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強吻

樂璿抬眼間,便看見了鳳目圓瞪的百裏失笑走進房間,牙關咬緊,下巴也緊繃著,那身紅色的衣袍仿佛也深知他的憤怒,飛揚起一種略帶侵略性的弧度。

百裏失笑向來是以一種凡是無所謂的態度出現在樂璿麵前的,即便是她的箭射中百裏的那個時候,百裏失笑都是狂笑著離開的,而眼前這個百裏失笑,卻分明是一副怒火狂燃的樣子。

百裏失笑氣得幾乎連心都在跟著顫抖,他也不曾逼樂璿接受他,不曾給過樂璿半分壓力,甚至連插足到她與玄淩玨的世界都不曾想過,她怎麽可以就這麽企圖將他推開,推到另外一個女人身邊去!

她憑什麽?

鬼瞳不由得咬緊嘴唇,她剛剛說的話顯然已經是被百裏失笑聽了去的,可他如今的關注點,顯然不在她身上。

鬼瞳不想自不量力地去參與王妃與百裏失笑之間的感情糾葛,見兩人又針鋒相對的架勢,便朝王妃微微福了福身子,準備離開這個是非地。

樂璿微微點頭,百裏失笑這副模樣,恐怕鬼瞳是真的傷心了,還是別讓她在這裏繼續看著百裏失笑如此了吧!

可鬼瞳不過才剛剛要繞過百裏失笑離開,便被憤怒得有些燒了心智的百裏失笑一把拽住:“別走!你不是喜歡我嗎?”

百裏失笑一邊抓著鬼瞳的手臂,一把抬頭望了樂璿一眼:“你不是希望我接受鬼瞳麽?好,我這就接受跟你看!”說完,百裏失笑便毫不留情地一把將鬼瞳攬進懷裏,不由分說地吻上了鬼瞳的唇,那是一種泄憤的吻,沒有柔情、沒有愛意,有的,不過是滿心的憤憤和報複。

樂璿還不等阻止,便聽見一聲響亮的耳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如鬼瞳這般凡事都唯唯諾諾的丫頭,居然狠狠地給了百裏失笑一個耳光?

鬼瞳滿眼憤怒:“百裏失笑,我是喜歡你,小心翼翼地喜歡著你,喜歡到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奇怪。你可以無視我對你的感情,但這不等於你可以隨意**我對你的感情,我,不是你泄憤的玩偶,更不是你拿來報複的工具!”鬼瞳的眼睛裏帶著讓百裏失笑都有兩分震懾的倔強,還不等百裏失笑開口,便已經決然轉身離去。

隻有樂璿看得出,在鬼瞳轉身的那一刻,她的眼睛裏分明已經裝滿了淚水。

樂璿站在百裏失笑身邊,輕聲開口:“如果我是你,我會跟過去瞧瞧,安慰她,順便道個歉。”

百裏失笑咬著牙,側眼瞧了樂璿一眼:“我為什麽要跟過去道歉,你有跟我道歉麽?”

樂璿歎氣:“我不會跟你道歉,因為我從沒覺得我剛剛做的事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對鬼瞳呢?也這樣覺得?”樂璿的表情是很平靜的,她的確不覺得自己剛剛跟鬼瞳說的話有什麽不對,即便是被他聽見了,被他誤會了,她也不會覺得愧疚。

因為這件事,原本就是對所有人都好的。

百裏失笑微微皺眉,卻立在原地不肯動,越是覺得愧疚,他越不敢去麵對鬼瞳,他剛剛的舉動不過是他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當他的理智回歸,他便已經知道了自己剛剛做的事有多害己,有多傷人。

樂璿抬眼看了一眼滿臉別扭的百裏失笑,算了,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就他這種口不對心的性格,道歉這種事兒,還是等他肯放下架子的時候再說吧!樂璿歎氣:“天鶴,天鶴,去跟著點兒鬼瞳,別讓她出什麽意外。”

“是!”天鶴應聲走了,百裏失笑才回頭:“能……能出什麽意外啊?”

