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歲慶生

在場的所有人都未開口,隻是注視著眼前這個年過古稀的老太太,她的嗬斥是那般中氣十足,仿佛她便是這整個房間的正主,帶著讓所有人都側目的威儀。

楊嫗的嚴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以至於沒人發現如今躺在‘床’榻上的樂璿早已經醒了,正用一種打量的目光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們是按照楊嫗您的‘藥’房抓‘藥’的啊!”三兒閃著委屈的眼睛,她們都是打雜的小丫鬟,根本不會懂得這麽多的勾心鬥角,對‘藥’理更是一竅不通,不過是有人將每味‘藥’叫什麽‘交’給了她們,便在‘藥’膳房當值。

今日也是一樣,她們甚至都不知道這‘藥’治什麽的,不過是按照‘藥’方取了‘藥’,規規矩矩地熬好了送來而已。可她倆都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這砂鍋的,根本不可能有問題啊!

“我寫‘藥’方的時候眾人都在場,”楊嫗抬頭望著赫連南,“姑娘是‘精’通醫術的人,剛剛也瞧了我的方子,可有大黃這麽烈的‘藥’?”

“的確不曾。”赫連南應了,也微微皺眉。

“‘藥’方拿來!”楊嫗伸手,從一個小廝手裏將‘藥’方接過來,上下打量了片刻,“還敢狡辯,這‘藥’方是我寫的,分明沒有大黃這味‘藥’!”楊嫗抬手便將‘藥’方遞給了百裏失笑,仿佛是在征求他的認可。

百裏失笑便也順從地瞄了一眼‘藥’方,果然是不曾有大黃這味‘藥’,便走到那破碎的‘藥’碗前,小指從碎碴中間殘留的‘藥’液中略沾了沾,便放在口中,眼眸從狹長的眼睛中晃動了一瞬,才抬眼瞧著那兩個驚惶失措的小丫頭:“你們倆說寸步不離這‘藥’罐麽?”

“是……”小年瑟縮開口。

“那也怨不得別人了!”百裏失笑微微揚起嘴角,“來人,先將這兩個丫頭分別看押起來,我要挨個審訊,剝筋‘抽’骨,扒皮剜‘肉’,總有招數讓她們倆認罪的!”百裏失笑邪魅的樣子極恐怖,仿佛是那地獄中食人飲血的鬼怪,讓兩個小丫頭已然嚇去了半條命,根本連喊冤都記不得,便已經被小廝拖了下去。

“都下去吧,”百裏失笑極仗義地揮揮手,“我自有辦法救王妃,秘傳方法,你們在我不好施展,都下去!”

天鶴與茗燃皆點頭,連赫連南也聽話地回身離開,楊嫗便也沒有立場逗留,隻能順從地隨著幾人一同離開。

合了‘門’,百裏失笑才冷笑著坐到樂璿的‘床’沿上:“別裝了,趕緊起來啦!”

樂璿抬眼,滿眼清明地瞧著百裏失笑:“‘藥’方拿來我瞧瞧。”

百裏失笑便將‘藥’方從懷裏掏出,樂璿仔細地瞧了瞧那‘藥’方,又湊到鼻尖嗅了嗅,才微微勾‘唇’:“楊嫗想要取得我的信任,還真是不擇手段了!”

“是啊,連雪蟾都能‘弄’到,可真是高手了!”百裏失笑應和著答道。

雪蟾是一種天山才有的蟾蜍,極其稀少名貴,而這種活著雪蟾的血液是純黑‘色’的,而一旦死去,就好變成一種無‘色’的**,幾乎近似透明。而這種血液特別之處在於它有極高的吸水‘性’,一旦遇見水,便又會變成黑‘色’,等幹燥了,仍是無‘色’。

而‘藥’膳房,因為常年熬‘藥’,最不缺的,便是水蒸氣,所以當三兒和小年接到這封‘藥’方的時候,雪蟾的血液早就已經從‘藥’膳房中吸收了水分,變成了如墨‘色’無異的字跡。

剛剛眾人都在場,楊嫗是不可能有時間有機會將雪蟾的血液拿出來的,那便隻有一種可能,便是她一早便準備好了這寫好了字的紙張,隻等著有這麽一出了。

樂璿微微勾‘唇’:“若不是確定了她與慈寧宮有勾結,我必定以為她要害我肚子裏的孩子!”

