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牆裏的手

我收攏些灌木點了個火堆,然後把我們抓的魚在火堆上烤個半熟扔進了坑裏,那黃皮子幾乎不著咀嚼就把魚給吞了下去,一連吃了三條。鐵勇用鋤頭的水窟窿旁邊刨了半天,這才好不容易弄出個斜坡,然後又和我一起填了些樹枝下去。

我們把這一切做完,原本以為黃皮子會一哧溜就衝出來,誰知道那家夥反而畏畏縮縮躲在了最裏麵,像是害怕。我拿了些魚扔在火堆上,然後拉著鐵勇和我一起退開些——我們剛剛退開,那黃皮子閃電般從水窪子中竄了出來,飛快的衝到了灌木叢那邊。

不過,它衝過去之後並沒有很快的逃走,反而停了下來,站在雪堆上晃動尾巴似乎在打量我們。鐵勇朝它揮揮手,然後朝火堆旁的魚一指:“嘿,這些魚是給你的,都烤熟了。”說完擠擠眼,嘿嘿自顧自樂了起來。

現在時間還早,我倆隨便把帶來的東西烤熱吃些,接著又開始釣魚,很快又釣上來不少,我和鐵勇反正帶不走,就幹脆把大堆的魚都留給了黃皮子。在這過程中黃皮子一直沒有走,反而饒有興趣的朝我們挪近了些,最後幹脆懶洋洋的躺在了火堆旁邊,享受起這難得的美餐來。

我和鐵勇本來就是出來找樂子的,所以竭力盡興,把那黃皮子簡直當成了和我們一起出來的獵犬,它也變得越來越不怕我們,到了後來的時候就跑到了距離我倆三四米的地方蹲著,看著我倆甩鉤、起釣,反反複複。

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我們周圍又多了幾隻黃皮子,但是它們一直站在遠處不敢靠近,最初被我們所救的黃皮子就像個好客的主人,把魚叼給了它們,到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這些家夥都已經圍到了火堆旁邊,開始大吃大嚼起來。

大冬天的,能有口熱乎的吃,誰願意吃那冷冰冰**的凍魚啊?

和黃皮子打個招呼我倆開始返回,一大捆的凍魚背著,加上在外麵熬了這麽半天,我和鐵勇都有些累了,不知不覺之中路就走岔了,等我倆反應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風也刺骨的發寒,吹在我倆身上就跟刀子似的。

沒在東北待過的人不知道,東北荒野隻要入了深冬,那晚上冷得就跟陰曹地府一樣,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體力,就算是空手怕也會半道歇菜別,更說我倆還帶了這麽多東西,眼下最好的就是找個地方窩著,等熬到白天再說。

我和鐵勇爬上個土包,喘著粗氣四處打量,很快看見黑暗中有團影子的顏色很深,這種情況下隻有兩種可能,樹林或者小山坡,無論哪種都是我倆熬夜的好去處,所以我立刻把這地方選來過夜,和鐵勇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那地方摸去。

本來我倆隻想找個背風的地方窩著,但沒想到一看還不錯,那居然是個荒廢的小廟,傍著個高大的土堆修建,匾額上模模糊糊的寫著‘五光廟’的字樣,看上去很有些年頭。

廟裏的神龕早已經破了,看不出來以前供奉的是個什麽神像,地上也滿是雪和積灰,我倆在神龕後麵選了個幹淨點的地方,撿些枯枝幹草碎木頭,很快生了個火堆起來。

火堆一起,我和鐵勇立刻感到心裏有底了,跟著就用搪瓷盅裝了些雪水在火堆上燒開,拿出幹肉和窩窩熱著準備吃飯。鐵勇本想拿條魚在火上烤熟了吃,結果一試才發現沒有油鹽味道確實不咋樣,隻能作罷。

正在收拾那東西,我突然發現後麵這堵牆似乎有點不一般,上麵也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留下了大團的汙漬,開始沒注意,現在火光一照我居然覺得有點像人。

汙漬下麵連在一起,中間分開,每一團汙漬頂上都是個圓形,旁邊則是兩道朝天上舉起,看著就像手臂。我和鐵勇開玩笑:“勇子,你看這像不像是幾個人坐這被燒死了,死的時候雙手朝天舉起,禱告你丫的來當替身?”

鐵勇呸呸呸朝我吐唾沫:“去你大爺的!這要是燒死的,那廟早就沒了,還合著留這裏等你來填?”他把半糊的魚從廟裏扔出去:“再說了,就算是找替身也得安排你來當,你丫多壞啊…”

&也輪不到我,我帶著龍骨項鏈呢,你就別想這美事了。”我擠兌丫的:“老實束手就擒吧,說不定那燒死鬼也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一套呢?你這一投降也給你丫個寬大處理。”我說話中一摸脖子:“咿,我的項鏈呢?”

