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以火滅火

折騰了一溜十三招,百裏失笑與鬼瞳終究是穿好了各自的衣物,匆匆忙忙地趕到了眾人集合的地點,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忽略,仿佛隻是兩人遲到了一般,見了二人便談笑嫣嫣地收拾好物品,一路往北繼續行進。

鬼瞳微微抿了抿唇,眾人會如此,必定是王妃提前做過些囑咐的,否則便如慧通那種直來直往的人,必定是要揪住二人好好詢問一番的。

她是該找個時機好好與王妃聊一聊的,即便不是因為百裏失笑,她也該跟王妃好好談談的!

行至午後,隊伍才在岷江邊駐紮,過了江水便是京城了,隻是午後江水略有些湍急,不適宜過江,等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才能將船隻擺渡到江水對岸去。

樂璿往江南來的時候,便抱怨著為何沒有個跨江大橋,而回去的時候,卻恰好感激這低下的社會生產力了。

鬼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壯了膽子走到王妃身邊:“王妃,鬼瞳有話想說。”

樂璿回頭,竟極燦爛的一笑:“來的正好,我還有事要找你呢!我跟王爺要去個地方,估計大概要明日午時才能回來,你千萬將整個隊伍穩住,我已經吩咐過了,等擺渡的船隻集齊,便會有人將這幾艘船破壞,造成無法渡江的模樣,你隻要拖延時間就好,千萬等我們回來!”

“王妃……”鬼瞳微微咬了嘴唇,“您都不想聽我說昨晚的事麽?”鬼瞳遠以為王妃是會有些許在乎的,畢竟百裏失笑是曾經號稱著喜歡王妃的人,如今出現在了她的**,王妃竟一點都不好奇麽?

樂璿微怔,她以為鬼瞳會選擇避而不談的,誰知道竟主動找到她來講這件事?樂璿牽了牽嘴角,才輕聲開口:“不是不想聽,是不想勉強你去回憶。你跟百裏失笑進展到哪步了我不清楚,但一定還沒到同床共枕的程度,昨天晚上,他中了春香,恐怕你也有些身不由己吧?”

鬼瞳輕輕搖頭:“沒有,我是自願的,看見他中春香以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我就……”鬼瞳咬了唇,不知怎麽便紅透了臉頰。

樂璿的笑意反而更加燦爛:“那就沒關係啦,我還擔心你為了這件事想不開呢,這麽你情我願的事兒,不是好事一樁嗎?”樂璿可不是那些老封建,信奉什麽貞潔烈女的,既然是兩情相悅,情濃深處,自然是可以做些肌膚之親的。

“可百裏公子是您……”

樂璿略揚了揚眉,雖然鬼瞳的話兒沒有說完,但她大概也聽出了端倪,原來鬼瞳的介懷是她。

“我不介意,相反的,我很樂意瞧見你們之間能修成正果,百裏失笑人雖然糾結了些,但卻是個挺有責任感的男人,把你托付給他,我也挺放心的。”樂璿露出一副完整的笑意,那眼中的祝福讓鬼瞳也不由得看得有些怔忪。

鬼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才繼續開口:“可是我跟百裏公子,注定了修不成正果。”

樂璿的笑容微滯,看著鬼瞳滿心沉重的神情,猶豫了片刻才試探著開口:“你……聯係清風了?”

鬼瞳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咬著唇強迫自己不要哭出聲來,可眼淚卻毫不受控地刷拉拉往下掉。

“對不起,王妃,對不起!”鬼瞳一邊道歉,一邊不住地朝著樂璿磕頭,樂璿瞧著鬼瞳悲壯的神色,不由得皺緊了眉頭,聲音也有些低沉:“怎麽回事?”

“鬼瞳……鬼瞳確實瞞著王妃見過清風姑姑了!鬼瞳的身世,鬼瞳的使命,鬼瞳都已經了解了,這次回京,清風姑姑便要帶我回波斯了,以後,鬼瞳就不能守著王妃了!”鬼瞳朝著王妃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第一個會幫助她去學會長大的主子,第一個她滿心仰慕甚至不斷在效仿的主子,第一個她期待著可以守護一生的主子……

可是她有著她擺脫不掉的使命,那就是回到波斯,去挽救幾百萬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波斯百姓,這是她身為聖女不可逃避的責任。

樂璿微微歎氣:“我到是尚可,看見你能獨擋一麵,我是從內心裏替你高興的,可是鬼瞳,你有想過百裏失笑會怎樣麽?波斯的聖女,可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他才剛對你動了心,你如今……”

鬼瞳不由得咬緊牙關:“鬼瞳求王妃,千萬別跟百裏公子提起,求王妃成全!”

