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針灸

午門的城門高聳,幾乎可以遍覽偌大京城的每一條街道,樂璿便站在城門上駐足了許久,眼瞧著洶湧的人潮一路從京城的中軸線向北折回,因為午門是宮廷的南門,當兵馬一路向北,樂璿的視線便被這層層疊疊的紅牆遮擋。

她隻見過那個耶律遊,對林海國的戰鬥力沒有絲毫的了解,但她知道,這個耶律在古代是個怎樣的姓氏,若是與曆史上的契丹族可以重合,那便是個不容小覷的騎兵民族!

漢族無論什麽朝代,都不是以武力取勝的民族,那中庸的思想已經決定了漢族不可能是對外擴張的民族,就好像曆史上幅員最遼闊的朝代隻有元朝和清朝,而這兩個朝代,恰好都不是漢族人的統治。

玄淩玨趁著十二未走以前曾托人送了他一部《孫子兵法》,又給了他三個錦囊,不知道能不能幫到十二!

十二自小便跟隨玄淩玨長大,凡事過於理想化,不懂得變通和回轉,這是他第一次領兵打仗,難免讓她替他擔心;

四皇子倒是久經沙場,可他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再加上現在的耳疾,隻怕是自身難保;

十四不去北疆,但他所在的駝城如今也是岌岌可危,更何況那楚喬早已經掌握的駝城的大部分……

樂璿的纖眉緊皺,這樣一支隊伍出發,真的可以嗎?

午門上,所有人都一路目送著隊伍離開,沒有皇帝的旨意,誰都不敢擅自離開,而此時,皇帝的視線,卻似乎不在行軍的道路上。

玄策冷著臉,看著樂萱滿心憂慮的眼神,今日出征的這副陣容,恰恰是當初為了她而起爭執甚至動手的三個人,玄策至今仍無法完全了解這個樂家的私生女與他的那三個兒子究竟是怎樣一種糾葛,但他們之間有著不一般的交情,仍舊是不可否認的。

玄策的手緩緩背到身後,將城門上所有人的表情一覽無餘,三個皇子領兵出征,最滿心焦慮的人不是皇子公主、不是皇後、甚至不是他這個皇帝,卻是這個已經嫁為人婦的小女子。

玄家的親情,何時變得如此寡淡了?

玄策的眼神有一刻的遊離,才冷冷開口:“朕乏了,各自散了吧,萱兒,扶朕到長生殿去。”

樂璿聽見皇帝的召喚,才從滿心的憂慮中回神,規規矩矩地伸手攙著玄策的手肘,玄策握著她的手腕,竟不知為何地緊緊捏了捏,樂璿微怔,抬眼瞧了他一眼,他的神色未變,眼中卻有一種淡淡的渾濁。

樂璿抿唇,這麽近地看皇帝,才會發現,他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溝壑,眼神也有些混沌,那嘴角略微向下撇著,帶著歲月的侵染,皇帝二字,如同王母娘娘的銀簪,輕輕一劃,便將他與天下所有人都分割開,可所有人都忘了,他畢竟也是年過花甲的老人了。

她第一次這麽篤定地相信玄淩玨所打的親情牌是對的,人越是年邁,對親情的需求便越高,而十五年的高高在上,已經讓他忘記了如何去做一個平凡的父親,也讓他的皇子公主們忘記了如何去做一個平凡的兒女。

樂璿如玄策的親生女兒一般,攙著玄策一路走下了午門,沒人知道,玄策身後的一眾兒女後妃,心中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午門到長生殿有很長一段漢白玉長路,玄策並未乘坐龍輦,而是在樂璿的攙扶下緩緩走著,秋風裹挾著零星枯葉落在前路上,便有幾個小太監急匆匆彎腰撿起,恐汙了萬歲的龍袍。

玄策輕聲歎息:“朕將你許給老七,你可曾恨過朕?”

樂璿低著眉眼:“兒媳不敢,以兒媳的身份,可以一躍做到王妃的位置,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可今日朕看你的眼神,可不是安生做王妃的樣子!”玄策聲音微冷,如耳邊刮過的寒風。

樂璿知道皇帝在問什麽,馬上跪地,一臉的惶恐:“萬歲爺明鑒,樂萱是玄家的媳婦,如今玄家北疆戰亂,兒媳隻是擔憂戰事,才會一臉憂心忡忡,絕無兒女私情。”

“起來。”玄策聲音平靜,“朕隻是在想,將你安排在老七身邊,本是想瞧瞧老七這些年究竟在謀劃些什麽,誰知竟發覺老七對朕仍存著感念之心,如今朕與老七父子之情略微緩和,你若期望朕還你自由,朕也該準許。”

樂璿才緩緩起身的動作不禁微滯,皇帝如此說,是真的動了惻隱之心,還是在考察她對玄淩玨的感情?若她真的點頭應了,她這個佛王妃是不是就做到頭了?若她不同意,又該找一個怎樣的理由呢?

