。
半晌後,一串金絲檀佛珠落入她手心。
“貧僧這置了些茶水,施主可要嚐嚐?”
薑渝衿也不忸怩,爽快坐下,品起了茶。
“好甜呐!”
金岩隻笑。
薑渝衿起身離開,金岩仍在回味著茶。
“他予你,隻會比這甚多。”
薑渝衿自知回家會小命不保,立馬給傅嶼清發了求救信息。
剛踏入家門,便被薑林一聲喝住。
“薑渝衿,誰給你的膽子!”
“好的不學學壞的,這麽多年書,怎麽讀的?!”
“真是覺得自己泡蜜罐裏長大,爸爸不敢打你是不是?”
薑渝衿不敢回話,腦子低得低低的。
“手伸出來!”
薑渝衿顫顫地伸出手。
眼看著戒尺就要落下。
“住手——”
傅嶼清匆匆趕來,擋在了小姑娘身前。
“薑總,今今還小,體罰就免了吧。”
“不痛怎麽長記性?”
“今今最聽我話,讓我親自帶回去訓,訓好了給您帶回來。”
薑林見過傅嶼清訓下屬的模樣十分讚賞,每次薑渝衿不聽話就會被他送去傅家思過,讓傅嶼清替他教育。
薑林應下,薑渝衿被傅嶼清帶回了傅家。
剛要教訓,結果小姑娘卻先委屈了,眼眶泛著紅,小手緊緊揪著他衣角。
心口的氣散了不少。
逃課確實不對,可他卻怎麽也罵不出口。
傅嶼清無奈地看著掉淚的小姑娘,“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薑渝衿緩緩地向他靠近。
手伸進包包裏,拿出了那串珠子。
抹了抹眼淚,抬頭對上他的眼。
“我是去給你求佛珠去了,那個大師可難見了,我求了一周,跪著念了好多佛經,大師才肯見我的,腿都磕疼了……”
她抬起他的手,小心給他戴上。
“大師開過光了,很靈的。”
薑渝衿踮起腳,湊近他耳畔,輕聲道:“傅嶼清,生日快樂,要平平安安的啊……”
幹澀的喉結滾了滾,一絲暖流流過心房,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薑渝衿看向他,膽怯地道:“你還要罵我嗎?”
“其實罵就罵吧,我……”
話未說完,就被緊緊擁入懷。
“禮物我很喜歡。”
薑渝衿有些委屈,“可是你剛才好凶……”
“對不起,我錯了。”
傅嶼清不嗜甜,可薑渝衿很喜歡,他才買了蛋糕。
勉強吃了幾口,薑渝衿也吃不了這麽多,蛋糕分給了陳姨和其他下人。
吃完飯,傅嶼清送她回薑家。
今天一天都很累,薑渝衿不知不覺就靠在他肩上睡了過去,就連被抱進懷裏,她也並未察覺。
傅嶼清小心地掀起裙角。
白皙的腿上,膝蓋上的淤青破皮尤為明顯。
“徐叔,去藥店。”
一覺睡到自然醒,薑渝衿滿足地伸了伸懶腰。
膝蓋上一陣涼意傳來,薑渝衿掀開檢查。
塗藥了。
是傅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