樂璿不禁眉頭皺緊:“我可以答應你,但記得,你走之前,一定要給他一個交代,否則以百裏失笑的性子,許是會傻傻地找你一輩子、等你一輩子!”樂璿抿唇,她並不是危言聳聽,百裏失笑是個死鑽牛角尖的人,若不是昨日那一場春香,也許他到現在也不會去正視他跟鬼瞳之間的關係。

可他一點認定了、正視了,他的世界便隻會圍著她轉,不再有其他。

直到樂璿隨著玄淩玨一路往日月城而去的時候,她仍不斷地在思考著鬼瞳與百裏失笑之間的關係,若注定了無法日夜廝守,究竟是該珍惜當下的每分每秒,還是該快刀斬亂麻地割斷了情絲?

“在想什麽?”玄淩玨見樂璿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得微微皺了眉頭,她可不是個會輕易出神的人,若不是心頭有要緊事縈繞,她是不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刻發呆的。

樂璿微微吸氣:“沒什麽,在感慨情為何物!”

玄淩玨微怔,抬眼瞧了瞧樂璿眼中略帶遲疑的神色,清淺一笑:“對的時間能夠遇見對的人,便上蒼眷顧,不完整的,卻是人生。”

雖然是在馬上顛簸,樂璿卻不由得安穩了心神,玄淩玨便是有這樣的神奇之處,可以讓她霎時安心下來,仿佛這世界上便沒有他不懂得的物,沒有他看不透的事。

孤零零幾匹輕騎,正直直地沿著閩江一路往西而去,直到夕陽西下之時,在行至一片深山,而兩幢大山之間的一條蜿蜒小路,便是一片圍牆,翻過這五丈高的圍牆之內,便是所謂的日月城了。

圍牆僅有一個小小的門,如今早已經緊鎖,除非每月專人來喂養蠱蟲以外,幾乎不會有人出入此處。

樂璿小心翼翼地走到這小門之前,很顯然,這地方已經有人剛剛做過加固,似乎是怕裏麵的武屍會因為不受控製而衝破小門。樂璿側耳傾聽,如今的城內仿佛仍是一片寧靜,幾乎聽不見半點聲息。

玄淩玨抿唇:“瞭望台在何處?”

鳳凰一怔,仿佛根本沒有想到佛王會連瞭望台都知道,不由得怔忪了片刻才開口:“在清旁山的半山腰。”鳳凰的被綁著手,便隻能用眼神示意,順著她的視線望向一片青翠的山林中央,玄淩玨微微眯了眯眼,那半山腰似乎是有一片緩台,看來是有人特意修葺過的。

玄淩玨抬眼瞧了瞧天色,才輕聲開口:“走吧,趁著天黑前,先奪了那瞭望台再說!”玄淩玨看著鳳凰略帶著得意的眼眸,便知道那瞭望台上一定會有人守衛,他們幾人貿然前往,恐怕早已經被那些守衛收入眼底,該盡快解決了這幾個人,才能保證他們來過的消息不至於傳達到皇後耳中。

玄淩玨的一個“奪”字,身邊的慧律幾人便已經了解了他的意思,紛紛交換了眼神,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才跟著鳳凰一路往那瞭望台而去。

樂璿也從慧通手上接了弓箭,仗著自己的眼力超常,還未走到半山腰,便已經刷刷地射中了兩三個衛士,守在瞭望台的幾個人不由得慌了手腳,那幾個人分明還沒有露頭,便已經有兩三人被飛來的利箭奪了性命,這種不知道危險何時會來的感覺讓所有人都慌了手腳,不禁四處巴望,企圖找到幾人的蹤跡。

隻要一有人冒出頭來,樂璿的箭必定緊隨其後而來,樂璿淺笑,竟如打地鼠一般簡單,還未近身攻擊,便已經有七八個衛士被擊斃。

而很顯然,這個小小的瞭望台原本也擱不下百十來個守衛。

連被緊緊捆綁住的鳳凰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個看起來文靜安穩的王妃,居然是這般的高手,箭無虛發可絕不是三兩日便可以練成的!

