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獸

夜幕四合,眉一樣的弦月早早便落了,遠處的森林中連一絲光亮都不見,地麵上所有的景物都變得難以分辨,黑暗便如鬼魅一般,將整個世界吞噬。

偶爾泛起的一點明亮如螢火蟲一般上下翻飛,一路向森林中的更深處躍進。

在那層層疊疊的樹影之中,竟有一處如白晝般明亮的空地,地上的篝火仍熊熊燃燒著,因為樹林的庇護,竟有些與世隔絕的意味。十幾個黑衣人借著篝火,不知在等著何人,那閃爍不定的火焰映照在眾人焦急的臉龐上,看得出他們是真的在焦躁。

“搞什麽,鳳凰那丫頭再不來天都亮了!”

“難不成是何處牽絆住了?”

“來了來了!”一個急促的聲音打斷了幾個人的對話,所有人便見了一個微弱的燈光如螢火蟲一般逐漸靠近,待到了近前,才看清了鳳凰的臉,那眼眸裏竟含著一分笑意。

達子不由得有些急:“你幹嘛去了!這怎麽還滿麵紅光的!”

鳳凰微微一笑:“剛剛那個百裏美男找我投懷送抱,便略耽誤了片刻。我已經摸清了這些人的作息時間,每夜醜時守衛交班,必定是防守最鬆懈之時,我明日子時左右再往各個房間投些迷香,保證咱們的行動可以一舉成功!”

“你保證不會有問題?”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開口。

“我鳳凰辦事你們信不過麽?”鳳凰不由得怒目微瞪。

“哼,沒遇見男人以前倒是可信的,一旦有男人參合,你就沒幹過什麽好事兒!”那老頭倒是極不客氣,直接將話頂了回去。

“這百裏失笑也是那大皇子派來監視佛王行蹤的,他根本不可能幹擾到我們的行動!”

“那他會幫咱們?”達子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鳳凰。

“你傻呀,我憑什麽讓他知道咱們的計劃,他雖然是美男,我很喜歡,可也不會讓大皇子坐收漁利好嗎?”

那花白胡子的老頭微微捋了捋胡須,點了點頭:“鳳凰,這次事關重大,你最好別再出岔子。實在不行,記得將你的銀香召來,它好歹是我們苗疆的神獸,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好,我知道。天快亮了,我先走了!等明日晚間在驛站落腳了,你們記得想辦法去找驛站的地圖!”鳳凰的話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火光之中,幾乎所有人都注視著鳳凰離開的背影,明日醜時,他們還真該好好休息休息,以保證到時候能夠以最飽滿的能力將那幾個天朝人殺的一幹二淨。

隻是這個鳳凰,這次居然沒有被那個美男所吸引,這次出任務,她也沒有囑咐要大家對這個百裏失笑手下留情,是知道他不會為了王爺拚命麽?還是這個百裏失笑才過了一夜就被鳳凰嫌棄了?

那這個男人的功夫未免也太弱了些吧?

夜幕下,扮成鳳凰模樣的天鶴眉頭不由得緊皺,這個鳳凰,還可以召喚什麽神獸?鳳凰被關在那房間之中雖然有守衛,但若是個什麽小動物來回穿梭,恐怕他們也未必會注意到吧!

天鶴絲毫不敢遲疑,一路疾奔回到了驛站,站在驛站門口時,東方的魚肚白已經十分明顯了,仿佛下一刻初陽便會噴薄而出,洗掃全世界的陰暗。

天鶴撕了麵具急匆匆奔進驛站,整個驛站卻仍如同往日一般,沉浸在最後一刻的安穩之中,隻有少數幾個丫鬟小廝醒了,正在準備著晨起的夥食和馬匹,整個驛站安靜如常,仿佛未見任何異樣。

天鶴略安下心來,也許是她太敏感了,那個什麽神獸,興許也不過就是個無用的小動物吧,王爺王妃都那麽英明,又怎麽是那一個小畜生就能對付的呢?

