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紅燈照

清兵圍剿林黑兒的隊伍之中,有從洋人那裏借來的洋槍隊,這一攻下來她們根本抵擋不住,最後隻能退進了廟裏抵抗,靠著手中幾柄長龍和洋槍隊對轟,等到紅粉快要用完的時候,林黑兒就讓那些骨幹女拳民和自己一起靠牆坐在,又選了幾個男拳民盤腿坐在前麵,吩咐其他人拿著弓箭在前麵繼續抵擋,陳大磕的爺爺也在其中。

林黑兒嘴裏唱著古古怪怪的咒語,陳大磕他爺爺聽著並不是《閉火分砂咒》或者《往生誦》之類的歌謠,反而有點像是和尚做法事的念咒,好奇之下就壯起膽子偷偷看了一眼。

隻一眼,陳大磕他爺爺頓時被嚇著了!

林黑兒嘴裏繼續念叨著聽不懂的咒語,身子卻慢慢站了起來,筆直靠在牆邊,手裏卻拿著一把細長的黑竹簽,一根根往身前紅燈照男拳民的頭頂心紮下去。

竹簽極長極細,可是頂門被紮了,那些人卻渾然不覺,臉上甚至還露出個笑臉。陳大磕他爺爺幾乎嚇死,一時間該幹什麽都不知道了——此刻正好洋槍隊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他趁機伏在了地上裝死,最後眼裏看到的是林黑兒突然閃身向廟牆衝去,厚厚的廟牆如同煙霧一般把林黑兒吞沒了。

剩下的紅燈照女拳民紛紛起身,一個接一個的衝進了牆中,和林黑兒的動作如出一轍。

這時,那些清兵已經衝進了五光廟裏,那幾個被林黑兒紮過頭頂心的紅燈照男拳民忽然站起了,不顧一切朝著清兵衝了過去。那幫子家夥悍不畏死,甚至就連要害砍中都沒事,稀裏嘩啦一通衝殺,雖然每個人身上都挨了無數刀,但卻也把那些清兵給逼退了。

這些清兵一路和義和團廝殺,對他們的手段都明白,退了之後就不再強攻,反而是收攏了大量的灌木枯草把廟圍住,直接一把火放了起來。

大火一起,裏麵的紅燈照不管是受過神術的,或者受傷的、昏迷的,全部死在了廟裏。不過就在這廟頂燒得要塌不塌的時候,忽然一場大雨驟然從天而降,把那即將坍塌的廟給救了。

陳大磕說到這裏的時候,抬腳在神龕前麵的地上到處踩了幾下,直到聽見‘噗噗’的空響才收回腳來:“看見沒,這下麵有個地窖,當時我們五個人就是躲在了裏麵才活了命的,不過啊,現在這裏已經被石板給堵住,下不去了。”

解釋完這一點之後,那故事又接了下去。

等到清兵離開之後,這五個人才從地窖爬了出來,這時候五光廟除了四麵牆之外就嘛也沒了,他們在廢墟中翻翻撿撿本想弄點東西,但沒想一回頭就看見了那牆壁上的副奇怪壁畫!

壁畫不是別的,隻是一副奇怪的地獄群鬼圖,圖中大鬼帶著數個小鬼站在地獄的山洞中,正在呲牙裂嘴的朝著外麵打量,那大鬼的模樣看著,竟然和林黑兒的臉有七八分相似,而旁邊的女鬼也和那些紅燈照女拳民差不多。

山洞旁邊,更是掛著無數的人頭。

五個人回頭一想,記憶中對壁畫都沒有任何的印象,就像是從來沒有見過,而現在卻憑空出來了一樣。這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五個人又都對壁畫的巧合感到非常害怕,當時就想要溜走,但是走了不遠就發現了清兵的營地,又隻能都溜了回來,貓在那廢墟中過夜。

這一夜,陳大磕的爺爺根本沒膽子睡覺,幹脆就老老實實守了一夜,等到半夜的時候忽然發現牆裏伸出一隻手來,抓住其中個人就朝著牆壁猛拉,那人張著大嘴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已經像是煙霧般的在四個人麵前消失了!

跟著,那壁畫上的女鬼旁邊多出個人,被他們掛在牆上正在剝皮,雖然看不見臉,但那衣服卻和才消失這個人一摸一樣。

剩下這四個人當中,有個是見過些世麵的,當時就給大家說了,這必定是林黑子所用的法術,想要把紅燈照的骨幹藏在牆壁中,等避過風頭之後再重豎旗幟,甚至說就連抵擋清兵的‘人盾’都用上了,借著這幾個‘人盾’來拖延時間,等著自己施法完畢。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清兵後來居然不攻了,而是直接采取了放火燒廟的法子,把林黑子一群人逼得留在了牆裏,如此拖延的時間一長,他們就出不來了,非得找到足夠多的替身之後才能出來。

那人說道這裏,又朝著牆壁上的人頭一指,說這些都是死在廟中的紅燈照拳民,他們的鬼魂被林黑兒囚禁起來,永遠不能超生,等到她們出來的時候就會被當做籌碼送給地獄餓鬼換路,到時候就真的灰飛煙滅歇菜了。