&晚上你掛屋裏,早上看見忘了戴,”鐵勇嘿嘿直樂:“我故意沒告訴你的,萬一有事兒的時候你能替我擋著,讓哥們先撤。”

&主意不錯!”我不得不稱讚這孫子:“你丫終於會動腦子了…”

我和鐵勇逗著悶子,一麵把烤熱的窩窩和幹肉朝嘴裏塞,,忽然聽見外麵傳來‘噗通’聲響,我倆觸電順手把那鐵鍬鋤頭一摸就竄了出去——‘禦敵於國門之外’這道理我們聽過,現在用著覺得再合適不過了。

本以為外麵是什麽狼狗獾豬之類的東西,出去一看結果是個人,那孫子四五十歲年紀,穿著件光板羊皮襖,胸口位置綁了塊尿桶蓋子,腳打綁腿,背上是個長長的火銃,看著就像是從深山老林中摸出來的獵人。這丫倒在雪堆中**,臉青得有些發紫,看上去被凍得不輕。

看到這種情況,我倆還有什麽話好說,連忙就把這家夥拖進了廟裏,然後抓著雪在他身上腿上摩擦。我倆可勁兒弄了半天,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丫始終沒有暖和起來,但是幸好丫的眼睛漸漸睜開了。

看了醒了,我們這才把火堆燃得旺些,然後給他弄了些熱水和窩窩,這丫把東西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之後,終於才真正恢複了精神。

這叫陳大磕的家夥自稱是個獵人,住在三裏屯,今天出外捕兔子的時候沒留神驚醒了隻黑熊,當時就一路狂奔衝進了荒甸子裏,後來即使擺脫了黑熊但卻找不到路能出去了。陳大磕半在寒風中繞了半夜,最後好不容易看見了我們點燃的火光,這才找到了廟旁邊來。

既然是獵人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我倆自然留下陳大磕在廟裏一起烤火,還把熱水讓給他…等他看起來差不多沒事之後,我們這才和丫打個招呼,各自開始找地方睡覺。

沒二話,我立刻就靠在牆上進入了夢鄉。

開始的時候睡得很熟,但是夢中總覺得背後有點癢癢,我也沒當回事,隻是伸手在背後去撓了撓,突然有隻手伸來把我給抓住了。

開始我還以為是鐵勇這孫子和我開玩笑,一麵罵一麵隨意的打了丫幾下,但沒想到那手接著開始把我朝著牆裏拖,猛然間我才想起自己是靠著牆壁睡覺,身後根本呆不住人,頓時嚇得跳了起來。

我這一跳氣力很大,但是那手也跟著變長伸了出來,這時候我才看見抓住我的手長的嚇人,比起普通人的至少長上一倍,從那牆壁中冒出來,抓住我的手使勁朝著牆裏猛拉。

我這一叫,鐵勇和陳大磕都醒了,兩人連忙搶過來給我幫忙,鐵勇拉著那怪手和我一起使勁朝外猛拉猛拽,陳大磕卻反手就把自己肩上的火銃取了下來。

陳大磕取下槍,半蹲在那牆麵前瞄準,跟著喊了聲‘轉頭’,我和鐵勇一起把頭朝後麵扭過去,然後就聽見了‘轟’一聲巨響,無數碎土泥沙濺了我們滿身,接著我隻覺得手上一鬆,和鐵勇一起滾出了出去,直到在佛窟的背上一撞才停了下來。

這時候我們才注意到那牆上已經被轟出了個破洞,但那怪手卻找不見了,而陳大磕正朝著那火銃裏麵灌鐵砂火藥,做著下一槍的準備——這過程中他和牆壁保持著距離,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從他的眼神中我分明看出來這孫子知道點什麽!

&麽回事?”我氣喘籲籲的問陳大磕:“你知道,對不對?”話一出口,鐵勇立刻翻手把鐵鍬給拽在了手裏,惡狠狠的威脅:“說啊,別給我說你不知道!”

陳大磕這時候再沒有了初見我們時候的憨厚樣子,繼而變作了一副老謀深算的麵孔。他先是把自己的火銃重新裝填好,然後示意我們一起繞到了佛龕前麵,和牆壁保持足夠的距離之後,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開口:“這事兒我是從爺爺那裏聽來的,要說的話,可就長了…”

要說這廟裏的故事,首先就要說說清末的義和團。

當年,義和團曾經有段時間在華夏大地上蔓延,打著‘扶清滅洋’的口號和洋人作戰,但是後來因為清政府的妥協,這支從人民中誕生的力量最終被絞殺殆盡,而這廟便是當年位於荒甸子的秘密地點,也是‘紅燈照’大師姐林黑兒最後消失的地點。

林黑兒是楊柳青南運河下遊十裏一船戶之女,也是義和團青年婦女組織‘紅燈照’首領。1900年春,林黑兒之父被洋人無故逮捕入獄,本年5月,在靜海獨流義和團首領張德成的支持下,林黑兒在天津城沿侯家後運河邊設立紅燈照壇口,自稱“黃蓮聖母”,並傳學得了很多法術。

六七月間,八國聯軍進逼天津,她率眾與張德成等聯合作戰,在老龍頭車站及紫竹林等地攻擊侵略者。後因清政府對帝國主義妥協投降,義和團遭受兩股勢力的夾擊,傷亡慘重,張德成負傷,整個天津落入了外國勢力和清廷的手中。

天津淪陷之後,林黑兒帶著少數紅燈照的骨幹一路逃走,最後返回了古廟,準備稍事休息之後輾轉從蒙古再回中原,不料沒等她們喘過氣,那追兵卻已經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