天鶴一路走著,便見著了倚著門正泛著瞌睡的慧通,不禁將氣喘勻了才輕聲喚她:“慧通,慧通。”

慧通睜開眼,看著還未放亮的天,揉了揉眼睛才定睛瞧著眼前的天鶴,眼裏略帶了兩分遲疑才回過神來:“去打探清了?有多少人?”

“打探清了,大概十幾個人,還有鳳凰居然會召喚……”天鶴的語氣微滯,才又歎氣,“算了,先不跟你說這些,等王爺王妃醒了記得喚我,我先去瞧瞧那個鳳凰。”天鶴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擔憂,將慧通也給傳染了一般,衝著她重重地點頭。

慧通看著天鶴逐漸離開,不由得也皺緊了眉,天鶴眼裏分明有著難以言喻的緊張。

天鶴急匆匆趕到了關押鳳凰的廂房,紅帕與慧律皆守在此處,還有兩三個守衛也都一身戎裝地盡忠職守,天鶴的心也逐漸放下來。

紅帕見了天鶴來,便連忙迎上去:“怎麽樣?”

“還好,我能去見見鳳凰麽,剛剛的得來的消息中,有些讓我擔憂的事兒!”天鶴一邊開口,一邊看著紅帕和慧律,慧律先點了點頭:“走吧,跟我來。”

天鶴便跟著慧律推開了上了鎖的房門,房間裏仍是一片漆黑,慧律拿起火折子將房間中的燈火點燃,抬眼間,才發現那綁著鳳凰的太師椅上麵已然是空空****。

天鶴才剛剛放下的心不由得又慌亂了起來,驚慌失措地抬眼瞧了慧律一眼:“怎麽辦?”

慧律四外瞧了瞧,卻並不見任何撬門搗洞的痕跡,不由得有幾分詫異:“竟然毫無痕跡?快去稟明王爺王妃,派人四處尋一尋!”

“是!”天鶴畢竟是暗夜騎出身,對慧律帶著骨子裏的信服,雖然如今看起來已經是平起平坐的位置,但一但出了事情,這種統領的地位仍然是瞬間凸顯。

天鶴並不遲疑,聽了慧律的吩咐便轉身往王爺王妃的臥房奔去,慧律上下打量著房間,實在是沒有可以逃脫的地方,難道這鳳凰還會瞬間轉移不成?

慧律將整個房間又審視了一番,才回頭出了房門:“暗夜騎何在!”

幾個黑影從四處出現,站在了慧律眼前,慧律的眼睛裏是滿滿的警戒:“每人負責一個方向,確保將鳳凰捉回來,這個鳳凰事關重大,半點馬虎不得!”

“是!”所有人四散而去,慧律便也急匆匆往王爺的方向而去,才走了幾步遠,便聽見天鶴的尖叫聲,原本便有些皺在一處的眉頭不由得更加皺緊,腳步急促,三兩步便奔進了臥房,而臥房中除了天鶴跟慧通,哪兒還有王爺跟王妃的蹤跡。

“慧通,”慧律正視著慧通,“你今晚值班,王爺王妃去了何處?”

慧通已然慌得沒了主心骨,聽聞慧律的責問更加不知所措,隻是慌地開口:“我……我不知道……我似乎瞌睡了一會兒……”

“胡鬧!”慧通的話徹底惹惱了慧律,“你可知最近是何等形式,還敢在執勤的時候瞌睡?王爺與王妃若有些磕碰,你那命可夠賠!”

慧律向來是安穩自若的,別說是天鶴,便是一直在一處的慧通也沒見過如此盛怒的慧律,一時間二人都靜默了,大氣也不敢出一下,隻是眼睜睜地瞧著慧律轉身便走,將整個驛站的守衛都召集在一處,準備尋找王爺王妃。

剛剛他已經將那些暗夜騎派了出去,如今便隻能動用這些守衛了!

始終躲在房梁上的鳳凰抱著手中那隻銀狐,不禁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我的好銀香,真是多虧了你呢!趁著他們慌亂,我們趕快離開吧!”因為這隻銀狐,已經憔悴得沒了力氣的鳳凰才掙脫了束縛,得以上了房梁,看著屋外的守衛們早已經亂成一團,鳳凰才下了房梁,準備換一件小廝的衣服以找人為由離開這裏。

她必須趕快去送信,千萬別讓達子他們信了那個叫天鶴的人假扮成自己的話!

