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得勢

皇帝一直健朗,平日裏對自己的健康管理也很得當,幾乎沒有任何災痛,怎麽可能就忽然間一病不起了呢?不是有誰在暗地裏陷害皇帝吧?

若是真諦有人陷害,那最可能的人,便是皇後了!如今四皇子已經出任北疆,手握重兵,二皇子又掌管吏部和刑部的不少權利,如果此時皇帝真的駕鶴西去,二皇子想要登基真的是太簡單不過了!

還未至黃昏,樂璿緊皺著眉頭望著剛剛西垂的日頭出神,難道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如這西落的夕陽一般積重難返了麽?

才盯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刺眼,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茗燃歎氣:“王妃,哪有人這麽緊盯著太陽瞧的,現在還沒到酉時,太陽看起來是西垂了,可還正經毒辣著呢!小心耀傷了眼睛。”

樂璿聽著茗燃的話,不由得驟然睜眼,眼睛忽然地綻放在明亮中,別晃得不禁流出眼淚來。

“王妃?”茗燃一時緊張,仔細的查看著王妃的眼睛,“咱們回屋去吧,讓人來給您瞧瞧,眼睛可是個金貴的部件兒,千萬別傷了啊!”

“我沒事!”樂璿衝茗燃微微淺笑,“你剛剛的話讓我突然想通一件事,所有的擔憂都消失了。”

茗燃眼瞧著王妃滿臉得意笑容地將眼中的淚水擦幹,看來王妃心裏一定是有了盤算了,她隻要乖乖地聽從王妃的安排就好。

“你這丫頭居然會哭?”一個傲嬌又嫵媚的聲音從房簷上傳來,樂璿抬眼,便看見了一身火紅衣衫的百裏失笑。

他不是去找大皇子求證了?怎麽才去了半日就回來了?

百裏失笑一躍而下,巧笑著立在了樂璿眼前:“你說的事兒大皇子都證實了,我這段丟失的時間裏都是與你在一處的,所以我還就賴在你這兒不走了,我要在你這兒把記憶統統找回來!”百裏失笑紅潤的唇微微勾出一個邪魅又得意的笑容,他一定是忘記了什麽極重要的事兒,否則他不會以用力回憶,便滿心的酸楚。

樂璿抿唇,瞧著滿臉坦然的百裏失笑,也許鬼瞳做的沒錯,至少他現在不會痛不欲生地思念她。

“茗燃,你讓紅帕領百裏失笑在王府轉轉,至少讓他知道誰住在何處。”樂璿並未多說話,便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百裏失笑伸手便將樂璿攔住,“我失去的這一年記憶裏,你是不是與我有什麽糾葛?我明明記得我對你充滿了好奇的,可為何我現在看見你,除了熟悉就沒了別的興趣?我百裏失笑可不是個會輕易對女孩子有興趣的人,但一旦有了興趣便很難改變,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蹺。”

樂璿抬眼,看著纖眉緊皺,鳳眼微挑的百裏失笑,勾起一抹冷笑:“我將你的鳳鳴軒都燒幹淨了,你還要對我感興趣,你得是有多大的心啊!”

鳳鳴軒?百裏失笑皺眉回憶,在他的記憶裏,的確是有一場大火……百裏失笑瞪大了眼睛:“這個我記得,你燒了我的鳳鳴軒,我豈能饒你!”

百裏失笑一把便揪住樂璿的衣襟,並未介懷他手的位置有多麽的敏感,稍微向下一點兒,便要觸碰到樂璿的胸了。

樂璿微微皺眉,火燒鳳鳴軒的事情與鬼瞳沒有一絲關聯,他便如此輕易地回想起來了嗎?

“這是在做什麽?”玄淩玨冷靜深沉的聲音傳來,百裏失笑便隻得訕訕地收了手,他怎麽忘記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佛王妃啊!

玄淩玨緩步走到了樂璿身前,將樂璿護在身後:“既然大哥同意你始終住在王府,我也不會質疑,早些回去歇著吧。”

百裏失笑略扯了扯嘴角,一臉不情願地點頭:“是。”

寄人籬下,原來還要看人的臉色啊!