“慈寧宮?”百裏失笑略正了神‘色’,他大概聽懂了樂璿的意思,不禁皺眉,“那可是件大事,有什麽是我和大皇子能做的事情麽?”

樂璿輕輕搖頭:“沒事兒,大皇子剛剛進入議政內閣,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慈寧宮的事情,我自有主張。倒是你,能不能替我去查查十皇子?他當真是神智失常了麽?我總覺得他剛剛那一掌推得極有分寸,既足夠讓我跌倒,卻不足以讓我受傷。”

“十皇子……”百裏失笑略眨了眨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樂璿打量著百裏失笑的神情,微微揚眉:“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百裏失笑搖頭:“十皇子剛剛從閣樓上摔下來摔壞了頭的時候,大皇子也曾懷疑過十皇子是故意隱瞞什麽,派我查過一次,但似乎是我們多心了,十皇子甚至將石頭當糖塊吃,還磕壞了半顆牙,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

“哦?”樂璿抿‘唇’,便不再多說什麽。

為了讓楊嫗覺得真實,樂璿到底是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敢略下‘床’行走,算算日子,也該是川川與月月周歲生日的時候了。

月月已經能夠說不少話了,每日最愛做的事兒便是纏著‘奶’娘不斷地說話,‘奶’娘實在聽得煩了,便將川川擺在月月眼前,月月便能喋喋不休地說一個上午,川川竟也能乖乖地坐著聽她說一上午。

所以樂璿走進育兒房的時候,便看見兩個‘肉’球對麵而坐,一個不斷地在說話,一個便不斷地在點頭。

“衣衣,漂漂!”“嗯。”

“天天,熱熱!”“嗯。”

……

“嗲嗲,想!”“嗯。”

“娘!”月月抬頭,便瞧見了樂璿站在不遠處,霎時扯上一個極燦爛的小臉,特別清脆地喊了一聲娘。

川川便也回頭,許久,才點點頭:“嗯。”

樂璿淺笑,這川川的‘性’子,跟玄淩玨還真是像到沒話說!

“王妃,”‘奶’娘將長命鎖放到了王妃手中,便安靜地退了出去,所有人都在前院忙著準備抓周,這可是個大事情,得好好籌備籌備才行。

樂璿拿了長命鎖,分別掛在兩人的脖子上,兩人現在都吃得溜圓,細細的紅繩才剛剛掛上,便已經淹沒在‘肉’呼呼的褶皺中,樂璿小心翼翼地調好了長度,以保證她們不能輕易拿下來。

月月低頭,看著那黃燦燦的長命鎖,竟如同瞧見了‘玉’米餅一般,一股勁要將那長命鎖放進嘴裏咬一口,饞的恨不得要流出口水來。

“不!”川川極清晰地開口,一把便將月月的手打了下來,長命鎖畢竟是硬的,便打在了月月的‘胸’前,月月抬眼瞧了樂璿一眼,小嘴癟兜癟兜,不一會便撲到樂璿懷裏,嚎啕痛哭起來。

川川看見月月在娘親懷裏哭得撕心裂肺,便也抿了抿小嘴巴,微微低了頭。

樂璿反而揚眉,極無奈地瞧著懷裏那個仗著她在便肆無忌憚的月月,剛剛那事情很明顯是川川做的對啊!樂璿擺正了月月,讓她沒辦法撲進懷裏,才蹲下身與站在‘床’沿上的月月平視:“月月,金鎖是不能吃的,川川哥哥沒做錯,別想娘會心疼你哦!你一歲了,娘知道你聽得懂!”

月月咧嘴,想要哭得更厲害,卻發現娘親要去抱川川,不由得跳腳,急得齜牙咧嘴,跺著腳喘著氣,拽住娘親的衣服開始撒嬌:“月月,要抱!”