鳳凰才剛剛換好衣服,抬眼,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王爺與王妃,那兩道頎長的身影便如同兩個從天而降的天兵,一個內斂卻權威,一個外放卻通透,讓鳳凰不由得慌了神,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銀狐,向後退了幾步。

樂璿打量著鳳凰懷裏的銀狐,若是她剛剛聽得不錯,這個銀狐應該就是天鶴所說的可以召喚來的什麽吧!

樂璿勾起一抹淺笑:“真抱歉,你那小狐狸鑽進我們房中的時候便已經被我們發現了,所以它下的迷香對我們而言,根本沒有效用。畜生就是畜生,到底是鬥不過人的!”

鳳凰昨夜醜時未過,便將那銀狐喚來,讓它將自己的安全處置了以後,便派它去給王爺王妃下藥,順便將二人咬死。這銀狐看起來不起眼,卻是被百萬種毒藥喂養長大的,隻要是被他咬傷的,哪怕是如大象一般的龐然大物,也必定是毒發身亡。

而顯然,這銀狐並未得逞。

鳳凰壯了膽子直起身,一副驕傲的模樣:“我如今已經有銀狐在手,就算你們將我傷得如此嚴重,也斷然不是我的對手!”鳳凰將那銀狐一拋,便朗聲叫嚷:“去吧銀香,張開你的獠牙,將那二人啃成白骨吧!”

那仍沒有落下的銀狐便真的張開了嘴巴,那滿嘴的獠牙竟然比雪狼更鋒利,眼中布滿了通紅的血絲,直直地便往樂璿的方向撲來,樂璿微微瞪大了眼睛,手中並未帶武器,回頭去尋的時間又不夠,看來隻能肉搏了!

還沒等樂璿抬手,便見一道寒光掠過,玄淩玨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柄軟劍,如閃電一般刷拉一聲便將那銀狐的頭給割了下來,銀狐瞬間斷成兩截,直直地掉在了地麵之上。

“到底是個畜生,”玄淩玨微微抿了抿唇,“果然是善惡不分。下輩子,記得別再為惡人辦事了!”玄淩玨的話分明是對著那被砍成兩斷的銀狐說的,可不知怎麽的,鳳凰卻也為之一振,仿佛那銀狐的命運,便是她自己的倒影。

銀狐是苗疆的神獸,反應極敏捷,比人類的反應速度快幾倍,若不是這個王爺的出手足夠迅速,是根本不可能傷到它的,更何況如此幹淨利落地一劍致命,更是顯示著他難以比擬的劍法。

鳳凰看的呆了,她原本怎麽不知道,王爺居然還是個絕世高手?

樂璿仍淺笑:“鳳凰姑娘,現在還想著逃麽?”

“你們……”鳳凰咬牙,“你們究竟想怎樣!”她已經嚇得手腳發抖了,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怕除了皇後之外的其他人。

“想請你領我們去見見那日月城。”樂璿的眼神竟格外篤定,仿佛是在說一件極簡單的事。

“那是武屍城,你們去那……”鳳凰瞪大眼睛,話兒卻才說了一半便轉了語氣,“那地方向來是有去無回的,既然你們這麽吵嚷著要去,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樂璿見鳳凰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看來是對那日月城格外的有信心的,這態度分明是在說:“是你們自己要去找死的,我豈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可不知為何,樂璿卻反而笑得極開心,她的這種仿佛所有事情都在她掌握之中的笑容讓鳳凰也不由得遲疑了片刻,到底是什麽理由,能讓王妃如此成竹在胸呢?

樂璿著人將鳳凰看管好,才回頭出了房間。

王爺王妃皆完整無損地出現在眾人麵前之時,幾乎所有人都驚駭了,剛剛還不知所蹤的兩個人,怎麽會突然就出現了呢?

樂璿朝著所有擔憂的眼神一一淺笑:“大家放心,我與王爺不過是設局將鳳凰擒住,大家不必驚慌,準備收拾行囊,繼續趕路吧!”