樂璿忽然發現,她已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要如何說,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又不被皇帝懷疑呢?

略遲疑了片刻,樂璿那才直起一半的膝蓋便又緩緩落下,恢複了剛剛跪下的姿勢,才開口,便是一陣聲淚俱下:“樂萱自知身份卑微,又是不潔之人,絕不敢玷汙佛王名聲,如今既然萬歲爺不用民女盯著王爺了,還請萬歲爺下旨,許民女與王爺和離……”說到和離,樂璿便已經哽咽得無法自已。

樂萱這副委屈的小女人模樣似乎讓玄策都有些措手不及,他似乎也習慣了她凡事擔當自立的模樣,一時忽略了她畢竟也隻是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兒,不禁也有一分訕訕:“朕沒有貶低你的意思……罷了,有個虛位也是好的,和離的事兒就此作罷吧!”

樂璿用袖子掩著臉麵,將眼角了淚痕擦去,沒人發現她眼底流露的精明。

樂璿最近發現,對玄家人來講,一個女人的眼淚比一切手段都好用,這就是女人的一種利器,可以讓這些大男子主義的家夥束手無策!

樂璿一路輕微哽咽著,一路攙扶著皇帝進了長生殿,長生殿旁,八皇子與元修、樂仲已經等候多時了,皇帝派這三人共同辦理雲雨坊一案,如今已經三天,不知道會有些怎樣的進展。

八皇子一眼便瞧見了樂萱略微紅腫的眼睛,顯然是剛剛哭過的。

父皇訓斥過她了?可二人如父女一般親近的模樣,分明不像有任何隔閡的模樣。

八皇子上下打量了她片刻,這個女子越來越讓他摸不透,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可絕不是如天下所有的女人一般,找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相夫教子這麽簡單!

玄策見了八皇子,忽然記得前日去淑貴妃宮中見到的那展屏風,便輕聲開口:“萱兒,淑貴妃的生辰將近,你替朕定製一展屏風,送與淑貴妃做禮物吧,花樣……便用牡丹吧!”

“謝父皇恩澤!”八皇子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隻是沒人看見他眼角的苦澀,牡丹是國花,用在一個貴妃身上難免引人口舌,更何況淑貴妃最愛的,一直都是蓮花,隻因為靜元皇後的名字中有一個“荷”字,這十五年,整個皇宮便一株蓮花都不曾見過。

“朕見你做的小屏風也極精致有趣,便開了作坊多做些,新年將至,正好也可分賜給各宮。萱兒心思精巧,若有什麽其他花樣,便也多做些,到了年節,朕總是要賞些東西給眾人的!”

八皇子複又抬頭,父皇說的多做些,必定是以百為基數計數的,這樣想來,他算不算是給七嫂送了一個大單?

樂璿眉眼始終低順著眉眼,八皇子的打量仍舊被她的餘光收進眼底,甄家向來以家族商號為基,她想要突破這個壟斷,顯然還要費些力氣,玻璃在天朝終究是奢侈品,若是可以獲得茶葉、瓷器以及銀號的主導權,才是正經。

如今已經是十月了,該是時候準備資金,為明年炒茶做準備了!

樂璿從午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深秋的黑夜總是來得格外早,走出午門時明明仍是夕陽遲暮,馬車一路疾馳,進入王府時卻早已黑透。

樂璿從馬車上下來,便看見整個王府一片燈火通明,所有的家丁都裏外忙碌著,似乎要將整個王府搬空一般。

樂璿皺眉,這是在做什麽?

“王妃,您回來了。”慧律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開口,“萬歲爺今早才下的旨意,讓王爺先回蕭山準備祭祖的相關事宜,今年若不出意外,應該是萬歲爺親自去蕭山祭奠。”

樂璿的眉頭卻絲毫不見舒展,她一早便進了宮,皇上趁著她不在王府的時間讓玄淩玨準備回蕭山,而他卻在皇宮說了那些要還她自由之類的話。皇帝,是不希望她出現在蕭山麽?

樂璿雙唇緊抿,將皇帝種種表現講給玄淩玨聽:“你說,父皇會不會還在懷疑你,或者,懷疑我們?”