樂璿徹底無奈,這小丫頭的占有‘欲’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樂璿伸手抱了月月,又吩咐‘奶’娘將川川抱起,月月便緊緊摟著她的脖子,趴在她的肩膀上衝川川做鬼臉。

正殿之上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著川川與月月到來了,雖然對外宣稱是這兩個孩子與佛王並無血緣關係,但終究如今是子憑母貴,做了這小世子小郡主,便仍有知情的不知情的許許多多的人前來道賀。

大殿的正中鋪了張偌大的氈子毯,裏麵是一個用物件擺放成的圓圈,足足擺了印章、儒、釋、道、佛等一類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鏟子、勺子、剪子、尺子、繡線、‘花’樣子等八十八樣物件。

玄淩玨見樂璿抱了孩子入殿,便輕聲開口:“開始吧!”

兩個神婆便煞有介事地早氈子毯便手舞足蹈地做法,樂璿便安安靜靜地看著,於情於理,她都是不相信這些封建‘迷’信的,抓周她倒是並不反對,但到底不過是圖個樂嗬罷了,無論是抓到怎樣的物件,都是吉祥如意的寓意罷了。但如今這聲勢浩大的做法,難免是有些虛張聲勢罷了。

“請帶小世子如內。”一個神婆微微躬身,指引這那個抱著川川的‘奶’娘將川川放在了圓圈正中。

川川便端坐在正中,先抬眼瞧了娘親一眼,便扭著頭看著自己周圍的所有物件,那黢黑的眼眸眨了眨,許久都不見動彈。

兩個神婆也不由得麵麵相覷,這樣的情形,她們也並不多見,按照道理,小孩子看見了這些極新鮮的玩物,是該好奇地上前拿起一個往嘴裏塞的,可如今瞧著這小世子,竟一點要動彈的意思都沒有。

樂璿微微淺笑,便上前一步將月月也放進了圈子:“既然是一起生的,便讓他們倆一起選吧!”

月月倒是不客氣,才剛剛著地便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眼前的方向走,一直走到將一朵‘花’踩在腳下,足踩著所有的物件走了一圈,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細地研究著自己眼前的兩個物件,許久,才拿起一個用紙糊的寶劍,放在手中不停地晃。

還不忘回頭望著川川,燦爛一笑。

所有人不由得嘩然,這‘女’孩,竟是要做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麽?

川川眨了眨眼,才依樣走到各種物件周圍,也不多想,便直接拿起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所以人不禁抬頭望向玄淩玨,他拿的,是與當年玄淩玨抓周時拿到的一樣的物件……一個並不起眼的印章。

拿到印章,則謂長大以後,必乘天恩祖德,官運亨通,隻是當時的玄淩玨是成宗領養來的太子,抓到印章必定所有人歡欣雀躍,皆傳太子以後必定是個順天承運的好皇帝,可如今的川川,卻是個極尷尬的身份,他拿起了印章,便有了太多太多的可能,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被有心人聽了去,隻怕這王府就又是一場風‘波’了。

玄淩玨卻反而極平靜,他是對這皇位充滿了向往的,若他可以成功,那這皇位早晚必定是川川的,又有何疑問呢。

“將世子郡主抱回去吧,人多,別嚇壞了孩子。”玄淩玨仍是麵‘色’平靜,仿佛這一對子‘女’抓到的都隻是那筆墨紙硯等尋常物件,麵‘色’上看不出任何‘波’瀾,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沒了開口的機會,便都訕訕地回了各自的席位,喧鬧著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在這大殿上進行的,不過是個最尋常不過的酒宴。

因為玄淩玨開始入朝為官,這朝堂上的紛爭在他身邊便不曾間斷過,如今在這周歲的宴禮上,也是一副勾心鬥角的場景,玄淩玨坐在正中的位置向下望去,那分布在左右兩側的十桌幾乎無不是一派明爭暗鬥,或是兩桌間相互較勁,或是一桌中‘唇’槍舌戰,玄淩玨不由得歎氣,這朝堂上的派係之爭太過,便必定是要天下大‘亂’的。

樂璿將孩子送回房間後便返回了正廳,還未完全邁入殿內便瞧見了玄淩玨略顯惆悵的眼神,不禁也站定了去瞧這殿內的眾人,的確,即便是她這個不太過問朝堂之事的人,也可以清晰地看見那些人的派係如何。