樂璿無奈地看著百裏失笑略帶緊張的神情,擺出一副極擔心的神色:“你剛剛可是強吻了鬼瞳的,你們以後若是成了一對到是個佳話,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那鬼瞳可是個女孩子,以後是要嫁人的,這等被別的男人奪了初吻的事兒若讓她以後的相公知道了,你要鬼瞳怎麽活?鬼瞳的小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上來一股子倔脾氣,向來是不顧自己死活的。”

百裏失笑瞪大了眼睛,他記得當時在無名寺的時候鬼瞳狠狠抱著黑衣人的場景,這丫頭,可真是有兩分不怕死的性格的。

百裏失笑咬唇,可憑什麽呀,他還是初吻呢!

“王妃,王妃!”茗燃一陣急促慌亂的叫嚷讓樂璿不知為何脊背一僵,抬眼便向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著茗燃慌張地從門口奔進來,“不好了,王爺昏倒了!”

樂璿瞬間瞪大了眼睛,急匆匆地奔向茗燃:“怎麽回事兒?快帶我去瞧瞧!”

看著樂璿隨著茗燃急匆匆離開,百裏失笑反而不由得歎氣,他剛剛到底在以什麽身份在朝樂璿發火麽?她不過是在與她的侍婢談心,他這般憤怒,隻會讓樂璿覺得他可笑吧?

鬼瞳……真的會想不開麽?

百裏失笑一時擔心,便到底是飛身上了屋簷,一路尋鬼瞳去了。

正廳之中,所有人都已經慌成一團,王爺是整個蕭山的主心骨,連他都暈倒了,所有人一時間就都束手無策了。

樂璿趕到正廳時,便看到了這副慌亂的模樣。

樂璿邁進門,便以極快的速度開口:“都堆在這兒幹什麽呢!別碰王爺!碰亂了心脈你們拿什麽賠!慧則,去請弘虛方丈,看看能不能將王爺挪到**;茗燃紅帕,先把耳房那間屋子收拾出來,等著一會兒王爺進去休息;慧律慧通留下,保護王爺安全,其他人都該去哪兒去哪兒,少在房間裏頭跟這兒亂蹦躂!”

樂璿的語速向來便是快些的,如今慌亂,便更加提速,所有的僧侶一瞬間便如沒有聽懂般定在原地,樂璿的眼珠兒一橫,大家才幡然醒悟,懂了各自的任務,呼啦啦散去。

樂璿抿唇,這才接近了玄淩玨,看著他抿緊的唇上沒有一絲血色,但也不十分青紫,手指搭在玄淩玨的手腕上,便覺得他脈息微弱,看樣子不太像是中毒,倒有些像受了什麽極重的傷。

十二不禁有些慌,抓了抓樂璿的手臂:“七嫂,七哥這是怎麽了?從我進門便覺得七哥跟你氣色不太好,這段時間蕭山出了什麽事兒?”

樂璿抿唇,抬眼看了看慌亂不已的十二,微微歎氣:“放心,有我在,不會讓玨有事,相信我麽?這段時間是出了不少事兒,等玨醒了,再慢慢跟你說。”

芷蘭也乖乖閉嘴,看著這個臨危不亂又氣場強大的七嫂,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看見如此指揮自如的七嫂吧?比起站在城門上指揮戰鬥的將軍,也是絲毫不遜色的!這樣的女人,別說是七哥會喜歡,就連她都有些仰慕了!

她要是也能變得跟七嫂一眼強大,是不是就可以更從容地站在十二身邊,陪他保衛他的國家了呢?

弘虛匆匆趕來,將保護心脈的丹藥先給玄淩玨含下,才指揮著幾個小沙彌將他從地上抬起,一路搬進了旁邊的耳房,耳房早已經點了火盆燈火,弘虛診治了片刻,才微微歎氣著開口:“王爺剛剛便在老衲那兒運功療傷,聽聞了十二皇子回來,便急忙來見十二皇子,一時氣血不暢,才會暈倒,如今已無大礙,休息片刻便好了。”

“療傷?”樂璿有些不解,玄淩玨何時受的……樂璿的眼前忽然閃現出她因蠱蟲啃噬而喪失心智時的模樣,一掌又一掌地打在玄淩玨的身上,任是誰,也會受了重傷吧!

