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為什麽

那陰雨連綿的天氣讓人滿為患的長生殿更顯得有些擁擠,大臣們都站在大殿之中,所有人臉上都有兩分訕訕,眼瞧著幾個小太監將大殿中央那個咬舌自盡的小丫鬟收拾幹淨。

皇太後的貼身丫鬟給皇帝下毒,皇太後說什麽都必定是脫不開關係的,這一次,恐怕皇太後再難有回天之力了!

那纏綿的雨幕中,一個急匆匆的身影一路狂奔,趁著所有人不注意便鑽進了慈寧宮的角門之中。

“什麽?!”聽聞了金縷死訊的皇太後也是頭腦一暈,金縷跟在她身邊足有二十年了,她眼睜睜地瞧著金縷從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姑娘長成如今這個亭亭玉立的模樣,在她被監禁的這十六年來,金縷便承擔了承歡膝下的責任,皇太後早已經將她看做是自己的親生孫女一般來對待。

或者,比她所有的孫子孫女更貼心。

皇太後的手不禁顫抖著,刑嫗看出了皇太後心裏的悲慟,便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太後娘娘節哀,金縷那丫頭絕不是為了讓太後如此悲傷才自盡的。”

“穆!婉!”皇太後咬牙切齒地開口,她就算是死,也必定不會放過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皇祖母!”十皇子急匆匆地趕了進來,滿眼的孤注一擲,“令牌,我拿到了!反正不反也活不成,不如我們便鋌而走險一次,是生是死,就這一日了!”

皇太後看著十皇子手中握緊的令牌,這是皇帝調遣禦林軍的虎符,自從皇上消失以後,便由皇後隨身攜帶著,禦林軍的軍令便是人令不認人,隻要得到了這虎符的人,便是禦林軍的統領,即便是讓他們這一刻便將長生殿包圍,他們也隻有聽命。

這是當年太祖爺定下的規矩,說是這天朝本就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向來是能者得之,隻要你足夠有能力,可以打敗所有對手,即便當真是謀朝篡位,也有權利登上那九五之位。哪個朝代的開國之君不是謀朝篡位得來的天下呢!

也正是有了這項軍規,這玄家才能夠在這天朝長盛不衰八百餘年,因為當上這個皇帝,就該有隨時被人踢下馬的準備。

皇太後牙關緊咬,這的確是一條不歸路,若是逼宮成功,她便可以重返那製高點,重新操控整個天下,可若是失敗了,她便當真萬劫不複,成為這天朝自古以來最為人不齒的女人。

天空中閃過一道慘白的閃電,照亮了皇太後略顯蒼白的麵容,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皇太後才發出了振聾發聵的聲音:“傳令下去,伐狐媚、清君側!”

皇太後的這一個決定,也徹底改變了整個皇宮、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天下的時局。

原本已經消減了一些的雨幕伴隨著這一聲巨雷又變得格外滂沱,那豆大的雨點打在所有人的臉上,卻仿佛已經沒有了知覺一般,皇太後已經通知了所有她能夠擺動的力量,突破了慈寧宮外幾個太監的封鎖,一路往太極宮南端豆大禦林軍軍營總部而去。

這個京城就要徹底變天,二皇子所帶領的三十萬大軍也早已經將城門緊緊圍住,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而玄淩玨便被這些軍隊隔絕在了京城之外。

天鷹抖了抖頭上的鬥笠,才皺眉向王爺開口:“這京城怎麽會是這副模樣?這是要造反了?”

玄淩玨微微皺眉,並未開口,他現在不想知道京城怎樣,他的心早已經被樂璿失蹤一事緊緊填滿,什麽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玄淩玨知道硬闖皇宮已經不太現實,便閃身進了城北的一片竹林,若是他沒有記錯,樂仲的教習基地便在此處,這裏,有可以通向樂府的地道。

教習基地不知為何竟空無一人,天鷹一路跟隨著王爺的腳步,仍是不禁皺緊了眉頭,看來皇宮之中一定是出事了,否則樂丞相的這些細作殺手不可能同時消失。看來,樂仲也是動了孤注一擲的念頭!

玄淩玨始終黑著臉一路走,連天鷹都有些詫異,王爺根本從來未曾走過這條暗道,怎麽會對這地形如此清晰?幾乎沒有用過他指路,便已經一路走出了地道,天鷹抬頭,便知道王爺走對了,這兒當真是樂府的耳房了。

玄淩玨根本不曾隱藏,便大喇喇地推開了樂府耳房的門,那守衛的幾個家丁不由得被如閻王一般冷著臉從耳房突然出來的玄淩玨震懾住了,直直地盯著他如一陣風一般突然出現,又匆匆離開,那氣場嚇得沒有人記得攔他,一直到他消失在雨簾中,才有一個家丁滿臉迷茫地感歎:“佛王怎……怎麽會在耳房之中?他……他是地裏頭冒出來的麽?”