樂璿微微抿唇,抬眼瞧著玄淩玨那極生硬的語氣,不禁有些猶豫:“怎麽這般對百裏失笑?”

玄淩玨輕聲歎氣:“他丟失了一年的記憶,就不再是你在乎的那個朋友了,他現在,就如同一個陌生人一般,是需要王府去提防而不是依靠的力量了!他當初留在王府,便不過是因為在乎你。而如今,他已經沒有這種在乎了。大哥究竟當初給百裏失笑下達了怎樣的命令咱們不得而知,但絕對不會是這麽明目張膽地與我們為友。”

樂璿微微皺眉,並不開口多說什麽,隻是輕輕歎氣,才回頭望向茗燃:“去備膳吧。”

“別忙,一會兒有人會來,還是等他走了我們再安生吃飯吧!”玄淩玨的眉頭是皺緊的,可見那個前來造訪的可不是他太期待的人。

樂璿抬眼瞧著玄淩玨凝重的眼眸:“誰要來?”

“樂仲。”玄淩玨薄唇緊抿,今日才長生殿上便覺得樂仲的神情不對,果然才剛剛下了朝,樂仲便急忙忙跑來獻殷勤,隻要玄淩玨對他的了解不錯,這個老狐狸晚上一定是要來與他們談談“宏圖大計”的。

其實玄淩玨讓樂璿去樂府送茶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了這一切,樂璿的氣場是樂仲很難忽視的,而一旦樂仲帶了些許的懷疑,樂璿必定是要想辦法拉攏他的,加上今日皇帝這麽一病,樂仲必然是要為自己的後路做準備的。

果然,夕陽墜下最後一抹燦爛的時候,樂仲便急忙忙地趕到了佛王府,說是來瞧瞧自己的女兒。

樂璿將樂仲迎進正廳,玄淩玨已然負手等候在正廳之中:“這麽晚了,嶽父大人還親自前來,小婿著實過意不去。”玄淩玨的麵色始終是淡淡的,雖然口中的話兒是帶著滿滿的客氣和親切的,語氣卻並非如此,仿佛麵前的人隻不過是同朝為官的丞相,便再無其他。

樂仲怎麽會聽不出這麽明顯的界限劃分,便扯出一抹諂媚的笑:“王爺說的哪裏話,萱萱嫁給王爺,微臣還很少來走動,已經是極大的罪過了。今日特意來給王爺請罪的。”

樂璿閃著眼睛,格外驚詫地瞧著這兩個人的奇怪氣場,樂仲如此諂媚的模樣是為何?這麽明目張膽地過來巴結佛王?若不是聽聞了什麽風聲,以樂仲的性子是決計不會這麽做的!

下午在皇宮發生了什麽?

玄淩玨始終冷淡:“樂相嚴重了,不知樂相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也沒……”樂仲略遲疑了片刻,才轉而換成一副凝重的神色,“王爺,今日萬歲爺的光景您也瞧見了,不能不為自己的後路準備了,看二皇子與皇後娘娘的架勢,恐怕早已經做好了奪嫡的準備,王爺可不能示弱啊!萬歲爺要坐這皇位,您禮讓是因為盡孝,如今這皇位若一旦空缺,您難道還要窩窩囊囊地做個王爺,做一輩子?皇上今日不是已經將九皇子的所有權利都給了您嗎?這是您最好的機會了,如今若不奪取皇位,等到萬歲爺那日仙逝了……”樂仲的話說的很重,樂璿皺眉,樂仲若是沒有足夠的把握,是不可能對玄淩玨如此說話的,這話若是讓人捉住了把柄,可就是殺頭的大罪。

可是玄淩玨即便是對皇位有企圖的,沒有理由讓樂仲這樣的人都如此篤定地知道哇!

樂璿微微抿唇,看著玄淩玨少有地暴怒,聲音淩厲生硬:“樂相,本王敬你是長輩才不與你爭執,你未免也太大逆不道了!父皇怎麽了,不過是一場小病,大家就以訛傳訛,詛咒父皇駕鶴西去了嗎!”