樂璿抿緊的雙唇已經昭示著她想起了那天發生的一切,弘虛便也不曾多講,便伸手捋了捋胡須:“王妃無需掛礙,王爺內力尚可,不會傷及心脈,略休息些時日便好了。”

樂璿點頭:“謝謝方丈,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吧,有什麽話都等明日玨醒了再詳談,好麽?”樂璿抬眼瞧了瞧十二,她知道這些年隻要是玄淩玨不適,便必定是十二守在身邊的,可如今必定不同往日了,玄淩玨身邊,有她守護了。

夜風呼嘯,將房簷上的雪花略吹散了些,便如同又下了場大雪一般,無聲無息地便將整個寺院圍成了一片白色。晨曦照下,不多時,雪便化了。

玄淩玨便是隨著晨曦睜開眼睛的,抬眼,便看見了趴在他身邊睡著的樂璿,才剛剛準備起身的他不禁又躺好,怕樂璿被他驚醒。

就是怕樂璿會擔心自己,才選擇了在樂璿找百裏失笑的時候去弘虛那兒療傷,誰知道如今竟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到底是害得她更擔心了。玄淩玨微微抬起手,輕輕將樂璿身後的雲肩重新往上略拽了拽,恐她著了涼。

“你醒了?”似乎到底是玄淩玨的動作大了些,樂璿抬眼,看了看玄淩玨的臉色,“看起來是好了些,對不起,是我手重了。”

玄淩玨微微淺笑:“哪裏怪得到你身上?你神智不清的時候,所有的傷,也都是我自找的。”

樂璿微微皺眉,看著玄淩玨有些寵溺的笑容,無奈歎氣。

“我真的沒事,不過十二來了,我倒是想起件事情來,我們,去駝城一趟吧!”玄淩玨抬眼,看著樂璿的眼睛。

“駝城?”樂璿也直視著玄淩玨的眼睛,“怎麽想到去駝城?”

玄淩玨的下巴微微收緊,眼神裏流露著隻有在樂璿麵前才會顯現的憂鬱:“一來,是因為暗夜騎查到當初你在駝城時有個元家人為你鋪過路,我想去瞧瞧;二來,想要找西陵國的人問問關於母後當年在西陵國究竟都做了些什麽;三來……”玄淩玨的眼神微滯,微微抿唇,“剛接到線報,據說有人在駝城見到了母後。”

樂璿瞪大眼睛,在駝城?可紅帕說母後回京城去了啊……

樂璿微微抿唇:“好,我這就讓他們準備,大概後天就可以出發,你先調養好身子,剩下的我做就好。今天是初二,父皇過了正月十五才會從京城出發,我們也還有差不多二十天時間來回,應該足夠了。”樂璿起身,朝玄淩玨點頭,便準備去布置。

玄淩玨伸手抓住了樂璿的手腕:“樂璿,別忘了你自己也是個病人。”

樂璿微微勾唇:“我不是病人,我是毒人。放心,我心裏有數。”

玄淩玨側頭看著樂璿蹁躚離去,不由得抿緊雙唇,他選擇的這條路有多難走,他竟第一次發現。可樂璿,卻這般甘之如飴地陪著他。

玄淩玨定睛,才發現一張薄薄的信箋掉在了他的床邊,應該是樂璿睡著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的。

樂璿在跟什麽人通信麽?玄淩玨隨手展開信箋,臉色卻越來越晦暗。

樂璿從耳房中走出來的時候,正看見紅腫著眼睛站在她麵前的鬼瞳:“王妃,今天一早李掌櫃派人來信,說是玉黎坊的賬目有些蹊蹺,我上下對了幾次,都不得其中奧秘,還要請王妃過目。”

賬目?都已經哭成這樣子了,還要擔心賬目?

樂璿歎氣:“鬼瞳,賬務的事情我會處理,你想整理一下你自己的心情吧!”

鬼瞳微微牽了牽苦澀的嘴角:“王妃,已經整理好了,王妃放心。喜歡百裏公子,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兒,不會再自不量力地打擾到百裏公子半分了。”鬼瞳的水藍的眼眸微微低垂,卻仍是藏不住她滿心的落寞,任是誰被自己喜歡的人這般對待,都會委屈的吧!