天鶴慌亂地看著王妃:“王妃,您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樂璿仍是淺笑:“你們都仍是太慌亂了,見鳳凰不見了便去四散著找,見我們不見了,便也慌亂分散,這樣找來找去,反而讓這房間成了最容易躲藏的地方。我們什麽都沒做,隻是聽見了你說鳳凰能召喚什麽,聯想起昨夜見到銀狐,便知鳳凰的打算,便躲在房間裏,看著你們急匆匆奔出去,才大搖大擺地走進鳳凰的房間的。”

樂璿與玄淩玨算準了鳳凰會趁亂逃走,便推波助瀾地讓這個慌亂更加徹底,讓鳳凰的心有些許安定了,才能更容易被找出破綻。樂璿並未說,鳳凰那自然流露出的恥笑便讓樂璿知道,日月城必定有埋伏。

玄淩玨始終平靜地看著樂璿與天鶴的對話,才見慧律恭敬地走到他眼前:“是慧律一時焦躁了,請王爺責罰。”

“不礙的,”玄淩玨略搖了搖頭,“關心則亂,你不過是忠心為我。慧律,去安排眾人前行吧,今晚還要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應該慶幸,這一場鬧劇並沒有過分渲染,出了這隊伍中的人,也幾乎沒人知道王爺王妃曾失蹤了片刻的消息,天鶴帶個那些苗疆人的消息仍然適用,就等他們夜裏醜時前來,他們好來個甕中捉鱉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卻惟獨缺了百裏失笑與鬼瞳,樂璿不由得四下望去:“他們倆不會都睡懶……”樂璿的話沒說完便倒吸了一口涼氣,睡這個字讓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她一直覺得昨天晚上忘記了什麽,但是始終沒有想起來,這一刻她忽然記起了,百裏失笑昨天晚上吸了不少的春香,不知道如今……

樂璿抿了抿唇,抬眼瞧了瞧玄淩玨:“我去鬼瞳的房間瞧瞧!”

鬼瞳原本是與天鶴一個房間的,可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合眼的天鶴根本不曾回房過,這麽說來,那個房間便成了鬼瞳一個人的……可真的是一個人麽?

樂璿微微敲了敲門:“鬼瞳,鬼瞳,還在睡麽?”

樂璿的敲門聲將房間中兩個相擁而眠的人相繼吵醒,睜眼瞧著眼前那**的身軀,再低頭瞧了瞧一絲不掛的自己,不由得驚聲尖叫。

“啊……啊……哎呀!”百裏失笑一時慌亂,一個翻身便哐當一聲跌在了地上。

那二重部的尖叫聲正印證了樂璿的猜測,樂璿微微勾笑,略帶了些許尷尬地在門外開口:“你們倆別著急,我不會推門進去。我就是來告訴你們倆一聲,大家等著你們倆出發呢,收拾好了就趕快出來吧!”

樂璿轉身便走,屋內的二人抬頭看著她的剪影逐漸在窗格上消退,才略放了心一般地重重歎了一口氣,百裏失笑便滿臉尷尬地望著**將自己用被子緊緊圍住的鬼瞳,糾結了片刻才開口:“那個……我……”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鬼瞳略慌張地將自己的臉都埋在被子裏,百裏失笑剛剛滾下床,卻將被子留在了**,如今地麵上的他,就如同一條銀魚一樣,雪白錚亮地一絲不掛。

“哦……”百裏失笑訕訕起身,低頭瞧了瞧地上鋪散了一地的紅衣,不由得又訕訕地皺緊眉頭,回頭跟鬼瞳求助,“那個……我這套衣服好像……沒法穿……”他當時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穿著這套鏤空的衣服跑到鬼瞳這兒來的,如今演變成了這副模樣,他該怎麽做才好?

“你……”鬼瞳賭氣抬頭,便看見百裏失笑赤條條的身子,臉頰霎時紅透,便又低下了頭,“你先把褻衣褻褲穿上也行啊!”

百裏失笑徹底無奈:“這衣服……沒有褻衣褻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