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蘭心殿安頓下來。
太醫處理了舞希月的傷口,道她血氣不足,須得好好休養才是。
包紮好傷口,宮女又端來了金絲銀耳湯。喝了湯,渾身舒暢,她竟眯了過去。
夢裏卻著實是不安生,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醒來,睜眼卻見麵前一雙眼正緊盯著自己。
“敢在朕的臥榻旁酣睡的,你是第一人。”灼湛風唇邊噙著一絲玩味的笑。
這皇宮內,哪個見到他不是戰戰兢兢,連眼皮都不敢抬的?偏這女子有趣,竟敢當著他的麵睡得那般香甜。
不過,比起現在她醒著的樣子,果然還是睡著的她,更加惹人憐愛。
舞希月心一驚,趕緊低頭屈膝要跪下。
卻聽見耳邊傳來:“你身子還虛著,不必跪了。”
她趕緊站直了,道:“陛下若是無事,妾請求離開。”
低著頭,卻半日都沒有聽到回答。
她心中納罕,忍不住抬頭,正對上灼湛風的眸光。
那如一汪深潭的眸光裏,有著讓舞希月懼怕的上位者的威懾,可又仿佛有吸力般,讓她想要再看得更深入一些,更清楚一些。
屋內落針可聞。
窗外,東邊的天際已悄悄泛出魚肚白。
“我的兒,你受苦啦。我的兒啊——”
隨著一陣蒼老的哀嚎聲傳來,一群宮女太監簇擁著太後進來。
太後已是滿臉的淚,見到灼湛風,立刻抱住大哭起來。
老人家一直被國師誆騙,在白馬寺為皇上祈福,不得回宮。
聽說這一切都是國師的計謀後,不顧天未亮,就啟程趕了回來。
母子相見,自是免不了相擁而泣,互訴思念之情。
舞希月躲在角落裏,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眾人扶著太後,朝她走了過來。
“你就是那個救了皇兒的秀女?”太後打量著舞希月,麵上帶著慈愛的笑容。
“真是個好姑娘。皇家不會虧待你的。”太後拉著舞希月坐下,“聽說你是剛進宮的秀女?有你這樣好的姑娘陪在皇帝身邊,哀家很放心。”
說著,她轉頭問皇上:“皇兒啊,咱可得好好賞。你說,該給她個什麽位份呢?”
灼湛風淡淡回道:“母後安排便是。”
話是對太後說的,他目光卻一直落在舞希月的身上。
“答應?貴人?”太後忖度著,最後,幹脆問舞希月,“好孩子,你想要個什麽位份?”
舞希月心裏隻打鼓。
太後老人家雖然和藹可親,但絲毫也無法緩解她的緊張。
短短一日,她已經親眼看到了兩個人死在眼前,自己也差點小命不保。
這後宮當真是可怕。
但明著拒絕太後,似乎也不妥。
舞希月掐了把手心,讓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
片刻後,她斟酌著開口:“不管什麽位份,隻要是太後和陛下所賜,都是妾的福氣。隻是,……”
她掩麵咳嗽了幾聲,接著道,“妾方才失血過多,眼下隻覺渾身沒有氣力,也不知還有沒有那個運氣消受太後和陛下的恩賜……”
說著,做拭淚狀,硬生生將雙眼揉得通紅。
“哎喲喲,”太後頓時憐惜起來,“是哀家糊塗了,眼下要緊的是把你的身子養好。旁的事,都等你身子好了再說。”
“多謝太後……”舞希月忙不迭道謝。
雖是緩兵之計,但能逃避一時便是一時吧。
舞希月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就連嘴角,也禁不住微微上翹。
“嗬嗬——”
一旁的灼湛風發出一聲冷笑。
方才他一直盯著舞希月,她的小心思簡直一覽無餘。
若非太後老人家在場,他定要問問她:竟敢拒絕做朕的女人,是不想活了嗎?
“母後,”灼湛風閑閑開口道,“不如就讓她在這蘭心殿養傷,也方便朕好好照看她。”
什麽?
原本因為躲過一劫而感到渾身輕鬆的舞希月,忽然後背升起一陣涼意。
再看麵前的皇上,他眼神寒涼,分明是不懷好意。
“甚好。那就這麽決定了。”太後竟然爽快地同意了。
舞希月牙都咬碎了。
很快,綾羅綢緞、金銀玉器、美味珍饈,如流水般送到了蘭心殿。太後更是派了八個宮女貼身伺候著。
如此休養了幾日,舞希月麵色都紅潤了起來。
這些日子,太後時常來看看,詢問舞希月可缺什麽,倒是灼湛風,再未出現過。
看不到那活閻羅一般的人,舞希月心情也放鬆了不少,甚至有些樂不思蜀。
隻是,此間歲月雖好,舞希月夜沒有忘了,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
一日,她總算是尋到機會,支開了照顧她的那八個宮女,悄悄出了蘭心殿。
一路打聽,她總算是找到了尚膳宮的小太監小六子。
“我的姑奶奶欸,你怎麽這時候找過來了?讓人知道我幫著你往宮外送信的事,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小六子看到舞希月,趕緊把她拉到無人處。
“那天約好的你怎麽沒來,我等你到半夜,還以為你把我出賣了呢。”
“哪能呢?”舞希月趕緊解釋,“那天不是挺亂麽,我遇到點事,就給耽誤了。”
她趕緊把寫好的給娘親的信,交給小六子,又給了他一包銀子。
“小哥哥,麻煩你了。”
看到這麽多的銀子,小六子的臉色頓時好多了。
“姐姐就放心吧。包送到的。”
回去的路上,舞希月的臉上有了笑意。娘親收到她的信,定能安下心來了。
隻是,出了尚膳宮,走了沒一陣,轉了個彎,迎麵正撞上明黃黃的儀仗。
舞希月躲避不急,趕緊低頭站在路邊,心裏默念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儀仗偏就停在了她麵前。
明黃的衣裙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陛、陛下金安……”
舞希月鼻尖沁出了汗。
灼湛風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舞希月,幾日不見,她看起來氣色不錯。
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見她眼神躲閃,更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玩味地問道:“看來你的身子已經大好了。朕可還等著你伺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