“集合!”一聲高喝,瞭望台明顯地收了心神,仿佛是有領事兒的人將所有人都集合了起來,開始部署分工,樂璿不由得眯了眯眼眸,等他們將分工安排妥當,想要攻山便更加困難了,便是要趁著這股子亂勁兒突襲才好!

樂璿回頭瞧了瞧玄淩玨,玄淩玨的眼中仿佛也是同樣的神色,不過是一個眼神交匯,二人便互相點了點頭,玄淩玨猛地揮了揮手,便帶著所有人一路往山上而去。

樂璿卻未動,將鳳凰拴在樹上,便朝她輕笑:“別指望逃,隻要我還有箭,你就逃不出我的掌心!”說完,樂璿便退後了幾步,手中的弓始終緊搭著,準備配合玄淩玨眾人的攻城。

攻城的人雖不多,卻個個以一當十,那領頭之人的小組尚未分好,便見幾處寒光掠過,仿佛是四麵八方湧來的天兵天將一般,不由眾人反應,便已經有十幾人被斬殺。

而樂璿的箭便也隨之而來,所謂暗箭難防便是如此,沒人知道何時會被射中,所有人便不由得更加慌亂。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整個瞭望台便已然攻克,樂璿拉著鳳凰踏上瞭望台時,便見了那滿地的橫屍,不由得抿唇,將繩子交到慧律手中,便兩三步走到玄淩玨身邊,借著即將落下的夕陽望向腳下的日月城,那城中竟沒有任何一處建築,不過是滿城的枯草,所有的武屍如沉屍一般四仰八叉地分散在枯草之上。

樂璿皺眉望著鳳凰:“這些人到底是生是死?不用進食麽?”

“他們隻吃蠱蟲,除非受了指令或是沒有了蠱蟲,否則他們是不會輕易蘇醒的!”

不會蘇醒麽?樂璿微微揚了揚眉:“那他們不就與死屍無異?”

樂璿微微勾唇,從背後抽出最後的兩支箭,從那些死屍中撕下幾塊布纏繞在了箭上。

玄淩玨微微皺眉:“你要燒了這日月城?”

樂璿的眼神清澈:“留它何用?”

玄淩玨微微點頭:“聽你的!”

見玄淩玨點頭,樂璿便更勾了淺笑,那纏好了布頭的箭矢又浸染了酒壺中的烈酒,火折子才剛剛靠近,便已經呼呼燃燒,樂璿側眼瞧了瞧那唯一的山路,這是整個日月城唯一的出入口,也是日月城唯一的入風口,因為她的箭不太足夠,便隻能選擇在上風口處射上兩箭,以保證火焰可以最夠蔓延開來。

嗖嗖兩道火光同時掠過,卻飛向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小門的左右兩邊各分一箭,火光剛剛觸及,便驟然燃燒,熊熊火光便如同會將整個山林點燃一般,借著山風呼嘯起來。

所有人都趴在瞭望台的邊緣,目光被那通紅的火光吸引,沒人看見那隱藏在所有屍體中的一個守衛突然爬起身,狠狠地給了樂璿一掌,那力道十足的一掌讓樂璿整個人飛出了瞭望台,直直地往日月城墜落。

“樂璿!”玄淩玨不由分說地飛身躍下,劃過一道急促的弧線,一把抓住了樂璿的腰帶,抱住她的身子,奈何左右都沒有抓手,兩人便隻能一同向日月城的正中央墜落而去。

“王妃!”“王爺!”慧律等人不由得驚呼出聲。

“哈哈哈……”鳳凰不由得仰天大笑,果然是罪有應得!便讓王爺王妃到火海裏做一對鬼夫妻去吧!“蘇醒吧,武……”慧律敏感地警覺她要念召喚咒語,便一刀割在了鳳凰的頸脈之上,鳳凰瞪大了眼睛,帶著沒念完的咒語,不肯輕易倒地。

“呀!”慧通如同瘋了一般,手中的長刀不由分說地向那衛士砍去,連慧通也不記得自己究竟砍了多少刀,就連被捆綁著的鳳凰也被瘋了一般的慧通砍了十幾刀,與那衛士一同倒在了血泊之中。

可慧通卻仍不善罷甘休,仿佛是擔心這屍體中仍有裝死之人一般,揮著長刀將所有人都砍了個遍,可為什麽他的心仍是這麽堵得慌,這些人的命,如何抵得過王爺與王妃二人!