玄淩玨的眼睛中流露著淡淡的憂鬱,許久才重重歎息:“若我是父皇,恐怕也不會瞬間轉變對我的看法,畢竟,我們的隔閡隔了整整十五年。沒關係,到蕭山,我會讓他進一步改變對我的看法,如今最重要的,反而是這王府,慧律說他幾日來總見兩三個家丁每日鬼鬼祟祟企圖接近我們的臥房,見了慧律慧通守在門外便訕訕離開,形跡可疑,想來必定心懷不軌。”

樂璿眨了眨眼:“我們可不可以這麽理解,父皇在王府中設的眼線並不止我一人,可其他眼線卻絲毫征兆都得不到,所有的信息都由我一人傳達,所以父皇難免會猜測我們之間已經勾結。”

玄淩玨抬眼:“你想……演場戲?”

樂璿勾唇:“反正是猜測,若是無事咱們也沒差,若是成真了豈不更好?”

玄淩玨輕輕將她環住,下巴抵在她的腦後,聲音已經帶了滿滿的困意:“好,便聽你的。”

樂璿微微皺眉,一骨碌轉回身,眼中是滿滿的精明:“你天天忙什麽呢?怎麽天天待在府上會比我還累?別跟我說你是指揮他們收拾行裝累的!你最近幾天都是這樣,每天一沾枕頭就會睡著,說,你是不是背著我去私會什麽小姑娘了?”

玄淩玨滿臉的無奈:“除了你,誰會看上我一個光頭和尚?”

樂璿撅嘴:“話兒這麽說倒是沒錯!可是……”

玄淩玨在她的嘴角輕輕淺啄:“真的不早了,睡吧,好麽?”

樂璿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抬眼又瞧了瞧已經閉上眼睛的玄淩玨,才帶著不甘心地合了眼睛,許久,才傳來氣息平穩的細微鼾聲。

一直閉了眼睛的玄淩玨卻反而睜開眼,看著樂璿熟睡的容顏,露出一副寵溺的表情:“小機靈鬼,凡事都瞞不過你!”

玄淩玨一抬手,便點了樂璿的睡穴,起身將夜行衣穿好,回頭又將她的被子掖好,才推門離開了臥房。

夜行衣逐漸融進夜空,一抹火紅才從房簷躍下,推了門解開樂璿的睡穴,樂璿睜開眼睛,便是滿眼的疑惑,玄淩玨到底在做什麽,還必須要瞞著她?

“哎呦,果然是不能成親哇,你們倆以前好的跟一個人兒似的,這才成婚一個月,就也有同床異夢的一天兒了呢!”百裏失笑一掐腰,便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少胡說!”樂璿揮手便要打在他的肩膀,忽而想起在雲雨坊那天他替她挨得幾掌,不由得訕訕收了手,一個轉念,便一骨碌爬起身,揮手拍在了他的後腦勺,“再胡說信不信我閹了你,讓你跟著我身後服侍我一輩子!”

“你敢!”百裏失笑瞪大了眼睛,佯裝出一副硬氣的模樣,身體卻仍是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雙手也瑟縮地護住了自己的關鍵部位,“最毒婦人心,說的肯定就是你!”

“是我又怎樣!走了,你是不是知道他去了哪兒了?”樂璿伸手便抓住了百裏失笑的手腕,她似乎已經與他熟識到忘記了他還對她動了心,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如對待百裏失歌,但她似乎已經忘了一條,他們兄弟之間最大的區別便是,百裏失歌喜歡的是百裏失笑,而百裏失笑喜歡的,卻是她。

百裏失笑低頭凝視著他紅衣外的纖纖素手,不禁錯愕了片刻,才無奈地牽出一抹笑意,一隻手攬住樂璿的腰帶,一用勁,便將樂璿拽起。

在半空中飛馳的樂璿再一次感歎輕功好的優勢,等她稍微得空了,必定要跟百裏失笑好好學學這輕功的,至少,不是也不會再從二樓直挺挺地摔下去了麽!

百裏失笑三兩步便落進了一間小院。

樂璿四外打量,這地方,怎麽會是赫連南的醫館?他跟赫連兄妹能有什麽秘密是不能告訴她的?樂璿皺眉,壓低了聲音開口:“你確定玨來這兒了?”

百裏失笑冷冷地揚眉,笑容中帶著不屑的妖嬈:“你這是不相信我?”

樂璿撇嘴:“信,我哪兒敢不信你!”