天鷹甚至不知道王爺要去何處,便隻能跟著王爺在這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一路前行,整個京城都是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人人自危的京城子弟根本沒人會選擇在這種時機出來活動,這繁華的京城,如今卻分明是一座死城。

玄淩玨步履匆匆,三五步便已經趕到了佛王府,天鷹抬頭,王爺如此急切,怎麽會是為了回家呢?

玄淩玨一掌便擊開了那緊鎖的朱門,門內那臂粗的門閂被震碎成兩截,飛出了幾尺遠。

門內的家丁以為是有歹人入內,已經拔了刀匆匆從門房中奔出來,看見那滿身怒火的王爺,不由得訕訕,一時間不知是該先收了刀,還是該先跪拜請安。

玄淩玨那深邃的眼眸略一動,便奪了一把刀,仍是徑直走去。

天鷹不由得驚得瞪大了雙眼,若非極動怒,天鷹幾乎很少看見王爺用兵器,更何況如今是向著王府內部走去呢?天鷹不禁有些不安,那話兒也有些質疑:“王……王爺……”

天鷹緊緊跟隨著玄淩玨走進了後院,眼睜睜瞧著他推開了百裏失笑的房間,百裏失笑正在書案上研製什麽香料,被突如其來的人影一驚,定睛瞧瞧,便已經瞧見了玄淩玨整個人散發著滿滿的戾氣,深邃的眼眸中有一抹十分容易察覺的殺意,一柄尖刀直抵在他的胸口,低沉又有些沙啞地衝他開口道:“樂璿在哪兒?!”

百裏失笑低頭瞧了瞧那距離自己的心口不過兩指距離的刀尖,又瞧了瞧那抿唇正色的玄淩玨,不禁極不以為然地輕聲笑道:“王爺真是說笑了,王妃不是一早便入宮了,再未曾回過王府,王爺不去皇宮找王妃,怎麽跑到我這兒來了?”

玄淩玨的牙關咬得極緊,那烏黑的眼眸甚至的不曾動過,緊緊地盯著百裏失笑的笑顏:“不見棺材不落淚!百裏失笑,你當你身上那香料的氣息隻有樂璿一人聞得出?那洞穴半月來隻有我與樂璿二人,為何會出現你的香料氣息?”

“胡說,我最近根本沒熏香,怎麽可能留下……”百裏失笑的話兒隻說了一半,便訕訕地噤了聲,玄淩玨竟這麽容易便將他的話兒給詐出來了!

玄淩玨抿唇,仍是滿臉的凝重:“說,樂璿在哪兒!”

百裏失笑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王爺睿智,我去瞧過樂璿又如何?你拿什麽證明是我將她帶走了?欲加之罪,王爺可得說出個所以然來,否則,百裏失笑可當真要死不瞑目了!”

“百裏失笑!”玄淩玨伸手便將那紅色的衣襟攥緊,那烏黑的眼眸緊緊地瞪著百裏失笑的桃花眼,“你當本王在與你說笑?少跟本王嬉皮笑臉,樂璿在哪兒!說!”

百裏失笑可以清晰地瞧見玄淩玨那太陽穴處凸起的青筋,樂璿失蹤,看來是當真觸碰了玄淩玨的底線,若是將樂璿藏起的不是他百裏失笑,恐怕此刻早已經被剔得屍骨無存了。

“有什麽火兒,你衝著我來吧!”一個平靜的聲音從玄淩玨身後傳來,元荷已經圍著麵紗走入了百裏失笑的房間,如此盛怒的玨兒,她也是第一次看見,看來用樂璿做餌引他入京是對的。

“娘?”玄淩玨不禁皺眉,他縱然有再大的怒火,又怎麽能衝著自己的娘親撒火呢?玄淩玨隻能鬆了百裏失笑,抿緊了雙唇低聲問道,“娘知道?”

“是,我知道。”元荷的麵色平靜,“樂璿還未毒發前我便聯絡過她,如今做的一切,都是我與她一手策劃的。樂璿如今在我這兒,你可以放心。”

也許是知道樂璿無礙,玄淩玨那始終端緊的肩膀有一絲鬆懈,可那緊抿的唇卻抿得更緊了:“為什麽?”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道出了他滿心的委屈和埋怨,天知道他得知樂璿失蹤時有多恐懼?他有多憤怒,就有多恐懼,這世上有這種輕功,可以將樂璿帶走而不留痕跡的人他隻認識百裏失笑一個,若不是百裏失笑,他甚至不知道該從何找起!

尤其是樂璿在暈厥前說起的那一番話,讓他每每想起,都會滿心恐懼,生怕樂璿會一聲不吭地回到屬於她的世界,他擁有她的這一段日子便如一場夢一般,夢醒了,便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能出現在他眼前。

一絲恐懼、一絲憤懣、一絲委屈……絲絲縷縷的情感交織在一處,玄淩玨無從訴苦,隻能緊咬著牙關開口道:“娘,告訴兒子,為什麽?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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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突然覺得好虐我們玨玨哇…嗚嗚嗚,樂璿是壞銀,怎麽還不醒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