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萌是被一陣陰風給刮醒的,當睜開眼睛的時候,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抱了抱雙臂一層雞皮疙瘩頓起。

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塗有金漆的方型棺槨,在棺槨的四個角落處,還分別雕刻有幾隻栩栩如生的金鳳。棺槨下麵,用的是一些珍貴絲帛做為鋪陳,旁邊,有一細致唯美的黃金色盆子,裏麵還有些慘淡的白色灰燼正在飄灑,想必是有人,剛燒完冥紙離去。然,在金盆的兩側,依次擺放了百餘盞古色古香的長明燈,淡淡的燭輝,照得整個屋子慘白而淒幽,一種無法言喻的陰森感,讓張萌覺得有種涼意。

幹她這一行的,棺槨她是見得多了,但這麽別致而又大氣的棺槨,張萌倒還是第一次見。

當下,也顧不得自己身處何處,便伸手在棺槨兩側輕輕敲擊了一下,沉悶的聲音可見,此棺怕是有幾千斤重。

“咦——”張萌自言自語的納悶一聲,心襯,看這棺槨的材料,也不是普通才質的,要弄這麽一副,不知該消耗多少財力人力啊。曾經有一次,她無意間翻閱《中國通史》的時候,看到有這麽一條,說是古代要做一套重約一萬斤的棺槨,要耗費成千上萬的人工才能造成。而這具,似乎相差不大,就算現代科技再怎麽發達,也不至於能在毫無動靜,又沒有什麽準備的情況下,便弄出這麽一副巨為耗財耗力棺槨啊?

對,完全不是她們那破縣城裏的小縣長,能有的本事。

就算一年貪汙個幾十萬,也不至於有這財力啊,就算有這財力,也不敢如此大手筆花在他已經死得硬邦邦的老爹身上吧。

想了想不可能的張萌,更是覺得,這副棺槨越看越蹊蹺。在棺頭的上麵刻的銘文更是新奇,完全與近代的漢字大為不符,歪歪曲曲的,倒略似甲骨文一樣。

還有,她發現更加奇怪的是,這棺槨似為女子準備的,旁邊所雕的金鳳,以及還有些浮誇的美麗畫麵,都不像是為男人準備,而且還是一個半文盲的老頭。

張萌當下就離開棺槨三步,下意識的回頭打量四周……自己竟處在一間極為寬敞的古典屋閣裏,屋裏沒有一絲是現代設備,房梁以及房柱皆是用的木料。在這些木料之上,每隔一小段距離,便是一些精美繁華的雕龍刻鳳。就算被滿屋的白幡與紙紮人,也擋不住那些厚重古氣的東西。旁側矮榻上的白色蠟燭,也在這時發出“劈啪——”的滋燃聲,那聲音,就如一個惡鬼的怪笑。

向來膽大的張萌,第一次也因這特殊的環境和氣氛,搞得心中毛骨悚然的。

當下,不由手掌合十,輕輕合攏與胸口之上,喃喃自語道:“師傅說的,人世本沒有鬼,心中有鬼才會幻化而生。沒事的,沒事的,隻要光明磊落,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是浮雲。”

呢喃完這些以後,張萌頓覺心裏舒坦多了。

不錯,她是入殮師嘛,這些死人可都是她的飯碗啊,要是自己都怕“他們”,那豈不是飯碗都沒了?

都說入殮師這職業晦氣且不受人待見,但張萌卻覺得,幹這行雖然經常和死人打交待,但卻一點風險也沒一來呢,收入不錯。畫一個普通的妝至少也是三百到五百之間,稍微好點的,可以是一千多呢。偶爾遇見那種家屬大方的,還能收點小紅包。

二來呢,這給死人畫妝,可比活人好多了。死人從來不會挑剔你的技術,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計較。不像活著的人,這樣要求,那樣要求,不得要領以後,還統統被臭罵一頓。這死人啊,除了你敢對“他”大聲嚷嚷,“他”還能對你橫眉豎眼不成?