“此處穴位為巨闕穴,位置在上腹部,前正中線上,當臍中上6寸……”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西廂房仍亮著燈的房間傳來,樂璿便悄悄湊過去,用手指將窗戶紙戳破,便看見玄淩玨正在與一個白髯白眉白須的老頭對著一個銅人像學著穴位。

樂璿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玄淩玨折騰了這麽一溜十三招,就隻為了來赫連這兒跟一個白胡子老頭學點穴?

樂璿抬眼,便見那老頭抬手端了一根銀針插進銅人像,樂璿抿唇,不是點穴,而是針灸麽?玄淩玨應該是不會有什麽懸壺濟世的誌向,學針灸是為何?

“什麽人?”老頭厲聲嗬斥,手中的那銀針已經忽而轉向,向樂璿的方向飛來,百裏失笑皺眉,一把推開樂璿,才要收手便被那銀針一下戳進了手掌,也不知是被戳到了什麽穴位,如百裏失笑這般老江湖也不由得驚聲高呼:“疼!疼疼!”

那老頭便一推門,抬眼看見了門口的樂璿與百裏失笑,一副得意地淺笑:“鳳鳴軒軒主也會攜女子來做著雞鳴狗盜之事?”

“什……什麽雞鳴狗盜,你個怪老頭,快……快給我拔了!”百裏失笑疼的齜牙咧嘴,他認得這一臉白胡子的老頭就是三怪之一的縱橫子,一般人知道人身上有一百六十餘個穴位,到了縱橫子這兒,便可以變幻出三千零三十六個穴位,每一個穴位都極精細,一不留神便會有其他症狀。

百裏失笑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他自己將這針撥錯了位置,便將自己的手給廢了。

縱橫子冷冷一哼,隨手便一抽,便聽百裏失笑如殺豬一般的嚎叫:“啊!疼疼疼,疼死我了,你個死老頭,你故意的!”

縱橫子一臉不屑:“是你讓我拔的,我不自由發揮一下,不是浪費了!這小娘子很俊俏,誰家媳婦?家庭和睦不?床笫之事穩定不?有欲求不滿不?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不?”

縱橫子每走一步,便要向前探一些,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湊到了樂璿的眼前,幾乎是一種垂涎欲滴的眼神在樂璿身上來回轉悠,樂璿甚至覺得他是不是有透視眼,可以將她看成個一絲不掛的模樣!

樂璿牽了牽嘴角:“我是你身後那位的媳婦!”

縱橫子的動作一滯,一雙豆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樂璿三圈,才無奈撇嘴:“真是白瞎好孩子了!哎……可惜了,可惜了!”

玄淩玨上前,眼中有隱約的慌亂,伸手將樂璿護在身前,將身上的鬥篷披在樂璿身上:“你……到底找來了。”

“你在這兒學什麽,還不能告訴我?”樂璿抬眼,眼神清澈,並不是詢問,也不是怪罪,就隻是單純的好奇,還有兩分關心。

玄淩玨微微抿唇,還未開口,便被縱橫子打斷:“去去去,你們小夫妻要顯擺恩愛回去顯擺去,我一個沒人要的老頭,受不了這個!佛王要跟老夫學針灸,老夫才教了不過三天就被趴門縫了,可不敢再教了!”

“別呀,大師!”樂璿一副嬌滴滴的模樣,“大師技藝精湛,天下聞名的,玨跟別人學人家都不放心,還是您最靠譜兒,您就行行好,別計較我跟百裏的打擾,好好教玨唄,人家真的不是故意打擾您的,您就網開一麵麽,求求您了,大師……”樂璿雖是女強人,卻不等於不懂得如何撒嬌,麵對著隻吃這套的男人,她的嫵媚來得比誰都完整,要知道,當年樂璿就是靠著這媚眼如絲的模樣,才以市價百分之六十的價格買到了北京五環那個辦公樓的地皮。

縱橫子也是個老花蝴蝶,聽見女人的軟語就麻爪,聽見如樂璿這麽浪的聲音便早已沒了立場,臉上滿滿都是笑意:“好好好,美人說教,老夫肯定好好教!”

“咳咳!”玄淩玨訕訕清咳了兩聲,才伸手將樂璿拽回身後,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何要學這針灸之術,便央求著縱橫子繼續教他?所以,哪怕他真的隱瞞了她什麽,她都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他麽?

站在一旁看戲的百裏失笑也不由得看呆了,這是他認識的樂璿麽?這小身子骨一擰搭,比他都浪是鬧哪樣?