玄淩玨護著樂璿,用自己的身子著了地,確保樂璿毫發無損,才支撐著起了身,樂璿緊緊攙扶著他:“你沒事麽?”

玄淩玨微微搖頭,抬頭瞧了那來勢洶洶的火焰,不由得抿緊了唇。

“怎麽辦?”樂璿眼神憂慮,分明是她連累了玄淩玨,才讓他們倆都被困在了這大火之中,而整個日月城根本無從逃脫,困在此處,便隻有被燒死的命運。

“樂璿,你信我麽?”玄淩玨的眼神深邃,看的樂璿微微怔忪,許久才開口:“需要我怎麽做?”

“將我們腳下的枯草和武屍全部移走,清出一塊空地來!”玄淩玨的雙唇緊抿,仿佛是在做一個極謹慎的決定。

樂璿與玄淩玨竟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曾多說,便協作著清理起障礙來,在兩人的緊密配合之下,不過片刻,便清理出大概一丈見方的空地來。做了這些預防措施以後,玄淩玨就走到樂璿身邊,那裏大火已經像個高而危險的環牆,把兩人包圍了。

玄淩玨篤定地瞧了樂璿一眼,便牽著她的手將她領到了空地的一邊:“將你身上的火折子給我。”

樂璿一時猶疑,略帶了猶豫地將腰間的火折子拿出來,放在了玄淩玨手中,眼睜睜地瞧著他走到了空地的另一頭,靜靜地瞧著眼前呼嘯而來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片刻才將堆積了枯草和武屍的“高牆”點燃,然後走到圈子中央耐心地等待著自己行動的結果。

身在瞭望台上的天鶴瞧見了日月城中的變化,不由得急匆匆喚慧律慧通:“喂,你們快來看,王爺自己點燃了一片火焰!”

幾乎沒人懂得王爺究竟要怎樣,隻能趴在瞭望台之上,眼睜睜地瞧著城中的火光彌漫。

玄淩玨放的一把火遇見了全新的燃料,便如同汲取了最新鮮的養料一般,肆意燃燒著,霎時便向三方麵蔓延開來,但樂璿身後的部分,卻因為缺乏燃料,不多時便熄滅了。

玄淩玨回到樂璿身邊,麵色平靜地瞧著一臉茫然的樂璿,朝她輕輕一笑:“不是說好了相信我嗎?”

樂璿便隻能下意識地點頭,整個人都躲進他的懷中,靜靜地等著玄淩玨這如同自焚一般的舉措所帶來的結果。

隨著火勢的越來越大,在火前麵出現的空地也越來越大了。這片剛出現的黑色冒煙的空地,要比用鐮刀割的草地光得多。他們剛才清除出來的這塊地方就隨著從其他幾麵包圍著它的火焰而擴大開去,不出一刻鍾的時間,各方麵的火焰都後退了,隻有煙還包圍著兩人,但是這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大火已經瘋狂地向兩人身後奔去了,將整個日月城的枯草全部燃燒殆盡,才在圍牆處逐漸停歇。

彌漫的滾滾濃煙被山風逐漸吹散,天鶴不由得驚呼出聲:“快看,王爺王妃!”

------題外話------

玄淩玨以火滅火,有木有中不明覺厲的感覺?苗苗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驚訝了很久,說是當火異常大時,火場中心的氣壓很低,火場外圍氣壓是一個相對的高壓,造成一個向火場流動的強大氣流。這時在火場外圍放火,火會被氣流吹向火場,將這個火源與火場之間的可燃物燒光,然後因為缺少可燃物,火就會熄滅。

這段關於以火滅火的情節略需要些專業的理論,參考於庫柏的《草原》。(至親愛的編輯,不是宣傳與網站無關的其他作品,這是注明出處,麵得有人說是抄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