樂璿到底是受到了一些人的關注,一個身著一身臧紅‘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腆著肚腩端著酒杯走到了王妃身邊,似乎是要與她共進一杯,樂璿身後的天鶴見了,忙擋了擋:“柯大人,我們王妃懷了身孕,不能飲酒。”

柯大人那滿臉的橫‘肉’不由得笑的更擰巴了幾分,那纏綿的笑容幾乎能掐出油來:“那是喜事兒,喜事兒!王妃真是貴人,這兩年都是喜事兒不斷!王妃,聽說您今年投資的茶山可穩賺了一大筆啊!明年準備投資什麽,不知可否將那些茶山轉讓與下官呢?據說紅土上若茶樹種的久了便會減產,不如轉讓給下官吧!”

樂璿微微眯眼,滿朝柯姓官員也就不過是戶部右‘侍’郎柯康全一人,據說此人極貪財好‘色’,是個好逸惡勞卻貪婪無厭的角‘色’。如今看來,倒是可見一斑,戶部有這種人,何愁財政不腐敗。

樂璿從那微微眯成線的小眼睛中分明看見的便是財‘色’二字,而樂璿瞧見的,卻是一塊極大的銀子,這種朝廷的蠹蟲若是栽了,不知道她能從中獲得多少銀子,恐怕她如今的兩三倍茶山都是擋不住的!

樂璿想著,不禁清淺一笑:“柯大人嚴重了,什麽轉讓不轉讓的,大人能看上我一個‘婦’人家的田地,該是我的榮幸才是,這裏人多口雜,改日我一定登‘門’造訪,到時候我們再詳談吧!”

樂璿的笑是極無害的,如柯康全這等人瞧見了,恐怕連魂魄都要被勾了去,還有什麽不能答應的呢,便不禁連連答應著,才滿臉得意笑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樂璿向前走,四外掃視了一圈,卻仍不見十二的身影。

川川和月月的名字還是十二給起的呢,他都不準備來瞧瞧麽?

樂璿微微抿‘唇’,便緩步走到了玄淩玨身側,所有人不禁都下意識地向上望了幾眼,佛王妃大家大都還是見過的,但卻仍會讓人移不開眼眸,那是一種由內而外地散發出的風華與光芒,無論見過多少次,還是會被她的氣場徹底驚‘豔’。

玄淩玨伸手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到她身邊,看似隻是親昵的耳語,卻是在安慰著她的心思:“放心,十二晚上必定會來的。”

樂璿抬頭,那眼眸中是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愛意。有一個男人如玄淩玨這般懂得她的心,她還有何不甘心情願為他付出的呢?

宴會散場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這是佛王府自兩人成婚以來第一次如此熱鬧過了,佛王府的所有家丁丫鬟幾乎全員上陣,卻仍是忙得不可開‘交’,所有賓客退卻以後,幾個調皮搗蛋的才敢略撅撅嘴巴,‘露’出一副極不削這些人前來的神情。

“都是些衣冠禽獸,服‘侍’他們我真是覺得惡心!”小鄧子最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見眾人都走了,便免不得抱怨了起來。

“少胡說八道,小心把你抓起來!”張順是個極穩妥的,便走過來數落道。

“憑什麽抓我,我說的話都字字在理,這幫人裏有多少是為民辦事的?還不都是仗著皇上不管事兒了,便趕緊巴結上個大官,好往自己的腰包裏賽銀子?也就我是個殘缺人兒,沒這個能力梳理他們,要是我能成個王公貴族,我非好好整治整治這些狗仗人勢的家夥!”

“說的好!朝堂上就該有幾個想你這般敢說真話的人!”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從小鄧子身後傳來,小鄧子聽了聲便已經嚇破了膽,他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在十四爺麵前如此大放厥詞,誰不知道十四爺是個直脾氣,什麽話都敢在朝堂上說,若他的話真被十四爺說了出去,他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十四弟,”玄淩玨見十四皇子風塵仆仆的模樣,便知必定是聽聞了今日的宴會,便抓緊了時間多趕了路的,“可用過膳了?先去整頓一下,我這就吩咐人給你準備吃食?”

十四伸手阻止了玄淩玨:“七哥,不急,略等等吧,還有人沒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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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了個咪地,本來是想趁著周六多些點兒的,結果又加了一天班…哎,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