樂璿的眼珠兒微轉,不禁上前去牽玄淩玨的腰帶,水潤的唇微微嘟起,一臉的嬌嗔:“王爺……你要幹嘛呀?幹嘛這麽凶對人家的爹呀?我爹還不是為了你好,你還有沒有點兒良心了?我爹要不是對你足夠信任和忠誠,幹嘛大半夜的跑來找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你給人家好好說話!”

樂璿從未如此對玄淩玨撒過嬌,但如今瞧來,她的撒嬌本身可絲毫不比任何女人差,連身在一旁的樂仲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的那個始終老老實實的三丫頭居然在王爺麵前如此的肆無忌憚?

玄淩玨深邃的眼眸不由得更加幽深,伸手去刮樂璿的鼻尖:“你個磨人精!什麽你都跟著攙和!”

樂璿撅嘴:“可我爹確實說的不錯呀,王爺,你真的舍得讓我一輩子做這個沒權沒勢的王妃呀?可我大姐可是皇妃呢……你明明答應過人家會爭一個天下來給人家的,怎麽現在又裝正經了?”

樂璿一邊說,一邊擰著身子,一副扭股糖的無賴模樣。

玄淩玨略收了寵溺的神情,正了神色回頭望著樂仲:“嶽父大人裏屋請,我們單獨詳談!”

樂仲那老狐狸一般的眼睛裏流露出一抹竊喜的神情,偷偷瞥了樂萱一眼,這個丫頭看來大有用處呢!以前竟是他看錯了她!

樂璿見兩人往裏屋走,便仍一臉撒嬌模樣:“王爺,你好好說話,聽到沒……”

看著兩人將房門關緊,樂璿才將那一臉的矯揉造作收回,略抿了唇歎氣。

樂仲肯來與玄淩玨破冰,的確是樂仲對玄淩玨的勢力有了一定了解後才會做出的決定,但玄淩玨絕不能輕易地便鬆口,與其讓兩個人互相試探來試探去,反而不如用她這個女人調和一下,不過是讓玄淩玨多了些色迷心竅的罪過便是了,總好過兩人多次猜忌有效得多。

樂仲應該是最盼望他的女兒樂萱在王府是受寵的,這樣以來,若玄淩玨真的登基,他便坐穩了這國丈的交椅。

樂仲會選擇玄淩玨,是當前這種情形下最好的選擇了。

皇後會僅僅因為樂薇動了她的熏香就痛下殺手,絲毫沒有顧忌樂仲與她之間的情誼,所以樂仲應該很清楚,若二皇子登基了,便必定是穆婉當政,卸磨殺驢的事情恐怕十有八九是要發生的,樂仲怎麽可能還傻傻地替她賣命。

而八皇子雖然也是奪嫡的熱門,卻是元修的女婿,八皇子對那個死去的元曉可是比對樂寧深情得多,若讓八皇子在左右丞中選擇一人,那絕對不會選擇到樂仲這兒來,樂仲就算是擠破了頭,恐怕也很難得到八皇子的重任。

剩下的幾個皇子,便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了,根本不太可能獲得奪嫡的勝出。

而玄淩玨這個前任少帝卻不一樣,他有足夠的立場奪回皇位,不僅名正言順,而且有足夠的能力。如今更讓樂仲放心的一點,便是玄淩玨對樂萱的心,隻要樂萱繼續握住玄淩玨的真心,樂仲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玄淩玨與樂仲在裏間談了許久,才滿臉得意地走出房間,衝著樂仲略微點頭:“多謝嶽父大人,小婿一定竭盡全力,給萱萱一個滿意的答複!”

“那老臣就先告辭了!”樂仲恭敬地點點頭,抬眼意味深長地瞧了樂萱一眼,便轉身離開。

確認樂仲走出了王府,樂璿才冷冷地開口:“談妥了?”

玄淩玨點頭:“他將皇後的一切後台都抖了出來,說是要與我共同將皇後打垮。我倒是有些興致,想看看皇後究竟有沒有那麽可怕!”