一直鬧到醜寅交時,樂璿才跟玄淩玨一同回到王府,那黎明前的黑暗格外純粹,黑到臥房中的玄淩玨分明就在樂璿麵前,卻仍有些瞧不清樂璿的神情。

“在氣我隱瞞你麽?”玄淩玨輕輕環住樂璿的腰,低聲問道。

“你說呢!”樂璿毫不客氣的粉拳狠狠地朝著玄淩玨的胸膛砸去,玄淩玨悶哼了一聲,便任由著樂璿捶打。

樂璿的粉拳不過捶了兩三下,便住了手,帶著幾分命令的語氣開口:“把衣服脫了!”

玄淩玨聽得出她語氣中的冷峻,仍試著緩和她的心情:“這麽晚了還有欲望?我真的累了,明天再服侍你做那種事吧!”

玄淩玨努力用床笫之歡遮掩,卻被樂璿冷冷打斷:“少嬉皮笑臉,把衣服脫了!”樂璿的語氣生冷強硬,帶著專屬於她的權威感。

玄淩玨抿唇,知道她想要看什麽,才伸手將扣瓣一顆顆解開,露出了堅實的胸膛。

月光晦暗,樂璿隻能看清玄淩玨的剪影,無法,樂璿隻能伸手去觸碰他的胸前,指尖輕輕滑過他的前胸,每隔兩三指,便有一處細小的傷口,那是被針反複戳爛的傷口,帶著血液特有的黏膩感,整整一個胸膛,少說也有百餘個這樣的小傷口,那傷口仿佛一根根細密的針,直直戳進樂璿心裏。

“為什麽要學針灸?”樂璿的聲音帶了兩分哽咽,雖然還在問話,但她分明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隻怕,赫連到底是將她中蠱的事情告訴了玄淩玨了,這是他會隱瞞她唯一的可能!

玄淩玨清淺一笑,語氣帶著刻意的輕鬆:“技多不壓身……”

“說實話!”樂璿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玄淩玨的輕笑,幾乎是咬著牙開口的,“你以為我不知道縱橫子此番來京的目的?”

玄淩玨輕輕捧起樂璿的臉,語氣仍舊輕緩:“你不想我知道,我才背著你學的。”樂璿隱瞞了她中蠱的事兒,是為了不讓他擔心,那他能做到,便是裝作毫不知情,圓了她隱瞞的目的。

可他終究不能坐視不理,縱橫子給出的暫時壓製蠱毒的方法便是針灸,隻是這針灸需要一絲不掛,玄淩玨終究信不過別人,便決定自己操作,而縱橫子的針灸術很精細,隻要偏差半分,便會讓人痛不欲生,玄淩玨在別人身上試驗終是不放心,還是自己體驗,才知道怎麽樣才會毫不疼痛。

玄淩玨知道時間不等人,便格外努力,所以不過三天,他便已經將自己紮成了一個篩子。

樂璿自然已經猜到了前因後果,不禁狠狠咬住嘴唇,滿心的話溢到嘴角,卻隻吐出兩個字:“傻子!”

玄淩玨清淺一笑:“彼此彼此!”

樂璿踮起腳尖,便咬住了玄淩玨的唇,她上輩子一定是欠了玄淩玨一生的情債,才會穿越到這兒來,被他吃得死死的,就這麽一句話,便可以勾起她對他的全部愛意,甚至可以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

樂璿沒有放開玄淩玨的唇,手卻沒有閑著,牽起他的手放在她胸前,將她的紗衣一層層剝落,綻放出如蛋清兒一般剔透美麗的自己。

雖然天色漸亮,樂璿仍舊是推倒了玄淩玨,在日出之間,將整個房間攪得纏綿悱惻。

太陽帶著暖暖的明亮噴薄而出,照亮了臥房的床榻,樂璿睜開眼睛,便看見玄淩玨支著頭端詳著她,眼中滿是濃烈的愛意,不禁一時錯愕:“幹嘛,吃錯藥了?”

玄淩玨淺笑:“你就是我的毒藥,還需要吃別的?”

樂璿的心思卻絲毫沒停留在玄淩玨的笑顏上,她的視線已經順著玄淩玨的胸肌一路往下看去,那堅實的胸膛上一個個傷口如同如起了皰疹一般,有些血肉模糊。

樂璿抿唇,不禁又開始心疼起來:“過幾日再學吧,這傷口……”

傷口?樂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驀地抬眼,便是滿眼的燦亮光芒:“你起過天花麽?”

玄淩玨顯然沒有聽懂樂璿跳躍的思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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