樂璿皺眉,抬眼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百裏失笑,表情也有些怔忪,才要開口喚他,便見他忽而閃身離開,看起來,他應該是還沒有想好怎麽同時麵對鬼瞳和樂璿吧!

百裏失笑明明是個灑脫磊落的人,可麵對感情,卻總是畏首畏尾。

樂璿微微拍了拍鬼瞳的頭:“我們後天要回駝城去,收拾收拾,跟我們回駝城去找天香姐吧!你應該有不少話兒想跟天香姐說的吧?”

鬼瞳微微抬眼,提起娘親……鬼瞳不由得下意識地咬唇,她的確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問,可該怎樣開口呢?

樂璿看著鬼瞳略帶著糾結的神情,不由得微微抿唇,這個丫頭看起來總是柔弱的,卻總可以在關鍵的時候爆發出讓她都震驚的冷靜和決絕,可見其實她內心是住著一個逐漸在長大的強大靈魂的。樂璿微微歎氣,鬼瞳的身份極特殊,雖然這一刻仍是她的一個小小的俾女,也許下一刻就會變成波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所以,她的命運總是充滿了挫折,這是上天給她的全部考驗,等她可以從容麵對她的身世、親情、愛情等等一係列挫折之後,她便可以學著成長成一個光芒四射的統治者了!

鬼瞳有這個潛力,從她學習賬目的能力便可窺一斑。

樂璿布置好了留在蕭山準備祭祀的各項任務,才回頭看見十二略帶著猶豫的神色:“七嫂,我想跟你聊聊。”

十二的眼神裏是滿滿的憂慮,讓樂璿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便隻能將他帶進自己的房間,才衝他淺笑:“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麽?”

“我原本是想跟大家一起去駝城的,七哥說怕蕭山有什麽問題,想要我留下來坐鎮,按理來說,我是沒什麽理由拒絕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七哥的表情有些奇怪,這讓我莫名的不安心,好像駝城會發生什麽大事兒一樣。”

樂璿抿唇:“也許是玨想到了靜元皇後,便會格外脆弱吧!放心,駝城會很安全,十四弟不是一直都在麽?玨不想你跟去,估計也是怕你跟十二再出什麽差錯吧!我們這次到底是要去駝城查些東西的,你跟去了,恐怕十四弟會更上心些,好不容易你們兄弟倆見麵不太爭執了,可別出了什麽意外才是。”

十二點頭,卻又搖頭,他說不上七哥的表情為何會這麽深沉,那絕對不是想到靜元皇後時才會有的表情,可那又是因為什麽呢?十二到底想不通。

有誰會想到,玄淩玨是因為看見了淩簫的那封遺書,正從心底裏莫名的恐懼著呢。

樂璿回到玄淩玨身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玄淩玨不禁一把將樂璿緊緊抱住,恐怕她下一刻便會消失一般。

樂璿微微怔忪,低頭看著他:“怎麽了?”

玄淩玨深深歎氣:“樂璿,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若是有一天我失去你了,我會不會變成另一個父皇。”玄淩玨拿著那封信的時候,突然體會到了父皇改變的原因,他從不懷疑父皇對母後的深愛,可是當自己深愛的女人都離開自己了,那麽,整個世界便統統成為一場遊戲,他隻要隨著性子肆意妄為便好,其他人的死活喜怒,恐怕都很難成為他在乎的目標。

樂璿低頭看著玄淩玨略帶著恐懼的模樣,不由得微微皺眉:“幹嘛好端端的想這個?我蠱蟲都熬過去了,還有什麽可以分開我們的呢?”

玄淩玨微微鬆開樂璿,臉色有了些許緩和:“也許是身體不好的人,就愛胡思亂想吧!樂璿,早點睡吧。”

樂璿點頭,蹭進玄淩玨的懷中安睡,沒有發現玄淩玨始終不曾合上的雙眼。他不敢將他知道聖旨的事情告訴樂璿,因為他明知道樂璿是想要瞞著他的,她一個人知道是她一個人擔心,他們兩個人知道便是兩個人擔心。

誰讓他們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可以抵禦這件事發生的能力呢?

玄淩玨深邃的眼眸仿佛沾染了夜色,流露著滿滿的凝重,他真的隱忍了太久,似乎忘記了如何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