樂璿微微皺眉:“父皇就這麽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了,你也如此坦然?你明知道他是要憑借你將其他勢力一網打盡……”

“我知道。”玄淩玨並沒有讓樂璿繼續說下去,“可我隻能這麽做,父皇已經將我推上去了,我若不站穩,就隻能狠狠地摔下去了!”玄淩玨的神色晦暗,什麽突然暴病,玄淩玨心裏也清楚的很,父皇不過是想要退到暗處,以他為餌將所有反派勢力統統勾出來,若他可以應付便由著他應付,實在兩敗俱傷時,再出手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玄淩玨已經一再地向後退,甚至連不上朝都做了,可很顯然皇帝沒有讓他退後的意思,根本不等他繼續裝出超凡脫俗的模樣,便已經將所有的事情交到了他手中,如此穩準狠的出手,果然是玄策才會有的行事作風。

可他如今已經得了權勢,若不將整個天下收攏,便很有可能萬劫不複。

樂璿歎氣,是啊,已經被放在箭垛上了,若一動不動地等著人來陷害,不是更傻麽!

曆史的車輪隻能向前進,既然事已至此,樂璿能做到的,便是牽著玄淩玨的手,一路風雨無阻地走下去吧!

因為皇帝病重,所有的朝堂政事便都不能治理,幾個皇子與朝堂大臣便組成了一個臨時的政務組,左右丞、中書令樂孟、門下令銀洪、尚書令甄之律、二皇子、五皇子、八皇子與玄淩玨九人組成,所有的朝堂政事都由他們九人協議而定。

樂璿望著眼前這張人員結構表,不由得皺眉,聽說這九個人都是皇帝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欽點的,果然是“病”了啊,這陣容分明是相互牽製、權利均攤呐!這九個人,明裏暗裏的都是格外的互不對付啊!

因為玄淩玨正式邁入朝堂便趕上了這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不由得格外忙碌,成日早出晚歸,樂璿幾乎每日都瞧不見他。

樂璿重重歎氣,恐怕這又是一場硬仗要打啊!

整整過了十天,整個朝堂便已經陷入了一片岌岌可危的境況之中,朝堂上的大小官員一時間都找不出自己的定位,這權利的風向瞬息萬變,他們到底是要站在誰的身後呢?

而京城今日卻是一派歡慶模樣,樂璿好奇地走出院子,便看見幾個人急匆匆地要往中軸線的主道上趕去。

“大爺,”天鶴拉住一個市民問道,“這是怎麽了,萬歲爺都生病了,京城怎麽會這麽熱鬧?”

“十二爺孝敬,聽聞萬歲爺身體不適便特意從北疆趕回來了,咱們大將軍回來了啊!”那市民的眼中都放著光芒,樂璿竟有些看得怔住了,十二如今在百姓心中已經是這麽高大威猛的形象了麽?

樂璿微微淺笑:“十二爺打小就在京城長大,值得大家這般激動麽?”

“可不能這麽說!”那市民顯然是不認得王妃的,隻當她是那家的貴婦,“婦人就是見識短,原來有錢人家的婦人也是如此!每日茶館說書的都將十二爺抗擊林海國的事跡說了個遍,我還當整個京城無人不知了呢!十二爺可是咱們天朝的大將軍,若不是他與四皇子一同擊潰了林海國的軍隊,哪能讓咱們從林海國得了那麽大一塊地界!四爺當然咱也這麽接風了,十二爺必須也如此才行!”

那百姓說完,便跟著身邊的兄弟一路小跑繼續跑開了。

樂璿的臉上彌漫的是欣慰的笑容,十二啊,已然在百姓間將這威信豎立起來了!

“王妃,咱們也去瞧瞧麽?去城中的萬海樓,能將十二爺的全部行程看得一清二楚呢!”天鶴也有些興奮,十二爺如今可真是威風,市民們分明是將十二爺當初關公一般在信奉的!

樂璿略微怔忪,眼珠兒微微一轉:“不去了,我們與十二,已經不是原來那種親昵的關係了不是麽?”

天鶴不由得皺緊眉頭,王妃的意思,是要與十二爺劃清界限嗎?

可從她加入暗夜騎開始便知道,十二爺是與王爺同站在一條船上的生死兄弟啊,王爺當時受盡他人排擠的時候十二爺都始終不離不棄地陪在王爺身邊,如今王爺得了權勢,怎麽能就這麽拋棄十二爺呢?

樂璿一個利落地轉身:“走吧,我們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