雖然老爸老媽一致要求,她換個工作,可是在張萌看來,自己怎麽著也要再幹完這一年,等多賺點錢,房子的首付就有著落了。

想到這裏,張萌的心裏不由一陣興奮。當下再次信心十足的跨包朝棺槨之處踏去。

……

不錯,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隻是憶起先前頭頂那盞吊燈砸下來時,她就失去了知覺。

現在想想,自己醒了在這裏,那肯定是這逝者的主人有求自己,管不得是哪家死的人,反正她的職責就是替逝者畫個美美的妝,以後去陰曹地府也招閻王老頭的待見。

“喲……”張萌驚呼一聲,臉上不由浮現出無比激動之色。

因為,她看到棺槨裏躺著一位極美的女子,女子一身古式黑色繡有白蓮的壽服,一頭烏黑的長發工整而亮麗的盤成髻,頭上的珠衩飾品令她端莊而高貴無比。

她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多歲,眼角處雖有些細微的紋絡,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青翠欲滴的蔥嫩十指,就那樣優雅而靜謐的交疊在了小腹之上,細密的睫毛微垂著,一抹青影打在那蒼白臉上,顯得她更是如夢如幻。

真漂亮,完全賽過電影裏的影視明星。隻可惜,如此年輕便死了,真應了那句,紅顏薄命。

這是張萌心裏,最真實的想法。隨即,不由又苦笑了一下,倒也不知,是這死者生前喜歡角色扮演,還是這家屬另有癖好,咱把人家打扮成這樣子呢?死都死了,頭還戴著個頭套,怪難受吧?是為了美觀?還是,有原因呢?

來不及多想,張萌的目光,便被另一道奇異的風景吸引過去了。

她發現,在那美人死者身躺的兩邊,似乎各有一個暗格,暗格裏麵一些明黃生耀的東西,想也沒想,張萌就把手探了過去。隻聽細微的“砰——”了一聲,東西就打開了。

一些瑩光四射的珍珠,瑪瑙,黃金,白銀就此出現在了張萌的眼界。

“乖乖……”張萌想也沒想,就從中拿起一錠金子來,那沉甸甸的感覺讓她不由得相信,那東西,竟然是真的。本來還以為都是道具,畢竟死人又用不到這些東西,就算能用,一般活著的人哪肯這麽奢侈的給一個死人用啊?除非,這人是古代的皇後或娘娘,那時代才喜歡這麽做,現代可不曾有啊。

這家人,真把這美人當成娘娘安葬啊,不僅是打扮,還是裝飾,以及各方麵的準備,全是牛叉到了極點。

張萌“吧唧——”了一下唇,摸完那些珠寶以後,又很是不舍的放了下去。

是的,師傅說過,就算再怎麽坑活人,但死者的東西絲毫不能碰。一來,拿了死人的東西會沾染晦氣,二來,有辱這行的職業道德,三嘛,小心被怨氣纏上,一輩子多災多病。

於是,張萌在這一刻,是多麽的肉痛,但也隻好安然的放了下去。

你要知道,下麵的哪件物品若是她能擁有一樣,那麽她要買房的首付,完全就不用愁了。

可惜,謹記師傅教誨的她,還是很有分寸的。再說,拿死人的東西其實跟偷盜也是一樣的,她張萌自認為有手有腳,還沒想要去偷誰的。隻是,完全覺得可惜擺了。

眼看如此多的金銀財寶,就要掩埋與黃土之中,永不見天日,那種感覺……

就好比你明明知道你銀行卡裏存款五百萬,卻隻有一直看著,無法取來用一般難受。

深呼吸以後,張萌立即把視線挪開,然後看著美人的臉,以此來分散那種肉疼的感覺。

“唉,看來你已經是被人精心打扮過後入棺的,隻不過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不好看,就讓我這個專業入殮師來幫你畫龍點睛一下吧,一定讓你看著就跟睡著了一樣,到下麵也是美美的,連西施那樣的美人見了也會自形漸穢。”

說罷,張萌就搖著頭,一臉歎息的把身上挎包取了下來。

還未完全取下,便聽得門外陡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張萌也沒多想,依舊自顧自的行動著。

陡然間,腳步聲便停了下來,空氣中,飄**著一種詭異得無比尋常的死寂。

“大但何人,竟敢在此驚擾安太妃的靈位。”