陳大磕他爺爺一幫人對林黑兒的手段極為震驚,當時就商量這要把圖案鏟掉,徹底把林黑兒消滅,救出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拳民兄弟,可是在那積威之下始終都不敢動手,最終就這樣拖了下來。

後來他們又重建了廟宇,一代代守著這個地方,但是卻始終沒能把牆壁上的圖案鏟除,陳大磕說是沒有找到個福澤深厚的人,所以現在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

我們按照陳大磕的說法,把搪瓷缸子裏的水潑在了牆上,那些汙漬很快就化成了一副壁畫,看起來和他所說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那女鬼剝皮的人又多了些,隻差一個就和女鬼的數目一樣了。

這時候陳大磕粗粗的喘了幾口氣,忽然麵對我跪了下來,說我就是命中注定那個有福澤的人,請求我幫忙把這牆上的壁畫徹底給毀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鐵勇已經嗷嗷叫著就提起了鏟子,“他姥姥的,就算你沒說,光衝著這孫子敢對我們葉子動手,哥們也得把丫廢了!”

要說鐵勇這丫雖然莽撞火爆點,但對我可是真好,當時一提溜鐵鍬把子就要扒牆皮,結果還是陳大磕把他給攔住了,說是這必須等到白天,現在扒拉沒任何用處,如此一來他才作罷。

這會子已經早上五六點了,距離太陽出來怕也沒太久,我們仨又怕那玩意兒從裏麵再弄點屁事出來就都不睡了,重新在佛龕前麵點燃火堆守著。這時候大家都有些餓了,鐵勇把最後倆窩窩在火上烤熱給我們分了,等到吃完之後,這天終於完全發亮發白了。

我和鐵勇一個拿鋤頭一個拿鏟子,沒二話就重新來到了那佛龕後麵,一看牆壁上的畫還在,那大鬼一臉的凶相望著我倆,凶神惡煞,心裏那股子火蹭蹭就冒了起來。

我把褲腰帶一拉,瞬間一泡尿就朝牆上嗤了過去,嘴裏直得瑟:“孫子,你丫有大爺沒有,我操你大爺…”鐵勇哈哈大笑,也跟著把那玩意兒掏出來尿:“哥們今給你辦辦學習班,**就好好樂嗬吧!”

這泡尿嗤到牆上屁事沒有,我倆也就不多折騰了,拉上褲子之後拿起東西就開始扒。鋤頭鏟子一動,嘩啦啦可勁兒掉灰泥,沒幾下就看見牆裏麵淌出了血。換別人看見這東西可能會怕,但我倆卻不是,在四九城的時候經常打得頭破血流也沒見哥們發怵,隻顧著掄起鋤頭發狠死扒,沒多大功夫把整個牆皮全給鏟了。

鏟完之後也沒見到別的,隻是血跡在牆上留下的印記沒有完全消除,就像是他媽在嘲笑哥們一樣,我倆牛脾氣一來手上更是不留情,發狠發力,沒幾下就轟一聲把牆給扒垮了半截。

就在牆壁垮掉的瞬間,我隱約像是聽到了聲哀歎,但當我靜下來聽的時候又什麽也沒有了,隻不過從那牆垮掉的瞬間開始,我似乎覺得籠罩這廟裏的詭異氣氛瞬間消失,心裏這才踏踏實實落了地。

壁畫弄完,我倆這才回頭找陳大磕,想問問事兒究竟怎麽樣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整個廟裏晃了一圈都沒見到人,就像這孫子憑空消失了一般,鐵勇撓撓頭罵道:“嘿,你說這孫子也忒不是玩意了!事兒一完就溜了,他媽的謝都不給哥們說一句,真他娘的不要臉。”

我心裏也泛嘀咕,在廟裏轉著圈子晃悠,這時候突然腦子一激靈想到了句話,頓時像盆冷水從頭到尾潑了下來——“…大火一起,裏麵的紅燈照不管是受過神術的,或者受傷的、昏迷的,全部死在了廟裏…”

這話要是真的,那陳大磕的爺爺就該死在了廟裏,陳大磕這人根本就不該存在;換句話說,就算當時他真躲在地窖中,這種二氧化碳的濃度之下,想必也是活不下來的。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陳大磕他爺爺這事兒完全是杜撰出來的,那孫子不是別人,就該是他自己。

秘密,就藏在我腳下的地窖中!

我倆把那佛龕挪到旁邊,用個樹枝把地窖縫找了出來,鋤頭尖戳縫裏一戳一撬,立刻把上麵的石板給掀了起來。一股積壓已久的塵土撲麵而來,嗆得我們連打了幾個噴嚏,等塵土消散之後,我們這才看到了那地窖中的情況。

那哪是什麽地窖啊,充其量不過個地坑,裏麵擠著五具幹枯的骸骨,朽得都跟灰渣子一樣,外麵的空氣湧進去整個就全碎了,變成一地的骨頭灰,什麽都看不出來。隻不過,那靠著地窖壁上有柄火銃很眼熟,正是陳大磕背著的那玩意兒。

我一切都明白了!

&期五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